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根风风火火地带着二女婿出门,金氏在后面看着摇头,“你爹也是的,怎么就急这一时半会,你们刚回来呢,连水都没喝一口。”
柳二丫手里提着两个包裹,这是她和陶砚的衣裳,他们已经说好了要在家里住几天,等春耕之后再回去。
“娘,陶砚念叨了好几次了,随他吧。”
柳二丫提着包裹进屋,“昨天晚上他下衙回来,还说一定要去看看我们村的地是怎么接的水,我觉得他不是想来帮家里春耕,他就是想玩水。”
“怎么说话的?”
金氏跟着她进屋,“他有这个心就不错了,你看哪家的女婿还惦记着给丈人家干活的,你爹啊都高兴好几天了,直说你没嫁错人。二丫,你们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啊?你屋里的被子娘昨天都晒好了,暖和着呢。”
柳二丫伸出了一个巴掌,“衙门给了五天假。”
“五天好啊。”
金氏很高兴,“正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里,你爹这个月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念着你。还有你弟也是,上回兔窝有一只母兔子生了白色的小兔子,你弟每天都要去看几回,生怕它被咬死了。”
“就等着你回来给你看呢。”
柳二丫转身,好奇地问道:“白色的兔子?”
“可不是,”金氏笑道:“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和其他灰色的兔子不一样,刚生下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喂错东西了呢。后来见它和别的兔子一样吃喝,我和石头这才放下心来。”
柳二丫来了兴致,“娘,那我去瞧瞧,待会再回来帮你做饭。”
金氏:“去吧去吧。”
白色的兔子,还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柳二丫别说养兔子以来,就是抓兔子以来都没见过,于是乐颠颠地去瞧稀奇。家里的兔窝和她出嫁前没有什么区别,就小兔子长成了半大的兔子,而新的小兔子也生出来了。
她娘说的这只白色小兔子,就生下来没多久。柳二丫抓起来瞧,果然毛都是白的,它在一堆灰扑扑的兔子里面特别的显眼。
“娘,我想把那窝兔子抓回去养。”
看完了兔子,柳二丫跟她娘商量,“就生了白色兔子的那窝,我婆婆已经答应了,这次回去我就带两对兔子回去,搁家里养。就喂它们吃草和菜叶子,我婆婆说草可以让卖菜的货郎捎来,一篓只要一个钱。”
金氏正在杀鸡,去年柳二丫养的那些小鸡已经长成了,金氏抓了一只公鸡准备今天杀了招待女儿和女婿。听到柳二丫的话,她便道:“那感情好,那等你回去的时候就将它们带回去,现在外头嫩草已经长出来了,饿不着。”
“石头现在每天都去割草呢。”
说起她弟柳石头,柳二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娘,我记得上回我问你要不要把石头送去读书,你说要想一想,现在想得怎么样了啊?”
这事金氏还记得,小儿子要不要去读书的事搁在她心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一直没跟当家的提起。如今二丫问起,她便有些发愁。
“二丫啊,这事难办。”
“怎么难办啊?可是家里银子不够?”
柳二丫蹲下身子和她娘一起拔鸡毛,“如果是银子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而且爹帮我看着码头那处屋子,也说好了每个月要给爹三两银的。娘,若是因为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有银子呢。”
“哪用得着你的银子。”
金氏在矮凳上坐直,疲惫地锤了锤腰,“是因为春生,因为看到柳春生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所以娘就犹豫要不要送石头去读书呢。你也知道,我们附近这几个村就只有黄家村有村学,如果要读书,就得送到那儿去。”
“哎……”
金氏摇头,“学不学得成的另说,但石头若是变成了柳春生那个性子,拈轻怕重,是非不分,那不得把我们这些做爹娘的气死啊!”
柳二丫沉默了。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石头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她和大姐都出嫁了,尤其是大姐,嫁到了石家估计三五年的才能回来一次。而自己虽然嫁到了县城,但县城离柳家村也有好长一段路呢,做牛车也要两个时辰。
以后估计就只有年节和爹娘生辰才能回来。
这样的话,石头就是爹娘后半辈子的依靠了,若是养歪了真是哭都哭不出来。比如现在还住在黄家,像个上门女婿一样的柳春生,也比如染上赌瘾,靠爹娘卖谷子卖鸡鸭还债,至今还娶不到媳妇的何大宝。
若是石头变成了他们那样,那还真不如不让他去读书,就拘在爹娘身边呢。这样的话旁的不说,他的性子就不会歪,也不会因为读多了书就生出不该有的妄想来。如今家里有田地,还有一门养兔子的手艺,吃喝那是不愁的。
不过虽然道理是这样。
但柳二丫还是闷闷不乐。
晚上交束脩学写字的时候,她都提不起精神来。
陶砚松开她,低声问道:“怎么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呢,两人亲完二丫的脸蛋红扑扑的,望着他的时候也带着几分羞意,怎么今晚却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他抹着自己的唇,没有用力啊。
“我在想石头的事,”柳二丫推开他,然后看向桌上的书册,有几分苦恼,“我之前问我娘要不要把石头送去读书,识几个字。然后她今天说担心送去了,石头会学坏,就像是柳春生那样,读了书之后一门心思就想着考秀才。”
“而且还住在岳家不回。”
柳二丫叹息,“我们村附近就只有黄家村有村塾,石头如果要去读书,就只能去黄家村读。如果将来石头变成了柳春生那个模样,一门心思考科举,不管不顾的,那书不就白读了吗,还不如在家里跟娘养兔子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二丫是为了柳石头犯愁呢。
陶砚支起一条腿,踩在了凳子上斜看着柳二丫,“二丫,你现在已经能认识二三十个字了,记菜谱也不用画圈,你觉得好不好?”
“好!”
柳二丫点头,就是因为好,所以她才犯愁啊。她想要让石头也识字,可是又担心石头读书之后变成柳春生那个样子。
石头还小呢。
陶砚笑了,“二丫,这事简单,不是谁都是柳春生的。再说了,黄家的村塾先生也没有另外一个女儿啊。”他想了想,“你若是担心,不如就让石头到城里去读书?我读书的那个学堂就很好,我和张威、冯四都在那里读过书。”
“就是唐家的大少爷也在那读过。”
“你看我们都好好的。”
陶砚见柳二丫转头专注的看着自己,又出了个主意,“正好岳父春耕之后就要去城里,你家里也买了宅子,让岳母带着石头一块去不就成了吗?”
这个主意不错!
柳二丫的眼睛晶晶亮,她之前也有让娘和石头一起去城里的想法,不过碍于春耕,知道爹娘不会答应才没提。但如果春耕完了,再加上石头读书,爹娘不见得不会答应。那样的话就两全其美了。
城里的日子好,柳二丫虽然才住了一个多月,但是她已经体会到了城里的日子比柳家村的好多了。
别的不说,就是肉都比较便宜呢。
于是第二天,柳二丫就跟金氏说了起来,“娘,你觉得怎么样?陶砚说他读书的那个学堂以前唐家大少爷也去读过呢。学堂里面的先生也很好,有专门教识字的,也有专门教考秀才的。”
“教识字的先生,一个月束脩只要两百文。”
“两百文啊?那和黄家村的村塾差不多。”金氏听到后有几分意动,女婿陶砚她是很满意的,石头将来能有他的一半,金氏就心满意足了,更别说还有唐员外家的大少爷这样的人物在那里读过书。
“娘,我觉得好。”
柳二丫再度劝道:“正好爹春耕之后要去城里,娘你带着石头一起去,就住在我们家买下的那个小宅子里。平时石头去读书,爹去看屋子,而娘你可以在家里养兔子,或者做些饭菜拿给爹卖。”
“至于家里的活计……”
柳二丫灵光一闪,“娘,不如就交给盼儿吧,盼儿要招上门女婿,大伯以后也不能去码头做活了,得留在家里。那我们可以把家里的田地托给盼儿他们看顾,等要收谷子的时候再回来收,收完之后分他们一些。”
“娘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要金氏放弃田地,她是不愿意的,乡下人哪能没有地呢,即便是当家的出门做活,儿子出门读书,她也是要留在家里守着地的。但二丫却说让大房一家来照顾,等收谷子的时候分他们一些。
金氏仔细想想,觉得成。
她去了城里,旁的不说给当家的和石头洗洗衣裳,做碗热饭是可以的。兔子也可以搬过去养,她虽然没去看过那宅子,但听说有五间屋子,那拿一间出来养兔子也成,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的兔子,她已经有几分心得了。
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和当家的说了。
“当家的,你觉得怎么样啊?”金氏一边叮嘱着石头吃慢些,一边对柳树根道:“我觉得二丫说得有理,石头去学学认字没坏处。”
柳树根没想过这一层,他转头问陶砚,“城里真的有这么好的去处,只教读书认字,不教考秀才?”他也是怕了家里再出一个柳春生。
“是啊,岳父。”
陶砚今天跟着柳树根干了一天的农活,身体已经有些累了,但他还是坐得笔直,“我小时候就在那里读书,我和二丫成亲那天,里面的一位先生张秀才还来过我们家喝喜酒呢。他虽然是秀才,但却无迂腐之气。”
“附近的人家若是来了贵客,都很喜欢请他作陪,他说话也风趣,如今在学堂是教科举一道的。石头若是去了,先跟着其他先生读两三年的书,字认全了后如果不想考科举,那就可以不用去了。”
“我以前便是这般,读了五年之后就跟着干爹和温叔习武了。”
“这个好,”柳树根很高兴,“陶砚啊,你跟我说说那学堂在何处,改天我带石头去看看,若是能成,那可是好事一件啊。”
陶砚:“就在孔庙附近,岳父你要去的时候来家里说一声,我领着你们一道去,如今不过四月,正好是学堂收人的时候。”
听到陶砚的话,柳树根连连道好,就是金氏和柳二丫也很高兴。
不过柳石头却觉得不好,他没想到喝个汤的功夫,爹娘就要送自己去读书了。他不想读书,他不想改名也不想变成春生堂哥那个模样。
“爹,我不要读书!”
柳石头仰起头,“读书会变笨,还要改名字,我觉得石头这名字就很好。爹,我不要读书,我要和娘在家里养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大纲写完了,后面就不会再这么卡了,谢天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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