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丧钟

最后也是因为这一哭,让她彻底留在了堂庭山上。

原本师家也觉得留在白猿上神这里很放心,并没有执意要接走,只是说这年节假期可以让小相忘去竹山里玩玩,等开学再送回来。

可因为害怕被留在竹山,所以小相忘根本不想跟着去。

无奈,家里的姥姥姥爷和那些亲戚就只得掐算着时日出山来看她。

原本除了竹山师家,还有仓者山翁家也会来看她,只不过可能要隔了三五年才过来一次。

时间拉的长,就更不亲近。

而她的亲戚就只有这么多,再远的,没个正经长辈引荐,便不会来往。

可竹山师家的出现却在她心里画上一个问号。

何为家,何为亲,血缘重要,还是情义更重呢。

这个心结一直到这学期结束也没有解开。

看着同门学子都被小仙娥们送回家中,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没有家,没有能回去的地方,而竹山师家,也只是她姥姥家,并且家里有一堆她不认识的亲戚。

这年的暑假,山上热,就连莫相离都被接回仙界,二师姐跟三师姐也都回家了。

何弯弯跟着爹妈去了人界玩,金团跟唐风也都跟着父兄去妖界玩了。

李球球跟着爹妈去走亲戚。

山上多半的小妖,也都随着家里去外面避暑。

看着空荡的院落,小相忘闷头学习,若是实在热了,就去后山的荷塘边上坐坐,那里摆着一把西王母送给白猿上神的寿礼,是一个天丝玉木的睡榻。

夏天躺着特别清凉,但就是太硬了,形制也比较考究,白猿上神睡不惯,就给摆到荷塘边上的几棵大垂柳下。

借着后山的徐徐清风,倒是荫凉。

小相忘捧着第七十七册草药学书籍躺在天丝玉木睡榻上,可翻了两翻,也看不进去,随即枕着书,面朝荷塘,想着自己身世,可越想越悲凉,越想越是钻牛角尖。

只委屈巴巴的抠着睡榻边缘的一个浮雕。

“相忘。”

听这声音,小相忘也没有起身,“师父怎么不去约会了。”

“天儿这么热,还凑到一块去,岂不更热。”

莫许扳着小相忘的脑袋,给其推到另一边,而自己栽歪顺风吹的这边,乘着迎面风的凉快。

可小相忘不乐意地坐起来,紧着捋被逆风吹得乱飞的头发。

“听上神说,你今年大考可比去年退步了。”莫许说着看了看那本七十七册六界草药全书,“虽说也是第一,但因为他们本就比你差出一大截,如今你虽高,但却比去年低,可是——有心事了?”

三岁大的孩子,头毛还不算浓密,且长短不均,被风吹的乱飞,就紧着扒拉裹挟在脸上的碎发。

可随着心烦意乱的情绪,小相忘停下动作,有些委屈的问。

“师父,家是什么,至亲就一定是血脉吗?”

“原来是为这事纠结。”莫许今日是碰巧得机会开解开解小徒才留下的,如今抬手物化出一个木盒递给她,“听师家曾祖母说,这就是你娘亲的东西,是师家外嫁闺女时,必送的一样东西,这血斑玉是竹山特产,以白或是米黄为底,也有桃粉跟杏色为底,上面点缀零星血斑。”

小相忘捧着盒子,拿出那个像是汉白玉一样的玉镯子,单侧有一片血斑,其四周还有影影绰绰的血雾,而另一半是暖白色的。

对着阳光看去,晶莹剔透。

“亲不亲的,看你怎么理解,不过你现在还小,只能理解表面的,可咱们的关系,这些年的情义,可不止表面,你说是吧,相忘。”

小相忘摩挲着血斑玉镯子,又翻掌化出那婷表姐给的血斑玉手串,总共有九颗珠子,绳头可调节大小,自那日嚎啕大哭之后,就收起来没有带着。

莫许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她拿着两种样式的血斑玉做对比,“相忘,若说血脉,你我也有,只不过远些,但也是我莫家子孙。”

“我知道。”小相忘将血斑玉镯子收起来,“师父帮我保管,还是我?”

“知道是你娘亲的,而不是随意丢下的就你自己保管吧,至于竹山,你愿意去就去,不愿去就不去,咱们五族可不比人界,若不是直系血脉,是不会有那么深的感情的,况且家族子孙繁多。”

“我是怕出不来了。”

“不过他们要是来堂庭山看你,你可不许再躲着,这些年师父和上神白教你了?”

“是,相忘下次一定以礼相待。”

看着坐在睡榻末端的小肉球子,莫许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这样吧,反正也是闲着,就带你出去转转。”

一听说出去,小相忘顿时两眼放光,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在脑后,莫要相忘,却忘得贼快。

“师父,去哪儿?”

“人界。”

神界、仙界、妖界小相忘都有去过,魔界和鬼界,确实轻易去不得的。

而人界,因其年幼,怕贪恋凡尘,就从没带她去过。

可如今,她俩落脚于一片荒野,隐约能瞧见一人高的草丛里显现出来的断壁残垣,不远处,还有倒塌一半的高高城墙,满地的碎瓦碎石,更有流沙状的泥土顺着一个方向填平地面。

“师父,这是哪儿呀?人间就这样吗?闻扇哥哥说的不是这样啊?”小相忘一手拉着莫许,一手薅起一根两指粗的狗尾巴草,“师父,人界的东西都这么大吗?”

“相忘,这儿是衢州梁津城。”

五十六年过去,衢州梁津城不复存在,当年的一烧,一洪水,已经将半座城都冲毁了,而唯一没有毁掉的,大约只有宝山宅百柳居那片区域。

小相忘自生出灵识起,就被告知了自身来历,如今见到这荒凉之地,难免心生震撼。

由莫许开辟出一条路,她俩穿过荒城,来到一片还算完整的院落,那院门上的匾额已经不在了,瓦片和墙体也悉数坍塌,只半个屋檐和门槛还能分辨。

至于那片百柳园倒是生长的很好,园中的荷塘,也繁茂的生长着。

再来到这里,小相忘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只小心的避开草蛇,抬起小手哄开草虫,这年人间也热,没一会儿功夫,额前就冒出汗珠。

她由莫许领着,来到一个小院,并讲起了当年捡到她时的情形。

大人们的感伤,小孩子是不懂的。

看着莫许略显哀伤的眼神,小相忘只得在一旁乖乖听着,却并不明白,这破院子有什么可看的,她只想着快点到有人的地方去,好好玩玩。

可就在她四下胡乱看看时,不经意间,瞄到了天空中,有一暗色闲云由南向北飘去。

“师父,有谁在驾云呢。”她逮住这机会,想把莫许的注意力转移。

“驾云?在人间驾云?真是闲的。”莫许手搭凉棚,抬眼间,竟弯唇坏笑,随即大手一挥,以妖仙的法术,撩拨了一下那片闲云。

没几秒钟的功夫,空中的闲云被风吹散,一穿着暗蓝色锦袍的男子骤然现身。

“莫许。”男子还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不是。”男子焦虑地看了眼北方的天空,“那地方我没去过,所以驾云,听说盘娥上神要归无了。”

“什么!”莫许听罢,瞬间瞪圆了眼睛,“此话当真!”

一只猫妖的成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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