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赶回东京已经是傍晚的事了, 这时同样是天色昏黄,甚尔看在眼中却没了那种萧瑟迷茫的感觉。
他噔噔噔地上了楼,深吸了一口气, 才推开了门。
好几天没好好吃饭,正在吨吨吨干饭的惠和妮翁同时抬头:“你回来了!”
甚尔一时有些懵, 但很快就大步走进去,坐在了小方桌的对面:“嗯, 我回来了……炒面还有多的没?饿了。”
“那边呢。”妮翁指了指三大盒外卖的炒面, “三大份, 应该够你吃了。”
“哦……好。”
有些呆呆地盯着妮翁, 甚尔一指挥一行动地去取来了他的三大份炒面, 默默地也开始干饭。
就在这个大家一起安静地干饭,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奇怪氛围里,甚尔这几天来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 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妮翁瞟了丈夫一眼, 眼睛里也带上了笑。
……
吃完饭收拾好了垃圾后,甚尔就自己姿态随意地坐在了床边,对着妮翁扬了扬下巴:“说吧。”
妮翁一愣, 下意识就要顺着甚尔的意思开始说自己那个“梦”,然后猛然想起来不对。
“……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妮翁咬牙, 狠狠地扯住男人相对软了一些的脸颊上的肉,“我还没问你怎么随随便便就丢下孩子和我, 自己去找什么线索呢!把刚出生的奈奈丢给才六岁的小惠,你真有能耐啊!”
论体型一个顶妮翁三个,论拳头大小一个顶也能妮翁两个的男人眼神游移,不出声,也不敢直视妮翁愤怒的蓝眼睛。
失策, 他在心里轻轻咋舌,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这回智商回来的这么快啊。
“……说话啊?别以为你不出声我就会自己消气了!”
眼看着不光惠眼神带着嘲笑地看过来了,妮翁也紧紧盯着他不接受话题转移的样子,甚尔敛眉,果断用嘴巴堵了上去。
“呜……你……讨厌……”
肺活量同样起码是妮翁好几倍的男人直接把人亲了个七荤八素,又在耳边说上几句我全是担心你啊,你一晕倒我就六神无主方寸大乱,你还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么之类的肉麻话,好好一哄……
惠震惊地围观了全程,并发现之前还念叨着要甚尔保证再也不能干这么不靠谱的事的妈妈真的就被!哄!好!了!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么?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的惠恍恍惚惚地想,虽然也没指望老妈突然压得过老爸吧,但是这被哄好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在儿子面前被又亲又哄的妮翁晕红了一张醒来之后本来只有些微血色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好像含着水一样,也不提再生气的事了,软软地要求甚尔保证再也不能丢下两个孩子就揭过了这茬。
惠表示:……
过程在意料之外,结果又在情理之中呢。
最后还是被糊弄了过去的妮翁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昏迷时的看到的甚尔和人战斗的场景慢慢地讲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分析不出什么,还把所有回忆起来的细节也讲了出来。
甚尔听完便严肃了一张脸,问她:“你觉得这个梦是?”
妮翁回忆起了梦中之后的那片漆黑和最后的那只暗绿色的“天使”,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右手。
“我觉得……那是一个预知的梦,是如果我没醒来,就会发生的事。”她轻轻地说。
“妈妈……”惠担忧地看向她。
“我没事小惠。”妮翁温柔地笑了笑。
这时奈奈醒了,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叫些什么,惠下意识要去哄妹妹,就被妮翁摁住。
妮翁自己心中情绪也是不稳,但她现在不想表现出来这点,所以选择走过去背过身抱起女儿。她抱着女儿,轻轻晃着哄她,发现奈奈哼哼唧唧地往她胸前凑才反应过来奈奈是饿了,便撩起衣服喂女儿。
在这过程中,妮翁全程背过身去,不想看听懂了她的话的甚尔的样子。
刚以为到那是梦的时候,妮翁的心情是很轻松的,梦里嘛,有什么都不奇怪,她甚至还很开心地在旁边给甚尔加油。
直到甚尔的左手消失,神经大条得很的女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哪怕是梦,她也不会做这种梦的,更何况这梦实在是太过清晰了。
接下来她就全神贯注地收集起了线索,梦中那个被称作“悟”的家伙也被她回忆起来了,那是眼睛上缠了绷带,可能是失明了的五条悟。
梦中明显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夏油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甚尔说是“良永洋介”,但是他说的几句话都被妮翁记了下来,尤其是他威胁甚尔的那几句。
妮翁从那几句话中拼凑出了一个“梦”中的背景——她被诅咒了,醒不来。
也因此,当梦境进入第二段,看到长大了的惠和奈奈时,她一直在潜意识里责怪梦中的自己,责怪她为什么没能陪着她的孩子长大,没能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梦境终止于她亲眼看到了沉睡的自己,露出了一片黑暗的底色。
现在想来,妮翁觉得那一片黑暗才是被诅咒的她本应见到的地方,但就像甚尔曾经分析的那样,她的念和咒力相似又相反,两者产生了反应,让她看到了另一种未来后,又醒了过来。
现如今这个未来显然已经不可能出现了,她不过昏迷了五天就醒了过来,还得到了有关未来的情报。
但她还是心疼那种未来中的甚尔和她的两个孩子,这也是她隐下了梦境的第二段没有说的原因。
那种她没有醒来的假设下的未来中,面对十岁的惠独自接三岁的奈奈回家的情况,从惠、奈奈,到奈奈幼稚园的老师,没有表现出不理解或者不适应,显然那已经是经常发生的事了。个子不高的惠一个人踩在板凳上的做晚饭的动很熟练,应该也已经习以为常。种种这些,都说明甚尔显然没有尽到一个合格的父亲应尽的责任。
妮翁不想把这些说出来惹惠伤心,或者再指责甚尔什么,但这不妨碍她心痛。
这也是她醒来之后心情一直有些低落的原因之一。
奈奈饭量不大,很快就吃饱了,开始精精神神地左右观察,看到围过来的哥哥时还支棱出两只小肉手手求抱。
“啊啊啊!”奈奈晃悠着小手,想让更熟悉的哥哥抱抱她。
“小没良心的,生你差点要了妈妈半条命,结果你倒好,吃饱了就不想要妈妈了。”妮翁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把奈奈放到惠的怀抱里,轻轻捏了捏女儿的鼻子,没话找话地说。
“惠,你带奈奈去散个步吧。”不知何时走到了妮翁背后的甚尔突然出声说。
惠疑惑地打量着垂下眼帘的妮翁:“……妈妈?”
“……嗯,小惠,你带奈奈在房间里吧,外面冷,我和你爸爸有点事要出去说。”
妮翁套上一件大衣跟着甚尔走出了被孔时雨打穿了墙,构成一个大的单间的屋子。
“怎么了?”妮翁低沉地说。
甚尔大概猜到妮翁漏掉了一些内容没说,和那些被漏掉的内容是什么,他也不去踩雷,直接问起了一个他相当在意的细节:“你说,我叫夏油杰‘良永洋介’?”
“对。”妮翁也稍微提起了精神,皱眉说:“良永洋介不是已经死了么?就算他其实没死,也不可能变成良永洋介……等等,难道是‘降灵’?”
想起曾经让她极其恐惧的尾神婆婆的术式,降灵,妮翁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应该是‘降灵’,就算还存在降灵术士,也没有人会把一个二级咒术师的‘灵’降到一个特级咒术师身上,那是舍本逐末。而且接受‘降灵’的人得到的只是‘灵’的术式和身体素质而已,是得不到‘灵’的回忆的。”甚尔把人搂进怀里,稍微解释了一下后,便低头思索起来。
妮翁也顾不上低落了,乖乖地待在甚尔的怀里,希望他能想出来那个奇怪的未来是怎么回事。
甚尔沉思许久,联系起亲眼见到的良永洋介这个人种种表现,和孔时雨查到的资料中这个人的违和之处,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良永洋介这个人,难道……
妮翁看男人抬起头来,似有所悟,便小声问道:“你想出来了么?”
甚尔抚了抚她有些凌乱的长发,妮翁下午有力气自由活动后就洗了个澡,此时头发滑溜溜的,柔顺地在甚尔手下弯出优美的弧度。
“有一点想法,但是还不完全,等到理顺了再告诉你,你现在只先记住,少出门。”
“去了花国也不能出门么?”妮翁娇气地皱起了鼻子。
“最近不能去花国了。”甚尔低声道,这次对方能诅咒妮翁,下次就未必不能了。如果对方有远程诅咒的手段的话,就算去了花国也没用,反而花国那边诅咒少,咒术师也难寻,倒是日本这边……
他颇为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我一个人的力量总会有所不及,我需要盟友。”
妮翁有些惊喜,又有些不爽:“那我不是白被中文折磨那么久了。”
“你就当活动一下脑子吧。”省得早早就老年痴呆了。
妮翁鼓了鼓脸颊:“那接下来……”
“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你的念吧。”
男人用手指抵住了妮翁的还要说话的嘴。
“你不觉得应该告诉我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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