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下后, 叶雪时还未来得及和方亦文他们沟通感情，他先被英语老师王老师给叫去走廊。

王老师看到他也是一脸激动，说道：“老师还以为你真的不来了呢！”

英语是叶雪时最好的一门, 王老师一直都对他特别好, 常常夸他, 叶雪时也喜欢王老师, 笑道：“我只是回家有些事, 我还要在这里待一阵的！”

“那就好，那就好！”

叶雪时好奇问：“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以为王老师又要他写作文，之前王老师就要求他写过, 还贴在黑板报上做例文给全班同学看呢！

王老师却是笑道：“老师的确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她问，“你从前参加过演讲比赛吗？”

“演讲比赛？”叶雪时摇头，“没有。”

王老师却是讶异：“你的口语那么好听，作文也写得那么好, 竟然没参加过吗？”

叶雪时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英语比较好只是因为接触得多，在原先的学校, 这样的比赛是轮不到他的！那时还有很多英语辩论赛，他的逻辑能力不好, 吵架从来没赢过，自是也没法参加, 龚沛每年都参加，还常常参加国际联赛，几乎都是第一名。

而且他那个时候忙于训练，根本没时间参加这些比赛。

他没有特别给王老师解释。

王老师也未在意，又道：“我们市每年都有中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分初中组、高中组, 东安中学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入过决赛了。”她笑着看叶雪时，“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叶雪时睁大眼睛：“我可以吗，老师？”

王老师笑出声：“你当然可以呀！你是老师见过英语口语最好的学生！”说着，王老师从课本中拿出两张纸，“你看看，这是报名表和比赛规则，明天报名截止，幸好你今天来了学校。”

叶雪时拿到手中看，初赛是由市教育局分派老师到各个学校打分，初赛有固定主题，决赛是到市里比赛，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固定题目，一个是即兴演讲，取总分，当场打分，看得出来是很正规的比赛。

王老师也果然道：“这项比赛，虽然不能高考加分，决赛前三名都有望角逐当年的市三好学生的哦！是要去市政府接受市领导表彰的！”

叶雪时被王老师说得激动起来，他拿过很多很多奖杯，却从来没有在学习方面拿过。

如果，他能得奖，爸爸妈妈也会很高兴、很骄傲吧？！

“怎么样？”

叶雪时用力点头：“我参加的！！”

“我就知道！”王老师高兴笑开，“老师相信你！”

“嗯！”

站在走廊上，借用王老师的笔，叶雪时迅速填好报名表，王老师郑重其事地收走去帮他报名。

回到教室，自是被同学们问是什么事，知道他要去参加市英语演讲比赛，有祝福、叫好的，也有小部分人暗暗嫉妒或是觉得他不会拿到什么好成绩的。

叶雪时并不在意，他回家把这件事告诉妈妈，苏暄果然也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激动。初赛就在一周后，苏暄和他商量，这阵子先不补习功课，晚上就好好准备演讲。叶雪时仔细想想，按照他的读领，这一两周即便补习，成绩也不能提高太多，如果好好准备比赛，很可能拿名次的！

他英语说得好没错，可他从没参加过这样的比赛，对于比赛规则、评委们喜爱的主题还需好好思量。

当然，周五晚上的周考他还是去考了，和他上个月刚来时一样，考的是英语、地理和化学，考完他依旧是满心沮丧。

幸好还有演讲比赛这根胡萝卜在前头吊着，他也没有时间沉浸沮丧。

对于演讲比赛，王老师知道得比他们都多，在王老师的建议下，每天放学后，他先跟着王老师练一个小时再回家。

王老师给他看历年获奖视频，把那些文章都抄录下来，打印好了给他，陪他写演讲稿。

叶雪时忙得热火朝天的，周六晚上练完后，他打算去找万里，他还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万里呢！在他看来，他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这种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和朋友分享！

这次回来后，苏暄逐渐放心，在叶雪时的要求下，除非天气不好，都是叶雪时自己上下学，没再叫车来接。他和妈妈约好，每晚八点前一定要到家，这会儿已经七点，他从王老师办公室离开后，急匆匆地就往校门外跑。

王老师的办公室在行政楼的最里侧，为了快一些，他从楼里出来后，直接走到楼后抄近道，他正大步跑，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他跑太快了，一时间，脚步根本停不下来，接着又连续听到好几声“啪”，还听到哭声。

声音就在拐角处，叶雪时跑得更快，刚绕过墙角，就见到站在逼仄角落里的几个人。

都是女生。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们回头看来。

叶雪时急刹车，停下脚步，却没看她们，眼神早就被地上缩着的一个在颤抖哭泣的身影凝住，他立即大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那几个女生显然也有些慌，互相对视着不敢说话，直到走出一位个子高挑、脸蛋很漂亮的女生，冲叶雪时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

“你们在欺负同学！”叶雪时生气地指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女孩，“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漂亮女生冷笑：“都说了，跟你无关，我知道你，你是叶雪时，城里来的。别以为是城里来的，你就了不起。我再说一遍，这事跟你无关！”她说着，还特地又踹了地上的女孩一脚，女孩痛呼，叶雪时头皮发麻，还觉得这个女孩声音耳熟，不会是他认识的人吧？

不过，不论认识不认识——

叶雪时大步上前，用力抓住那名漂亮女生的手臂，将她甩到身后，“干什么！！”，漂亮女生尖叫，其他几个跟班敢怒不敢言，叶雪时伸手指她：“你是女孩子，我不打你。”

“你——”

“你的脸有多漂亮，心灵就有多丑陋！”叶雪时用力松开手，女生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她还要上前来理论，其他几名女生拽着她赶紧走了。

叶雪时走上前，在女孩面前蹲下，小声问她：“你还好吧？”

“呜呜呜……”女孩哭着抬起头。

叶雪时大吃一惊：“季琳琳！”

是那个坐在他前桌，总在早读课上偷偷躲在书后吃包子的安静女孩！

叶雪时急道：“你，怎么是你，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季琳琳呜咽哭道：“我上次骑自行车不小心撞到她们，她们非说我是故意的，她们说我胖，说我丑，说我碍着她们的路……”

叶雪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非常难过。

说实话，季琳琳的确有些胖，也不是容貌漂亮的女孩。

然而那又怎么样？季琳琳比方亦文还要腼腆，几乎没有与他说过话，可就在昨天考试的时候，他的橡皮突然找不到，就是季琳琳悄悄手伸到后面给他一块。叶雪时觉得，季琳琳胖胖的，非常可爱，比那些女混混漂亮多了！

那些女孩子仗着脸漂亮，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叶雪时伸手扶着季琳琳起来，又问她：“她们欺负过你几次？”

“这是第二次……”

“你没有和你爸妈说吗，或者，我们去告诉老师吧？”

季琳琳吓得立即摇头：“不行！”

“为什么？”

季琳琳低下头，抽噎道：“她，她是邵倩……我不敢……”

叶雪时不知道邵倩是谁，不过听季琳琳这话，难道是成绩很好，还是家里有什么背景？叶雪时劝她：“那我去找老师，我就说，她们欺负我的，你看这样行吗？”

季琳琳再摇头：“不行！邵倩男朋友是外面社会上的人，他们连坐牢都不怕！”

叶雪时有数了，心里也发愁。他是真不怕这些人，可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季琳琳身边。

季琳琳拜托再拜托，拜托他千万不要告诉老师，并道：“我今天是有事从这里经过，我以后不会落单的，我爸爸下晚自习也会来接我，我不会有事的。”

叶雪时只好先这样，他从书包里拿了湿纸巾递给季琳琳：“你擦一擦吧。”

“谢谢你……”季琳琳接到手中，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又道一声，“叶雪时，谢谢你……”

叶雪时怪不好意思的，他并没有帮到什么忙。

将脸擦干净，季琳琳还重新扎好马尾辫，才又回教室，叶雪时目送她进了教室，转身离开。这么一折腾，快八点了，已是来不及去找万里，叶雪时只好先回家。

那天，万里离开叶雪时家的时候，叶雪时那句“我还会去找你的”，万里其实是听到的。

他也不觉得叶雪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这几次交道打下来，叶雪时心思单纯，就仿佛那水晶一般，一看到底，这样的性格，就连万里如斯冷漠，拒绝任何好意与接触的人也讨厌不起来，甚至，隐隐地，他还有些期待叶雪时来找他。

为此，这几天，他还特地晚点下班，视线也总不受控制地往门口那棵柳树后瞄。

叶雪时第一次站在柳树后等他时，地面上还有积雪，柳枝还是枯枯的，芽点却已开始往外冒，天气越来越暖，如今柳枝已生长出嫩绿的叶子来，再往看去，无端叫人生出几分好心情。

向来漠然的万里，嘴角抿出的那条线，也不由微微上扬。

只是，叶雪时一直没来，万里以为他是因为周考的缘故才没来，周六这天便格外多看了几眼，看到天黑，柳树后也没有出现那个身影，也没有任何工友过来说有人找。

万里关了电脑，关好门，准备回家。

他家在村镇边缘，通往他家的路是条小路，平常很少有人从此处经过。

路很难走，是泥路，路边也没有灯，好在他从小走到大早已走惯，闭着眼都能走回去。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年三百五十六天，他每天都要想很多事情，想生存，想还债，还想自己的未来，每天走在这条黑黢黢小路上，是他仅有的脑袋放空的时候。

这天，却是难得地没有放空，他在想，为什么叶雪时没来找他。

想得有些出神，因而那些人已经离他很近了，他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回头，一双眸子在夜色中竟还泛着光，有些凶，倒叫本想伸手拽他后衣领的人顿住了手。

瞧仔细来人，万里的眼神微闪，沉声问：“有事？”

被万里给吓到实在是丢人的事，对方心中生气，立即大声冷笑道：“有事？！你口气不小啊！我是催债来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一共来了三个人，都是专门负责催债的，年龄也都不大，二十左右，没干这行前，也就是镇上的小混混，万里都认识，说话的这个姓张，人称张老大。

他身后还有俩跟班，闻言也嚷嚷：“不错！快还钱！你老子都快从牢里出来了，你还不还钱？！”

万里不说话，只是眸中的光反倒越盛。

张老大看着就特别不爽，伸手想推万里，万里往边上一撇身子，避开了，张老大气道：“他奶奶的！你今天必须给我还钱！再不还，我上你工地闹事去！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赚钱！”

“就是！再不还钱，我们他妈的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打工！”

“撇了他的手指头！他不是成绩好么！看他往后还怎么写字！”

几人说得很猖狂，万里并未被吓到，而是冷静道：“还款的最后期限是今年十二月，到期我自然会把钱还上。”

“你拿什么还？你拿屁还！你老子是qj犯，谁敢信你的话？你就是想拖到你老子回来！你老子反正坐过牢的，回头他能还？你必须还钱！现在就还！”

万里沉默，不为所动。

张老大更怒，逼近了威胁道：“你他妈到底还不还？你今天不把钱交出来，我们明天就去你工地上拉横幅！你那工头能保你一次，还能管你两次三次？！”

这倒是实话，若是这些人真的成天去工地上闹事，他迟早要被开除。

万里敛了敛眼神，再道：“到期前我一定会把钱还上，也请你们别再去工地上打扰正常工作，否则我自会报警。”

他说得越冷静，张老大他们越不爽，见他还提到报警，张老大一下子怒了。

都是一个镇上的人，他也就比万里大两岁，从小到大都是同校，万里永远压所有人一头，家里那么穷，但是人家成绩好，所有老师包括校长都喜欢他，什么三好学生，奖学金，国旗下讲话永远都是他的，连镇长都当面表扬过他。

他穷成那个鬼德行，一年到头就穿那么几件衣裳，全校女生还非要说他是什么校草，张老大以前喜欢过的女生，曾经就喜欢万里，还给万里写情书，他追过这女生，结果她直接就说他比不过万里！可把他给气坏了！

现在万里也辍学了，还在工地上搬砖，结果工头也给他说好话，哪有这么好的事？！

万里这小子都落到这种境况了，凭什么还是这么牛逼轰轰的？！

狗屁校草！

张老大怒极，忽然就朝万里冲了过去，拳头握起就使劲朝万里脸上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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