城外。
慕秋坐在酒楼包厢里饮茶。
一辆外表富丽堂皇的马车从巷子尽头穿过人流,缓缓驶到酒楼下方。
周管事从马车里走下来。
进入三楼包厢,周管事向慕秋行礼。
“让小姐久等了。”周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一听说慕秋要见他,就急急忙忙坐着马车出城,但还是耽搁了许多时间才到这里。
慕秋亲自给周管事斟了一杯茶:“是在城门口遇到了什么阻碍吗?”
“小姐果然聪慧。”周管事捧了一句,道谢后接过茶杯,“这几日城门口的看管十分严格,尤其是我这种坐马车出城的。守城门的士兵几乎把马车各个暗处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我马车里没有藏人后,才放我出城。”
当时要不是他往士兵手里塞了二两银子,这一趟都未必出得来。
这种情况在慕秋的预料之中。
她没有过多纠结,转而与周管事谈论起正事来。
慕秋问道:“我们在城门附近有多少铺子?”
周管事在心里算了算:“回小姐,共有两家。”
慕秋又问:“分别是做什么生意?”
“一家是粮行,一家是钱庄。”
慕秋垂眸思索片刻,说:“随便你用什么名义,粮食铺子这两天要低价出售大量粮食,要保证城门口足够热闹。”
周管事没问为什么,爽快应是。
慕秋又说:“这两天,你在钱庄门口停一辆板车,上面放几个大箱子,里面要装满铜钱和碎银。
“我也不瞒你,现如今卫少卿他们被困在扬州城里,这两天他们应该会设法出城。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一旦发现他们被人追杀无法顺利出城,你便制造意外,将那几箱钱全部打翻。还有粮食,多找些豆子之类的撒到地上,让城门口越乱越好。”
只有乱,才能够混水摸鱼。
周管事心中一凛,拱手认真道:“我知道小姐派我来扬州为的便是这一日。请小姐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做好小姐吩咐的事情。”
“好。”慕秋直视周管事,“做完这些事情后,你马上带着所有人手撤去郁家。保重好自己。”
周管事心头微热。
哪怕是在这种紧要关头,小姐也没有忘了他们的生命安全,为他们安排了一条退路。
慕秋又问周管事在城外有多少艘船多少辆马车。
“两艘船三辆马车。”
“我全部调用了,船夫和马夫都配齐了吗?”
“放心,都是配齐的,小姐若是有需要,随时都可以调用。”
慕秋满意,抿了一口茶水:“好。”
两人重新核对一遍,确定周管事记住了所有的命令后,周管事告辞离去。
当然,在离开之前,周管事还不忘把贴身保护他的人全部留给慕秋。
***
城内。
知府衙门。
江淮离猜到慕秋在扬州城外,原本打算出城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碰巧遇到慕秋。
但他走到回廊时,迎面碰见了来寻他的江南总督。
江淮离停下脚步,向江南总督行礼。
礼未行完,江南总督挽着江淮离的手,免去他的礼节,又说自己在院中备了壶酒,想请江淮离赏脸喝两杯。
话说到这份上,江淮离只好应了。
饮酒时,江南总督一直在与江淮离闲聊,言语间带着不露痕迹的拉拢。
江淮离只当做听不出来,端起酒杯低头饮酒,用酒杯挡去自己唇角已经压不住的轻蔑之色。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这位江南总督居然还想来拉拢他。
半个月前江南总督突然来到扬州,他此行事先毫无半点儿风声,这个行为已经很惹人生疑了。
卫如流过来知府衙门时,前脚放出风声说自己查到了海匪头上,后脚金刹帮的三位当家就被安排随运送私盐的船只逃出扬州。
昨天,江南总督又忽然来找他,拉着他去郁府。
江淮离不是傻子,很多时候,他甚至旁观者清。
经过这几件事情,他已经足以确定,江南总督参与进了私盐贩卖的案子里。
惨死驿站的刑部右侍郎和慕云来,当时正是因为错信了江南总督,才会落得那般惨烈的结局。
江南总督说得口干舌燥,一抬眼,见江淮离端着酒杯出神,心里有股烦躁升腾而起。
这个江淮离,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些,无论他怎么拉拢,怎么许以重利,江淮离都不为所动。
一时间,江南总督失去了再说下去的**。
江淮离回神,见江南总督不再说话,起身告辞,说自己有事要出城一趟。
江南总督不知在想什么,竟也提出要同行。
马车等在衙门门口,江淮离和江南总督一并走出衙门。
沈潇潇藏在斜对面的屋顶上,亲眼瞧见了两人同行的这一幕。
她压低声音,回头对身后几个下属道:“这里距离知府衙门太近了,我们在前面那条巷子动手!”声音里带着浓浓戾气。
马车里,江淮离无意与江南总督多做交流,掀开马车帘子,望着外面的街巷。
就在马车即将拐到另一条巷子时,江淮离余光瞥见对面屋顶有道银色一闪而过。
没等他想起那道银色代表着什么,几道弓箭猛地从对面屋顶直射而来。
“敌袭!”
“快去保护两位大人!!!”
马车外乱成一团,守在马车两侧的侍卫惊呼出声。
江淮离闪得及时,狠狠朝前摔去。
等他在疯狂颠簸的马车里稳住身形,再回身看去时,方才他右手搭着的位置,一支长箭钉在那里,箭尾于空中轻轻晃动。
那几个刺客冲入人群中杀敌时,还不忘高声喊道:
“叶唐你这狗官,杀我族人,拿命来!”
“堂堂江南总督却徇私舞弊,我必叫你为我兄长偿命!”
矛头句句直指江南总督。
江淮离初时有些心惊,还以为这些人真是找江南总督寻仇来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刺客叫嚷得确实很凶,可是,刺客明明能直接把拦在身前的侍卫都杀了,却宁愿多费些功夫击退侍卫,也没有直接动手杀人。
……这哪里是什么刺杀,分明是借刺杀之名,来吸引扬州官员的注意力!
哪怕有再好的涵养,江淮离心里也忍不住起了火气。
这种阴险的计谋,定是那位刑狱司少卿想出来的!
为了逃出扬州城,居然想出了刺杀这种办法,真是有够不折手段、卑鄙无耻的!
***
虽然确实不折手段、卑鄙无耻,但也确实背了一口黑锅的刑狱司少卿,此时已从郁府转移到了城东慕府。
他正在书房里思索明日的行动,沈默匆匆进来,说了刺杀的事情。
简言之没深想,扭头看向卫如流,惊喜道:“这刺杀是你安排的?”
卫如流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两个字:“不是。”
简言之瞪着眼:“那是谁安排的?”
总不能真是什么仇家向江南总督寻仇吧。
真有这么巧?
“是慕秋。”卫如流垂下眸子。
他的心情有几分复杂,既有下属违背他命令的恼怒,又有对慕秋安危的担忧。
但到了最后,种种情绪尽数化为了按捺不住的欢喜。
卫如流强调道:“她回来了。”
明知扬州危险,她还是回来了。
这个想法乍一出现,他浑身血脉都在沸腾。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她。
一旁的简言之很是惊讶。现在的姑娘家怎么都这么勇敢,明知虎山险偏向虎山行。
郁墨高兴微笑。这种做法,是慕秋做得出来的。
闭了闭眼,卫如流压下沸腾的情绪,恢复镇定与从容。
“刺杀是突发情况,但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没错!”简言之点头。
“我们要提前行动吗?”郁墨问。
“可我们在城门口的布置还没完成。”简言之皱了皱眉头。
郁墨晃了晃身后的高马尾,笑道:“慕秋都回来了,你觉得她会不在城门口接应你们?”
简言之拍了拍额头。
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最后,是卫如流一锤定音:“我们一个时辰后动手。”
那时是下午,恰好也是孟员外郎府中布防最松懈的时候!
已有决断,三人开始分工。卫如流率人潜入孟员外郎府里救慕大老爷,郁墨和简言之领着几十个弓||弩手在外面接应他。
时辰渐渐流逝,卫如流换好黑色劲装,慢慢解着缠绕在刀身上的白色绷带。
绷带散落一地,锋利的刀刃于天光下折射出夺人心魄的锋芒。
十几个刑狱司暗卫静穆于他身后。
卫如流慢慢掐算着换防的时间。
“行动!”
低喝一声,卫如流身形已如鬼魅翻至墙头,几个起落间,借着茂密树丛和屋檐翘角的遮挡,悄无声息潜入孟员外郎府里。
根据大当家的说法,慕大老爷是被关进了府中暗牢里。但那座暗牢具体在哪里,大当家也不清楚。
刑狱司是这方面的行家了,卫如流早就敲定了几个可能的关押地点,现在,他自己领着两个下属,往可能性最大的地方赶去。
三人一路躲避巡视的守卫,有惊无险来到了一处庭院。
庭院前面的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卫如流动作敏捷,身形闪避,躲到花架后,压下面前的枝叶,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打量前方。
来的是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食盒。
食盒底下还有一大片黑色的污垢。
以卫如流的眼力,如何认不出来这黑色污垢是经年累月下来的血污。
看来这附近一定有暗牢,这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正在给暗牢里关押的犯人送饭。
卫如流对着两个下属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三人坠在中年男人身后,看着他走到一座假山附近,径直走进假山里,许久都没有再出现过。
卫如流心下大定。
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了。
约莫半刻钟后,送食盒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卫如流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
进去和出来只需要半刻钟,看来这暗牢不算很大。
在外面能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多,要想确定慕大老爷在不在里面,还得潜入暗牢里查看一番。
卫如流决定亲自进去。
沈默跟他一块儿进去。
还有个下属留在外面接应,以免突发什么意外情况。
地牢里的防守还是很严密的,但卫如流和沈默的武功极高,哪怕卫如流现在受了伤,要解决他们也不费什么功夫,比较麻烦的就是不能制造出太大动静,以免被人发现这里有不对劲。
很快,卫如流和沈默潜入了地牢最深处。
那里是整座地牢最阴暗潮湿之处。
角落里蛇虫横生,常年累月堆积的血污足有一指厚,气味难闻到了极点。
里面没有床,只放了一大堆湿软的稻草。
一个身形削瘦的中年人,穿着染满血污的囚服盘坐在角落里。
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严刑拷打后的伤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中年人的胸口还有起伏。
他还活着!
卫如流用自己刚刚翻找到的暗牢钥匙开了锁,踩过满地血污,步步来到慕和光面前。
“慕大人。”
纵使到了这种境地,慕和光依旧维持住了作为一个文臣的风骨。
他坐姿笔直,干枯的头发梳理得极为整齐,发丝里看不见任何稻草。
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喊他,慕和光慢而痛苦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看清卫如流的模样后,慕和光一愣,随后,眼里流淌出温柔的笑意。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在说: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现在这种情况,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没有耽搁时间,卫如流亲自背起慕大老爷,沈默在前面开路。
一切都很顺利,就在他们即将撤出暗牢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谁在那!”
然后有更激烈的动静响起,间或夹杂着兵戈碰撞之声。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卫如流和沈默也不再小心翼翼,迅速向外冲杀而去。
战斗之时,为了护着身后的慕和光,卫如流一个不注意,右手小臂被狠狠砍了一刀,若不是他躲闪得及时,险些就要当场被废去一臂
疼痛从伤口蔓延开,卫如流皱了皱眉,换左手握刀,继续突围。
几人且战且撤,慢慢地便撤到了院子边缘。
就在这时,十几个弓||弩手猛地在屋檐上矛头,尖锐的弩||箭对准了卫如流等人。
可还没等他们开始攻击,先有一批弩||箭从他们身后,将他们的身体贯穿。
是郁墨和简言之的接应来了!
有了这份接应,卫如流轻轻松松出了孟员外郎府。
“在这边!”简言之坐在马车里朝卫如流挥手,“扫尾的事情交给郁墨来接手,我们先送慕大人出城!”
马车一路疾驰,朝城门口赶去。
孟员外郎府里的人虽然被卫如流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但也不是真的吃素,组织了追兵在马车后追赶。还有人提前绕到了城门口,命令城门士兵马上关闭城门,阻拦卫如流他们出城。
无缘无故是不能在白天关城门的,城门士兵想要去请示城门校尉,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城门校尉去探望受惊的江南总督大人了。
在城门士兵着急寻找城门校尉时,马车已接近城门口。
卫如流草草包扎好流血的伤口,握着弯刀坐在车辕前,已做好强行杀出城的准备——
“正通钱庄装银子的几个大箱子翻了,里面装着的钱全部都撒出来了!”
“什么!”
“银子!真的有银子!”
这则消息在人群中传开,当即激起千层浪。
钱庄的钱箱翻了,里面的钱撒了出来,不去捡钱就是傻子!
粮行今日东家有喜事,所有粮食的价格都比往日便宜了一半,本就有一堆百姓围在粮行门口等着买粮食,听说此事,暂时把买粮食的事情压后,打算先冲去钱庄那边捡钱。
他们冲得太快,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把几大袋豆子掀翻。
豆子滚了满大街,不少人脚下不注意,险些被豆子绊倒。
因为这两件突发情况,城门前的混乱程度迅速增加。
卫如流望着眼前这些吵嚷拥挤的人群,唇角微微溢出一丝笑意,伸手撩开马车帘,对车里的简言之道:“我们放弃马车,趁乱出城吧。”
现在就是出城的最好时机。
卫如流背着慕大老爷,逆着疯狂朝钱庄涌去的人群,不断逼近城门。
有守城门的士兵眼尖发现了卫如流一行人,可是没等他们上前阻拦,有一群乞丐和百姓从城门外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嘴里还不时大嚷着自己要去捡钱,用身体阻拦了守城门士兵的去路。
卫如流背着慕和光,在守城士兵的眼皮子底下与他们擦身而过。
简言之在沈默的保护下,同样是有惊无险。
他们顺利地混出了城,将这座宏伟沧桑、高挂着“扬州”二字牌匾的城门甩在了身后。
“这……这就出来了?”简言之愣愣扭头,看着身后的扬州城。
在他的想象中,他们应该是要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方才艰难混出了城。
可现在,那叫一个有惊无险。
唉,不过只要能平安出城,简言之就想谢天谢地了。
出了城后,他的小命基本可以宣告彻底保住。
简言之抓紧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卫如流没说话。
他背着慕和光,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
终于,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哪个人。
细雨霏霏,城门周围一片混乱,有女子撑一把六十四竹骨节水墨伞,向他快步而来。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提着裙摆,淌泥水小跑到他面前,眼眸微微弯着,柔而软。
这样的眼神,再冷的冰雪也会忍不住为她化作一汪温水。
“你大伯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身子很虚弱,现在昏迷了。”
他知道她最关心什么,没等她发问,先一步开了口。
慕秋看了他背上的慕和光一眼,抬了抬手,将手里的伞倾斜到他和慕和光头顶上,为他们遮去冰凉的雨丝。
卫如流抬头,看着头顶的伞。
这样一来,他和慕大老爷是免去了雨水的困扰,她自己却有大半个身子露在伞外,被雨水淋着。
“你……”
慕秋瞪他一眼,打断他后面的话语:“卫如流,等会儿我再骂你。”
被瞪了一眼,卫如流反倒笑了。
简言之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慕秋说:“马车在前面等着,我们先过去吧。”
追兵随时都有可能到,几人没有寒暄,迅速跟着慕秋来到马车前。
慕秋准备了三辆马车,中间那辆马车里还有位大夫。
慕大老爷被放进第二辆马车里。
慕秋跟着一块儿进了马车,帮大夫打下手处理慕大老爷的伤势。
被抓进孟员外郎府后,为了撬开慕大老爷的嘴巴,那些人什么刑讯手段都用上了。
慕大老爷的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又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了整整一个月,身上有多处伤口都发了炎成了腐肉。
大夫和慕秋处理了很久,才将所有伤口都上药包扎好。
马车空间狭窄,处理完伤口后,大夫想让慕大老爷平躺下来。
慕秋见这里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了,打算去另一辆马车坐着,把空间让出来给大伯父休息。
***
卫如流正在马车里独自处理右手小臂处的剑伤,马车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慕秋走了进来,坐在他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卫如流松了力度,任由她拿走药瓶。
他垂眸,看着她在一丝不苟地为自己包扎伤口,语气里含了几分笑意。
“方才不是说要骂我吗?”
慕秋洒金疮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放下药瓶,用绷带帮他包扎伤口。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慕秋回应,卫如流眉眼间蕴藏的笑意越发浓了:“不想和我说话,看来确实是生我气了。”
绷带已经缠绕得差不多了,慕秋打了个结,板着脸骂道:“卫如流,你自大轻狂,我生你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卫如流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是很正常。”
“你!”
卫如流接过她的话茬:“我不仅自大轻狂,我还傲慢无礼,心狠手辣——”
一股酥麻从他的心尖开始蔓延,化作撩人的痒意,让他心痒难耐。
直到他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这股痒意才有所舒缓。
可很快,他又开始不满足起来。
“我还得寸进尺。”
人素来得寸进尺。
得到过更多之后,就会不满足于仅仅一个拥抱。
他低下了头,鼻尖贴着她的鬓角,在她耳畔咫尺之间低语。
“更厚颜无耻。”
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侧,慢慢收紧,让她重心不稳,彻底跌入他的怀里,在他怀中方能保持身体的平衡。
直到听见卫如流剧烈的心跳声,慕秋才慢慢回过神,意识到她现在和卫如流的姿势有多亲密。
她伸出手,试图推开他。
然而,卫如流下一句话,让她本就不算剧烈的挣扎顿时停住。
“可是慕秋,你还是回来了。”
“我来扬州就是为了找我大伯,他还没被救出扬州,我当然要回来。”
“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卫如流问她。
慕秋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问回去:“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卫如流闷笑出声。
靠得太近,慕秋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他五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抬起她的头,让她看清他眼中的灼热。
“慕秋,你心里清楚的。”
***
简言之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突然,马车帘一把被人从外面掀开。
慕秋气势汹汹闯进马车里,坐到简言之对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之色。
简言之偷瞧她两眼,疑惑道:“你怎么来了我的马车?”
慕秋反问:“我来你马车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
非常不对。
但看着慕秋的眼神,简言之耸了耸肩,转而说道:“他那人就这样,你别太生气了。”
脸都涨红了,看来她确实被气得不轻。
慕秋:“……”
她撩开了窗帘。
夹着水汽的风迎面吹来,将她脸上的羞恼之色慢慢压下去。
可是只要一闭眼,卫如流说那句话时的神情,甚至是音调,她脑海里都记忆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清楚的。
她确实清楚,自己会如此坚决地赶回扬州,不只是因为大伯父。
甚至在小舟上努力劝说沈潇潇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未曾浮现过大伯父的身影。
简言之碰了壁,用手蹭了蹭鼻尖:“扬州附近有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吗?禁卫军副统领前日已领着尚方宝剑和圣旨去调军了,要是顺利的话,最迟大后日军队就会抵达扬州城外。”
军队一到,扬州这边的事情基本就彻底尘埃落定了。
谈及正事,慕秋轻轻吸了口气,摒弃杂念思索一番:“确实有。其实那个地方你也知道。”
“哪儿?”
“凤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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