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六夜的考试下来, 姜鱼林已经是虚弱得不成样子,好在身体没出什么问题。赵平安让他什么都别管,也什么都别想, 安心休息,有什么事都等缓过来了再说, 不着急。
整整休息了快两日姜鱼林才缓过来, 一醒来便被赵平安催着喝药。
“不是昨晚才喝过?怎的还要喝?”看着眼前这黑乎乎的药汁,姜鱼林紧缩眉头。
赵平安看热闹不嫌事大, 坦言道:“昨天喝的是安神的, 今天的是补气血的, 我特意去医馆给你抓的药,别墨迹,赶紧喝。”
姜鱼林觉得这小子在整他, 直接拒绝:“不喝,我已经好了,再说了,我人都没去医馆, 你是怎么给我开的药?”
赵平安不慌不忙,接着催促:“就直接抓的啊!赶紧喝了,我让人熬了快半个时辰,别浪费了。”
姜鱼林“???”药也是能随便抓随便喝的?怪他孤陋寡闻, 头一回听说。
见他不愿,赵平安语重心长地劝他:“鱼林哥, 你太低估了这场考试了,你睡着以后我就去了医馆,想为你开些补药。
你没去所以你是不知道啊,打从学子们出了这考院的大门, 医馆便开始爆满。所以大夫特意包了些补气血的药,都是一份一份配好的,这是补身体的药,对身体无害的,你就赶紧喝了吧!”
他满心满眼都是为你好的话,弄得姜鱼林也不好拒绝,一碗药捏着鼻子囫囵下肚,等喝完药就开始问他,那考前准备他记的怎么样了。
“记了一些,只是不一定全。”
他一伸手,“拿来我看看。”
赵平安赶紧拿了过来递给他,姜鱼林一点一点地看,完了又挑剔道:“你这记得不够完善。”
赵平安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默了个哀,他这几日可一点儿都没闲着,能记这些已经是不错的了,但是姜鱼林又不知道他在忙活啥,他也不好解释,便只能这么误会下去。
见里头还有需要补充的,姜鱼林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他:“对了平安,你怕蛇虫鼠蚁吗?”
赵平安摇了摇头:“虫子,老鼠,蚂蚁都不怕,唯独这蛇,我见不得。”
听他这么说,赵平安又问他怎么了?
姜鱼林如实道来:“第三场考试的中途,有个学子被蛇咬了。”
赵平安皱起眉头:“考场还有蛇?那人送去医馆了吗?没事吧?”
他连珠炮似的问下来,姜鱼林神色暗暗:“不仅有蛇,还不止一条,你先前也是问过的,考院大门一旦关闭,不可再开,所以那人便只能在考院接受救治,如今,能否保住性命还未可知?”
他抬起头看向他,接着道:“所以你一定要克服,不能怕这东西。”
怪不得方长说万一没考得功名就死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是蛇这个东西,他也是真的怕啊!思及此,赵平安仰头看天:“这个嘛!任重道远。”
二十四放榜,今日才十六,距离放榜还有八天,若是榜上有名,还要参加一场举子宴,所以他们还得在这郡上再多待上几天。
趁着这个功夫,姜鱼林拜托高小姐联系了附近一户养蛇人家,没告诉赵平安。
他打算带这孩子去克服一下。
全程被瞒在鼓里的赵平安被姜鱼林连夜打包送走了,当赵平安看到自己身处荒无人烟的畦谷,身边只有几间土房作伴时还愣了一瞬。
等到了地儿姜鱼林才告诉他为什么送他过来,说完话他就驾着马车离开了,只留下形单影只的赵小少爷。
这几日需要他自己来克服。
赵平安看着眼前这环境,好家伙,知道的明白他这是来训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参加变形计呢!
当然,此处也不是没有人,他是来客服对蛇的恐惧的不是来受苦的,所以姜鱼林给他留了不少的食物。
这里住着两个养蛇人,是一对夫妻,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因为这蛇大部分人都怕,毕竟好些是带毒的,他们也怕看不住让这蛇逃了出去,所以便找了个荒无人烟的地儿。
既来之则安之,姜鱼林给他定了任务,他需要在三日内学会辨认此处的各种蛇类,不要求他能学会什么高深的抓蛇技能,起码以后见到了不会害怕,知道怎么处理,保住命即可。
一开始的时候,赵平安还想着,只是熟悉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当他进了那对养蛇人的蛇舍看到纠缠在一起的几条银环蛇,受不了直接吐了。
蛇交尾时的场面确实比平时瞧着要恶心些,一上来就给他看这大场面确实不合适,那对夫妻也有些尴尬,磕磕巴巴的解释说:“这是几条蛇在配种。”
他当然知道是蛇在配种,可好几条就那么纠缠在一块,一想到这他差点又想吐。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配种的季节,赵平安想着前世的那句话,心说:动物配种他可以理解,可现在是秋天啊!
这些个破蛇有这么迫不及待吗?你就不能等我走了再配?
姜鱼林,我可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内啥,银环蛇比旁的蛇配种要晚,都是在八至十月份,后生,等会咱不看银环蛇,我带你看别的。”
他虽然这么讲,但此时的赵平安已是心如死灰了,在心理止不住的骂娘。
崩溃式疗法,这特么绝逼是崩溃式疗法,先让他绝望,再给他希望,破而后立。
不疯魔不成活。
这对夫妻是收了钱的,自然是尽心竭力地教他,在参观蛇舍的过程中边看边听,若是换在别处倒不失为一种极好的学习方法,可若是放在眼下,简直丧心病狂。
听他们在耳边讲这蛇应该怎么抓?过会又告诉他被咬了以后应该怎么处理?以及哪样的有毒哪样的没毒,哪个品种的蛇可以吃,哪个品种的不可以吃,还有些品种的蛇经过处理也可以吃。
赵平安特想跟他们说,他会沦落到吃蛇的地步吗?但是见这对夫妻说道兴起之处又不好打断他们。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竟然还拿了条蛇来给他试,让他学着遇见蛇怎么避开,说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这边赵平安在水深火热的学习,而另一边的姜鱼林作为送他过来的负责人,心里自然也是担心不已。留他一个人在那儿,也是怕自己心软,但是他更知道,现在狠心一点对这孩子绝对是有好处的。
正好这一日方长过来找平安谈些事情,伙计找不到他人便告诉了姜鱼林。
姜鱼林是真没想到,他只是去个考试的功夫,赵平安又交上了朋友,在人际交往这块儿,这小子不输姜鱼墨。
下楼见客,见来人与他年纪也差不多,便先开口问道:“你找平安有事?”
姜鱼林神色淡淡的,方长见眼前这人意气风发书卷气正浓,也不敢轻视,直言道:“有些事要与他说。”
“若不是特别重要你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转告。”
“重要,重要”他可还记得赵平安跟他说过不想叫家里人知道这事儿来着,可不能在他嘴里说漏了嘴。
姜鱼林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平安这两天不在,二十以后你可以再来找他。”
“行,那我过几日再来找他。”
方长走了之后,姜鱼林叫来客栈的伙计问说这是谁,伙计恭敬回道:“这是方家的大少爷,前几日来找过小少爷。”
“你可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伙计想了想:“这可就多了,似是布庄,书铺子,粮油都涉及。”
“那你可知平安跟他有哪方面来往?”姜鱼林刨根问底。
“好像跟书有关”,前几日去送样稿便是他去的。
“行,我知道了”
不是他要刨根问底,平安毕竟年纪小,他也是怕他遇上了坏人,不过一提到书,他倒是想起有一日晚平安在写的东西……
所以回屋后姜鱼林又去看了眼赵平安的桌子,在几本书的中间发现了刚修改好的《鬼女之殇》,还有他之前写的《义庄诡事》《活死人记》
打开看了看,这字确实是平安的字,继续往下读,读到普通人、活死人、道士三方的抗争,因为活死人没干过坏事,村里的普通人便一直帮着他们逃避道士的追捕,再读到官府对吸血僵尸的围剿,还有鬼女用了几十种方式害死了当日害过她的村中人……
姜鱼林看得是越来越心惊,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能写出的故事。
平安,你可真是又给了我个大大的惊喜。
从一开始的麦芽糖,到后来的蚕丝,又到如今手中这故事……
赵平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仅仅说是聪明可圆不回来,古往今来出了这么多聪明人,一般的聪明可不会这制糖工艺。
不过眼下,他想继续看看这孩子还能做出什么大事。
随后他又问了伙计他考试这段时日小少爷还做了什么,姜鱼林也确实是问对了人,因为前后用车都是客栈的伙计来打点,但凡他运气差点换了个人,都不一定清楚。
得知他这些日子又是替他上下打点,又是建立泉水管道,又是写他考试前的各种准备,还要写书伺候刚考完试的他。
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他一个十岁孩子能在几天内做完这些,那得把自己压榨成什么样儿了。
如今,他又把他送到了那养蛇人处磨炼心志……
姜鱼林抿了抿唇,尽管他并没有欺负他的意思,“唉!孩子不省心,还是去接回来吧。”
等姜鱼林过去的时候,赵平安正跟着那夫妇二人学习怎么控制蛇的技能,还拿着条蛇让他捏着,赵平安死活不肯。
夫妇二人劝他:“小少爷你把这手套戴上试一下吧!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两人各种劝,磨了许久,总算让赵平安戴上了那厚手套。夫妻二人一脸期待:“你拿着它的七寸。”
赵平安不敢下手,两人又是劝了半天,瞧着那蛇在他们手里老实的紧,也不似别的蛇那般粗壮才狠下心碰了碰,顺着他们的手捏住了。
哪知那蛇见中间换了人,身体各种扭曲,尾巴一勾,勾上了赵平安的胳膊,给他吓得浑身一紧,两腿动也动不得。
“小少爷你再撑一下,习惯了就好”二人在旁边给他鼓劲儿。
等那蛇顺着蛇尾身子缠上来,赵平安再也受不住了,口中“啊啊”大叫的甩着胳膊。但他又不能松这蛇的七寸,见快要掉下去,那蛇缠得更紧了。
见赵平安挣扎的厉害,夫妻二人也不敢再强求他,“捏住七寸不能松,小少爷莫要再甩,我替你拿下来。”
赵平安像是听不见一样,胳膊也停不下来,口中依旧“啊啊”叫唤,夫妇俩也不知所措。
一直在暗里观望的姜鱼林也不窥视了,连忙过去把他控制住,一手把着他不叫他乱动,一手使劲顺着蛇尾将那蛇揪了下来随手扔进了蛇堆里。
姜鱼林搂着他,弓着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平安,平安,别怕蛇我给你拿走了。”
见他吓得涕泪横流,姜鱼林知道,他这回真的玩脱了。
等赵平安反应过来,连忙丢了手套给自己抹了把泪,泣道:“姜鱼林你怎么才来,我他娘的怕死了!”
他口中骂骂咧咧的,姜鱼林统统受着,心中不免有些对他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带你离开。”
姜鱼林伸手刚要去拉他的手,赵平安往后一躲,委屈道:“你那只手刚刚碰了蛇,别碰我。”
姜鱼林“……”果然是玩脱了。
本次崩溃疗法以失败告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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