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她跟缪子涵结伴同游,至于付一笑因家中生意缘故,回来料理生意上的事,并没跟着。
而莫许怕她跟缪子涵玩疯了,若是出现差池,与缪家不好交代,就让春分和夏至跟着下界。
现如今,缪子涵还在房中呼呼大睡,不睡到自然醒是一点都叫不醒。
只那春分和夏至在一旁端茶倒水,见着薛成琳的气质,也都屏息凝神,谨慎的站在一旁伺候。
“坐吧,别这么拘谨,我就是——瞧着你挺好的,想跟你交个朋友,我观品行一向很准的,分得清善恶,也知道要跟什么样的妖交往。”薛成琳说着,指了下撂在旁边的三个果篮,又招呼春分和夏至,“来,你俩小妖,把这水果洗了,这都是乐游山的特产,香甜可口,快洗了尝尝。”
这日薛成琳只是来踩点坐坐,在缪子涵睡醒之前就离开了。
而在那之后不久,也就加入了她俩的队伍。
只不过薛成琳想交朋友,但莫相忘却一点能跟对方成为朋友的感觉都没有。
只因为薛成琳的气质特殊,气场十足,还是个小神。
莫相忘的诸多朋友里,若说能与之匹配的,大约只有云回天了。
似是雾里远山,高洁又隐秘,气场直冲云霄,让观者敬而远之,但靠近时,却又不忍拒绝。
当然这只是莫相忘对薛成琳的看法,至于那一根筋二两脑的缪子涵可不管这些,大咧咧的性子倒是跟这新友相处的很好。
别扭的只有莫相忘,直到大半年后的某一天,她俩躺在暖和的炕上,来一场熄灯夜话,算是彻底打开心扉。
乐游山薛家家教很严,又因薛成琳资质高,所以从小就精心培育,严加管教,长这么大以来,竟一个朋友都没交到。
也是荣升小神之后,薛家对她的管教才放松下来。
允许她独自出门。
自升小神到中秋家宴,三年里竟没结交一个朋友,都没看上眼,也就在家宴上,看中了莫相忘,且有种直觉告诉她,她俩肯定能成为朋友,且还会间接认识更多朋友。
这天她俩又谈了很多私密的事,也谈了很多彼此的第一印象。
薛成琳的见识与感悟超凡脱俗,就像没喝过孟婆汤一样,累积下几世阅历,在此世大展风采,尽显芳华。
这也让莫相忘第一次对朋友,心生敬畏。
她很信任薛成琳,薛成琳也会给她指点迷津指明方向。
而他们这一行,又横跨三十年。
人间已从李家天下,变成了武家天下,并改国号为周,竟自加尊号为圣神皇帝。
这年九月莫相忘三个自仙界而来,在洛阳城落脚,心知又改朝换代,也是图个新鲜,在入夜后,落脚于一高大的建筑之上,一览洛阳宫全貌。
后听人们说,这建筑名为明堂,五日那天,竟有凤凰飞来。
她们仨一听凤凰还来这里,也是稀奇,寻思着神界的凤凰竟落在人间,她们仨还没瞧过凤凰的真身,心想着接机看看,就满宫城的寻找,不曾想最后只找到了一只孔雀。
落在人间的妖物神鸟其实并不少,多半都是误穿过结界进来的。
但无论怎么误入,都不会误踩进魔界或是阴间鬼界,这两个结界特定防护的地方。
在人间转悠到九月中旬的先是缪子涵家中有事要回去一趟,随后薛成琳也因家中有事回去。
而因为当初队伍里有小神加入,所以莫许就调离了春分和夏至。
所以现如今就只剩下她自己留在人间转悠。
在洛阳城住了一段时间,就转去长安,刚一落脚,就被一家新开的书局吸引。
妖气恣意蔓延没有收敛,更没有形势和气势,一看就是个刚开灵识化形不久的小妖。
顺着妖气过来,抬眼看那匾额,写得直截了当,斑鸠书局。
“合着,是只斑鸠?”
她嘀咕一句,朝这门内瞟了一眼,书籍零零散散摆了一地,但既然门匾红布已经揭了,就说明已经开业,可里面都没个下脚的地方,也不像是迎客的样子。
她负手站在门边寻思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过往行人。
此店虽为新开,却根本没人进去看。
而遥看那书堆里,似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里晃悠。
“看来是有别的用处?”
她寻思这股妖气十分恣意放荡,又有点荒诞不羁,料定是个新手,估么也发现不了同类。
就踏上台阶进去,但也只有门口那么半步距离可以站下。
“你这书局可营业?”
她这方询问,就有一貌似十五六岁的男孩从书堆里直起身来看向门口。
“营业,姑娘要买书吗?”
“书都堆到门口了,可不是营业的架势,像是写着闲人免进。”
“差不多。”
男孩回答的极其愣实,像是不以卖书为目的,只开个书局玩。
因此刻已过午后,临近黄昏,这书局不大,也不显眼,莫相忘瞧了眼外面的行人后,随手将大门关上。
“姑娘,我这店还没打烊呢。”
“反正也不盈利。”莫相忘几个跳跃,轻巧的落在靠近书架一侧的桌旁,见没椅子,就坐在一摞书上。
“唉。”男孩见她坐在书上还有些不情愿,却因为她模样比自己年长,便没再说什么。
莫相忘也是个爱听故事的,要不然也不会出山几十年仍在外面野着,原本在山上时就爱听闻扇讲故事,如今坐在书堆里,也随手翻看几本,却也发现一些趣事,这些书,多半都是从妖界或是仙界抄录来的,少有几本是出自神魔两界,便随口问问。
“你来这儿多久了?”
“刚来——一个月吧,开业十天。”男孩有些懵,且还没有发现莫相忘那股均匀老练的妖气,只按照回答人的那一套说词应付。
“你是从哪儿下来的?”这话问的也含糊。
男孩只说是从城南过来的。
莫相忘一听,浅笑一声,垂眸间露出一双黄橙橙的猫眼,把那男孩给看呆了。
“你也是妖?”
男孩吃惊地捂着嘴巴,撂下手中的书凑上前来,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原是在,在妖界白沙山开的灵识,我。”
男孩有些慌张,因野妖没上过学,也没有父母教习,是自行生出灵识,自行化形的。
“哦,对了,给,给上神请安。”男孩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这套,当即要跪在书堆里给她磕头。
莫相忘只觉得好笑,却用妖法把他扶住,“你可别瞎拜了,我哪儿是上神,我是妖,可不敢称神,你怎么想得来这儿开书局呢?”
“哦,我,我喜欢看书,以前刚化形后不久,就跟着一个河龟老爷爷学习认字,后来听那飞鸟来讲故事,也是感兴趣,河龟老爷爷介绍我去白沙山山主那里抄书,后来,后来,书抄完了,我就被赶出来了。”
“那这屋里的书都是你抄的?”
“是,山主赏给我,让我来外面赚些小钱,但这书在妖界流传很广,他们都看过了,也不觉新鲜,我寻思要新鲜,就把书搬到人间来,这不,才来了一个月。”
“你这么乱糟糟的堆着,是打算赔光老本吗?”
“我也不知道人间的书局什么样,我也没做过生意啊。”
男孩说着害羞地耷拉着脑袋,小声嘀咕,“前些天一小妖哥哥说,但凡见到小妖都要称上神,这么叫了,大家都乐意听。”
“头些天?谁说的?这么自负,还敢自称上神?”莫相忘嗤笑一声,“你在白沙山主那里就没学会观气吗?”
“我就只抄书,其余的,的都,没注意。”
“头些天告诉你这话的妖还在城中吗?”
“在的。”
“叫什么名字?”
“牧申,是只比肩兽,说是可以招财纳福,还搬走我一批书,帮着卖,说是会比我卖的好。”
说话间,门外传来嘀咕声,莫相忘耳灵,能从嘈杂的人堆儿里分辨,来的就是牧申。
“真巧了。”她说着大手一挥,用妖力拨开前门,“呦呵,这位小神登门了哈。”
远在上学的时候,他俩就不对付,且还大打出手过几次,只不过后来牧申打不过她,就躲着她。
如今冤家路窄,牧申的那股邪气邪到骨子里,就连她这个对心性不是很敏感的小妖都知道,牧申这路不可交。
可偏偏,牧申随根,爱巴结比他家权势高的邢昭月和付一生他们。
可也偏偏,看不上莫相忘。
“嘁,哪儿都有你。”牧申大模大样进来,将一吊钱甩给男孩,“看吧,你开业一个月也未必有我卖的多,这一百钱是本钱,我自行留个跑腿费。”
“这话怕是说反了吧。”莫相忘虽说不知道他从男孩这里拿走了多少书,但按照她了解的来看,一百文,贱卖也就是十本书的钱,“他从你这儿拿走十本书?”
“一百本。”
“合着,就一文钱一本?”莫相忘驱使妖法绊住牧申,并把那一百钱还回去,“您老怕不是拿错了,这一吊钱才是您的跑腿费吧,讹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妖,你们家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牧申虽说不喜她,却也不敢跟她放肆,妖法拼不过,打架也打不过,只好又变出一包银子丢过来,足有七十两。
离开的时候,对着男孩愤愤又阴阳怪气的告诫,和莫相忘扯上关系,必定会走霉运的。
见莫相忘帮着讨回书钱,男孩感激的一鞠躬,“谢谢姐姐,要是没有姐姐帮助,我怕连下个月的月租都付不起了。”
“你月租多少?”
“一月八十两,押一付一。”
“这么贵?”
“是又被宰了吗?”
“不好说,这里地界特殊,涨租金也不是不可能,但你要是想付得起下月工钱,可得把这里好好布置布置,就这么乱七八糟的,别说付不起,怕不是连这一屋子的书都要抵扣租金了。”
看着男孩泄气的模样,莫相忘也是爱心泛滥,更是寻思这小妖独自出来闯荡不易。
便随手化出一枚二十两的金锭。
她没有自己的产业,但却在这些年里,跟缪子涵一路,捡了好些大户人家成亲或是下葬时摆在路边的金银财宝。
“我入股了,只要一成利,要是陪了,就把你自己抵押给我做妖仆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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