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气的人行为做事总是慢半拍,不是他们快不了,而是喜欢端着,不肯放下身段。所以,傲气的人总是心怀幽怨,恨天不公。当然,有的时候世道确实对他们不公,但大部分时候,这些不公却是他们自己作的。
张清就是一个很傲气的人,这种傲气让他在争抢竹筒的时候下意识的慢了一步,张清又拉不下脸与两个同伴动手争夺,只能瞪着他们暗自叹气。
旁边的王伯当和徐庆因为一直与张清纠缠,杜壆则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来抢,故而都慢了一步。
徐庆最是惫赖,拧着脖子大叫道:“你等不过是外来的客将,何敢抢夺我家小孩的吃食!”
焦用抓着竹筒,贪婪的神色猛然一滞,他强笑道:“俺们甘心来投靠,吃你一口米饭又何妨?”
徐庆冷笑道:“焦用,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还一口米饭?要是放在昨天以前,老子肯定愿意为了一把米放手杀人!咱们···哦不对!是你们这些孤魂野鬼,恐怕到死也想吃一口家乡的水米吧!”
要说张清这些人为何对大米饭如此痴情,难道他们都是吃大米长大的麽?还真不是。几个人当中,只有杜壆是出身淮右鱼米之乡,其他人却都是出自北方或关中,那里的主要粮食作物却是粟和麦。但由于宋时粟米产量低,而小麦的食用方式还比较原始,主要是麦粒饭,把麦子像大米一样炖煮,吃过的人基本上都不会想吃第二次。当然历史悠久的石磨和石碾也能对小麦进行深加工,但是产出效率太低,上等的面食只有达官贵人和富豪才能经常吃。所以通常情况下古代军队一般都是以稻米作为主要军粮,尤其是宋朝的禁军更是如此。
张清三人听了徐庆的斥责,顿时默然,确实,他们怀念家乡,怀念浓稠的小米粥,怀念粘牙的黍馍馍,怀念清苦的豆汁,同样怀念清甜的大米饭。
这片奇异的大地上,却少有稻米、粟、黍、豆等这些华夏人吃惯了的粮食作物。当地土著倒也种植一种类似麦子的作物,只是并不是用来给正常人吃的。这种被称作牧羊草的植物产量倒是极高,属于多年生植物,就像韭菜一样,两三个月就能收一茬,但是可食性极不友好。
牧羊草拔穗前青割是上佳的牧草,适合喂养牛羊。而它成熟后的果实跟麦子差不多,但是口感极差,直接煮熟后吃起来极为硬韧,难以消化,加工成面粉后却像白灰一样黏性极差,只能煮成糊糊,吃起来又苦又涩,所以有些人称之为苦麦。
当地人一般把这种难吃的苦麦给奴隶吃,也作为马匹的饲料。同时,苦麦也是荒野中的流民势力唯一能够少量搞到的“粮食”,早先廖化等人提议要用魔羊肉换取的粮食就是苦麦。
张清与焦用、关必胜三人相互对视几眼,神色闪烁了几许,作为三人当中的武力担当,张清取过焦用手中的竹筒,深深的吸了一口从灌米口处溢出的大米清香,禁不住露出迷醉之色。他双目豁然圆睁,目视徐庆道:“【病狮】徐庆!俺知道你的威名,岳家军的风采俺张清自愧不如。但是,就像你说的,你愿意为了一把米杀人;俺们三个同样也是贱命一条,也愿意为了这一筒米饭拼却性命不要!”
焦开眉头一展,奋然道:“张兄所言极是!我等已是烂命一条,若是临死前能吃上一口家乡的水米,纵然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关必胜虽然寡言少语,但他手举大刀在二人身侧立下架势就已经表明了不惜一战的态度。
三个土豹子的决绝之意却让王伯当三人傻了眼,尤其是徐庆话说的太满,竟一时不知如何收场才好。他们虽然眼馋竹筒饭,但是昨日已吃过一回,而且营寨中物资丰富,对食物的心结远远没有张清等人来的重,他们只是仗着张清三人新来乍到,故意欺生吓唬他们而已,真要是动起手来,与自家的名声大有妨碍,恐怕主公那里交代不过去,廖老大更不会轻饶了他们几个。
焦开惯于察颜,很快就觉察到了王伯当三人的色厉内茬,他也是个老**,随即和声道:“三位!俺等倾心来投,往后势必会成为一家人,就此动手岂不是伤了和气。且俺看你们这营寨,着实富足的很,又何惜这一筒米饭!俺们且吃一口,以解多年的馋气,你等也装作没看见,如此岂不是大妙!”
王伯当三人听得焦开此言,却是有些意动,毕竟他们不是真得非吃这筒米不可,只是他们这几日与阿朵玩闹惯了,又见不得这些新人欺小豆丁儿的遗落捡便宜,方才与他们犯顶。三人正要说些场面话就此消弭冲突,一抬头却见小豆丁儿领着几人往这边赶来,他们顿时没了心情,王伯当重重的哼了一声挪步迎了上去。徐庆对着张清等人咧嘴一笑,低声道:“等死吧!你们三个!”
杜壆则沉着脸扭头远离徐庆,傻瓜!别说他们三个,你我也落不了好!
张清三人头一看,却见陈仲、廖化并几个男女随着刚才的小丫头走了过来。他们顿时明白,这是惹哭了小的,招了大的来找场子了,倒要看看这新老大的气魄胸襟,是不是个值得侍奉的主儿。
但凡说到吃食,罗士信永远是跑得最积极的那一个,他大步隆隆的首先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大叫道:“是谁抢了俺家小不点儿的香米筒!快把香米还来!”边喊还边流口水。
罗士信到了近前,见张清手里握着竹筒,他一把抓了过去,嘴里还喊着“拿来吧你!”只是这张清也不弱于他,单臂一格阻住了罗士信的来势。
罗士信却是一怔,不由说道:“好家伙!你这厮的力气不小啊!”他心中战意迭起,本要与张清战上一场,只是罗士信回头看了看慢来的陈仲,却收敛了战意退到一旁,嘴里却道:“等过了今日,你须得与俺较量一番!”
陈仲心中的怒意如火,他牵着小豆丁儿的小爪子,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捏疼她。自从熬过了英雄试炼,陈仲的力气相比刚来时拔升了足足几十倍,似这般拔苗助长一样的提升身体素质,他对肢体发力的掌控比新生的小儿也强不了多少,这两天经常摔个跟头,捏碎个器物什么的。
陈仲来到张清等人跟前,冷冷的瞪了三人一眼,低身柔声问小豆丁儿:“阿朵,这几个人谁欺负的你,谁抢的你的竹筒?”
阿朵咬着手指看了看张清三人,又看了看旁边挤眉弄眼儿的徐庆,随即小爪子一指张清,道:“是他!抢了阿朵的竹筒饭!”
陈仲没敢像往常一样拍拍小豆丁儿的小脑袋,他担心一巴掌把小家伙给拍傻喽!陈仲小心的站起身来,怒视着张清喝道:“你有什么话说?”
张清也是心中怒起,冷声道:“俺们不过是穷途来投的外来者,当不得大当家的这般对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只是我俺们也不是毫无抗力的弱殍,到时休怪俺等无礼!”
陈仲怒笑道:“哦?你们这些痞赖欺负了我营中的孩童,倒还毫不知耻的耍硬气!”
眼见双方越说越僵,徐庆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他左右看看王伯当和杜壆,见他二人多有愧色,徐庆暗自一咬牙,挺身出声道:“主公,只是个小误会,并无一人强夺小豆丁儿的饭食。”
陈仲冷眼回顾,道:“你要替他们开脱?”
徐庆苦笑道:“主公,非是俺替他们开脱,确实是个误会而已。”然后他把己方三人与小豆丁儿玩笑,惹哭了阿朵,导致她遗落了竹筒饭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徐庆想了想,又把他们几人之间的冲突也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陈仲心中却是又好气又好笑,他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却故意逗弄一个小不点儿,当真是闲得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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