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第一个年头的除夕,气氛有些微妙。
随着‘凌王’的到来,气氛反而开始变得温和了些,汉王主动和凌王搭话,询问珠珠的近况,而方才的几位郡主开始与明华搭话。
郡主们都是云鬓未嫁的女儿家,与明华说着几句话就说起了凌王。
“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凌王殿下,他来京这么久,怎地都不出门。”
“凌王不大合群,听闻有时还会和陨国公世子出去狩猎。”
“他会狩猎,瞧着弱不禁风的样子。”
明华却道:“凌王可是个将军。”
三位郡主莫名怔忪下来,她们不问朝政,自然就不知道凌王有兵一事,她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说话了。
明华坦言:“你们别觉得凌王长得好看,他可是有王妃的。”
这几位郡主今夜能够赴宴是因为太后内定她们三人中一人为后妃,萧宴一直没有点头,太后没有办法,就让人入宫在他面前露脸。
萧宴没看中,她们竟看上了绾绾。
明华不敢再往下想,走到秦绾宁身侧,余光一瞥,三人也跟了过来,她主动介绍:“这是灵安郡主、襄安郡主、福安郡主。”
三人朝着秦绾宁笑了笑,秦绾宁登时红了脸,含羞地一一见礼。
三人对视一眼,笑了,凌王脸皮真薄。
刚笑完,门口的内侍高呼:“陛下驾到。”
门口的萧宴抬起眼睛,冷若寒潭的双眸在殿内一阵梭巡,他穿着龙袍,面无表情,眼底没有半分暖意。
视线落在汉王身上的时候,眼眸一震,大步走进来,他盯着‘凌王’去看。
‘凌王’垂着头,萧宴觉得有几分熟悉,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话,自己回到龙椅上,吩咐开宴。
开宴后,秦绾宁侧身坐着,背对着萧宴,而萧宴与她中间还隔着两人,楚王与汉王。
楚王铁青着一张脸,神色不甘,萧宴看都不想看,直接越过他,将视线落在汉王身上。
汉王不要脸,在看着三位郡主,而三位郡主又小声说话,同时在看着‘凌王’。
一圈看下来,萧宴又注意到‘凌王’。
凌王今夜甚为风骚,一身红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包括太后给他定的后妃。
他淡然起身,想要领略下凌王的‘风骚’。
龙椅上的陛下是众人都关注的对象,他一动身,其他人都抬起了眼睛,尤其是明华,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
半晌后,萧宴悠闲地走到‘凌王’前,唇角勾起笑。
而‘凌王’殿下双颊通红,慢慢地,在萧宴的注视下,耳尖也开始变红发热了。
那双耳朵白如冠玉,萧宴一眼就看清楚了,不知怎地,脑海里想起床.笫间的绾绾,也是稍微一碰就红。
绾绾是他见过最害羞的女子。
‘凌王’低着头,不敢面圣,萧宴总不能大庭广下让她抬起头,便道:“凌王见朕,怎地头都不抬。”
秦绾宁坚持不住了,抬起脑袋,露出一双萧宴朝思暮想的眼睛。
萧宴怔住了……
秦绾宁鼓起勇气,双颊绯红,而那双眼睛冷若冰霜,“陛下。”
萧宴如雷击顶,惊得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秦绾宁见到呆若木鸡的萧宴后,也是一怔,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下一瞬间,萧宴转身走了,回到自己的龙椅上,大口喝酒。
秦绾宁不继续坐下了喝酒,汉王是个唠叨鬼,拉着‘凌王’说他的未过门的王妃,脸皮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阿遇,我的王妃并非名门闺秀,而是商贾出身的女子,温婉美貌,是难得的佳人。”
秦绾宁忍不了这个炫妻狂魔,连灌他几杯酒,不想激发话痨本性,汉王和她说起了与王妃相遇的情景。
“那日大雨,我去避雨,恰好见她在店里作画,一时好奇我便走上前观看。她正在画雨境,不想将我也画了进去。阿遇,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秦绾宁睨着他,“脸皮真厚。”
汉王不在意,又继续说他的美好爱情故事,“后来我再去,她将画挂在殿内售卖,我出价就买了下来,她就对我很热情。若不心仪我,怎会如此高兴呢?”
秦绾宁戳穿他:“你是她的客人,自然对你好颜色,难不成对你哭?”
汉王装作聋子,没有听到,再度开口说道:“我去提亲,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秦绾宁叹气:“你是不是表明了你汉王的身份?”
汉王晕乎乎地点头:“对啊。”
“王爷提亲娶民女,谁会不乐意?”秦绾宁悲悯地看着傻气的王爷,他娶一民间女子,萧宴竟然不反对,安的什么心思?
不安好心的萧宴频频看向与汉王高谈阔论的秦绾宁,袖口中的双拳渐渐收紧……
汉王不知怎地就哭了,哭得好伤心,秦绾宁没脸看他了,让内侍赶紧扶着离开。
汉王哭着不肯走,扒拉着秦绾宁就要抱,“阿遇、阿遇……”
秦绾宁脸红耳热,极力推开他,羞得一张脸宛若朝霞,萧宴几步上前,拽走了汉王,吩咐道:“将汉王送去偏殿醒酒。”
说话的时候,余光还扫过脸红的秦绾宁,心瞬间就安静下来。
秦绾宁没看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没了汉王,楚王就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令她陡然想起差点被他差点掐死的事情。
宴会继续,萧宴落寞地回到龙椅上,朝臣不时来敬酒,年轻的帝王渐渐喝醉了。
朝臣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等朝臣离开,座位上就空了。
萧宴登时站了起来,“凌王呢?”
伺候凌王的内侍回话:“凌王殿下出去醒酒了。”
萧宴也装出酒醉的模样,由内侍扶着去醒酒。明华害怕极了,疾步追了出去,等出殿后拉住萧宴:“母后让我问你,可有人选了?”
殿内寒风肆虐,受热的身子被风一吹,酒意散去了不少。萧宴神色清明,余光瞥见明华心虚的面色,“姐姐慌什么?”
明华一听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忙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哪里就慌了,母后让我办事,我若办不好,母后会怪罪的。”
“方才那三人盯着凌王看,你让朕戴绿帽子呢?”萧宴冷笑,那三人以貌取人,分明是对‘凌王’青睐。
明华不自觉也笑了,捂唇掩饰,不自觉开口:“你所说什么玩笑话,那是给你选妃,她们初次见面,好奇多看两眼也是常事。”
“朕想去见见凌王,姐姐去吗?”萧宴作势整理了衣襟,作出一副正直的姿态来。
“我、一道吧。”明华慌得厉害,她一见萧宴自信的样子就忍不住害怕起来,这样手段阴沉的男人,绾绾会不会再次落入深渊。
去了偏殿后,里面空无一人,就连汉王也不见了。
萧宴皱眉,“人呢?”
守门的内侍禀道:“凌王送汉王回府去了。”
明华一颗心彻底落了回去,绾绾机灵,不会留在宫里让萧宴欺负。
“走了多久?让东华门的人将人扣住。”萧宴吩咐道。
内侍忙答应,跑着去吩咐,萧宴回到殿内继续宴饮。
小半个时辰后,内侍禀报:“汉王与凌王没有从东华门,选择偏僻的北门走了。”
旨意传达的是东华门,北门不知情,就放走了两位殿下。
萧宴轻哼了一声,唤来周卫:“让人盯着各城门,不许‘凌王’出城。”
周卫纳闷,好端端的又不让人家出城是为了什么?
不敢多嘴,他立即去吩咐,旨意传达至各城门的时候,秦绾宁将汉王送到府上了,自己大喘一口气,恋爱中的男人也不长脑子了。
汉王又哭又闹到了半夜,子时城门燃放烟火,火树银花不夜天,除夕夜阖家欢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秦绾宁去城楼下看了会儿烟火,举目抬头,绚丽的烟火在刹那间灿烂胜过明月,耀眼炫目。
城楼下亦有不少百姓在看烟火,儿童提风欢跳,夫妻结伴同行,兄弟姐妹打闹游戏,都是和和乐乐的景象。
秦绾宁坐在马背上,拉住缰绳,慢吞吞地调转马头,当马转身的时候,面前出现一人。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凌王不满,这里人多,倘若有人起了不好的心思,到时连救都来不及。
周遭人声鼎沸,不少百姓扎堆站在一起,也有锦绣华服的人站在酒肆高阁上观望,处处都是欢喜。
秦绾宁隔着灯火看着对面不及弱冠的少年郎,唇角抿了抿,“我来感受过年的氛围。”
“府里就没有吗?”凌王夹紧马腹,朝着秦绾宁走去,吩咐暗中的侍卫盯紧些,“府里也很热闹,玉章来了。”
“你将他接来做甚?”秦绾宁止不住惊讶,对方依旧不屑,“我想办的事情就没有失败过,除了你……”
语气带着不合群的失落,很快,他又恢复常色,“快回去,府里热闹着呢。”
两人疾驰回府,从后门进去的。
正院里挂满了猩红的灯笼,一路走去,恍若白间。
门前九岁的秦玉章抱着两岁的珠珠看灯笼,他指着秦绾宁教珠珠说话:“娘、喊娘……”
“爹、爹、爹……”
秦玉章失望,“笨珠珠。”
笨珠珠迫不及待地从秦玉章身上蹭了下来,三两步冲到秦绾宁面前,伸手要抱抱。
秦玉章跟着她,冲着秦绾宁行礼:“新年伊始,侄儿来陪姑母守岁。”
“陪我做甚,想见母亲吗?”秦绾宁笑着抱起珠珠,贴着珠珠柔软的脸颊,吩咐婢女:“从后门进去,悄悄打探长公主可回来,若是回来,就将人请来,切记不要惊动旁人。”
婢女领命去请。
珠珠抱着秦绾宁的脖子一顿乱啃,口水粘得满脸都是的,秦绾宁笑着戳她脑门:“你看你、就晓得亲。”
凌王闻言嘀咕一句:“我也想亲呢,你让吗?”
“不让。”秦玉章气鼓鼓地说了一句,冷酷的面色罕见地露出情绪。
院子里的灯笼映得一方天地都红了,热闹的气氛慢慢地升起来。
一炷香后,明华匆匆赶来,见到台阶下半人高的少年又是泣不成声,小少年走到她的跟前,郑重大拜,“儿拜见母亲。”
珠珠有样学样,跟着大拜下去,嘴里嘀嘀咕咕说了一句,众人没听懂,都被她滑稽的样子逗乐了,唯独秦玉章不满地扶起她,走到秦绾宁面前,“你该拜这个。”
珠珠不肯,扭动着身子要去拜明华,秦绾宁冷哼一声:“小没良心的。”
明华哭中带笑,泪水迷蒙了双眼。
这时,长史小跑着赶来,“殿下、殿下,陛下来了。”
几人脸色都变了,凌王更是满脸寒霜,明华急了,“这、陛下来意不善。”
“无妨。”秦绾宁安抚众人,吩咐长史:“你将陛下请进门,就说我去城楼下看烟火,还没有回来,他愿待就多待,好茶相待就可。”
说完,让众人进屋。
屋内准备了炭火果子,几人围着炉火说话,秦绾宁也将贤太妃请来,吃着果子守岁。
小孩子也很兴奋,到了后半夜也不觉得困,拉着贤太妃的手剥花生吃,秦玉章没好气道:“小心给你牙吃坏了。”
“你怎么那么说他。”明华赶紧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巴,歉疚地看着凌王与秦绾宁,“童言无忌,别在意。”
秦绾宁浑然不在意,“珠珠爱粘着他,不要介意,在扬州的时候,两人日日在一起。”
“那也不能这么说妹妹。”明华义正辞严,“同妹妹道歉。”
秦玉章剥了两颗花生塞给珠珠,没有道歉,珠珠很受用,朝着秦玉章拍拍小手,要抱。
明华:“珠珠太不争气了。”
秦玉章不理会自己的母亲胳膊肘往外拐,抱着珠珠吃了颗花生,又给她喂了些水,这才放她去贤太妃身边。
外院里萧宴在候着,几人都提着心,压根不觉得困,尤其是凌王,眼尾上翘,很开心。
萧宴也就在秦绾宁手中吃瘪。
晨光熹微,明华带着秦玉章回公主府,秦绾宁抱着珠珠回去睡觉,而凌王去了外院。
萧宴在周卫催促三次后才离开王府,策马回宫。
半道上陡然遇到刺客,蒙面刺客,十数人一拥而上,长刀径直看向萧宴。
萧宴不疾不徐,翻身下了马,刺客扑空,再度冲了上去,随行的禁军将萧宴围在身后,形成一个圈。
刺客的刀扎不进去,唯有拼命与禁军对抗,刀剑碰撞,禁军伤了一半,这时明华长公主的侍卫赶来。
刺客见状,飞快地退出去,萧宴大喝:“追。”
地上躺了几具尸体,刺客竟全身而退,萧宴气极,但没有久留,让郭微来查,自己先回宫。
初一这日,事务多,要去祭祀先祖,萧宴脱不得身。
白日里处理后,天色一擦黑,萧宴又来到凌王府。
长史回他:“凌王今夜去赴宴了。”
萧宴皱眉:“去了哪家?”
长史为难:“殿下走前未曾言明,臣也不知,陛下若有急事,臣立即派人去寻。”
萧宴择了一椅坐下,“去找。”
长史立即让府里的侍卫去找凌王回来,沏了壶好茶给陛下,自己陪着一道等。
等过了亥时,凌王不知去处。
盼过了子时,凌王还是没有回来。
萧宴等得脸色铁青,“凌王这是要彻夜不归了?”
长史腿脚一抖就跪了下来,“殿下未曾说,臣也不知,不如您先回宫,明日让殿下入宫?”
“不必了,朕等着。”萧宴心急如焚,就这么继续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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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公主府赴宴的秦绾宁正与明华饮酒,两人托腮看着对方,明华高兴,多喝了两杯,醉醺醺地说话:“我觉得珠珠不像你。”
秦绾宁笑了,眼眸明亮,檀口微张,“想套话。”
明华悄悄靠近她的耳朵:“珠珠像凌王的眉眼,一点都不像你,我猜是不是他和其他女人生的,你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凌王和其他女人?”秦绾宁慢慢揣摩,孩子来得很蹊跷,但凌王否认了,她摇首:“凌王说不是他的。”
明华给她支招:“男人的话不能听,不是凌王的,为何眉眼像他呢?”
“对哦。”秦绾宁醒了,托腮,“是他的女儿也就罢了,那、那个女人呢?”
明华大胆猜测:“去母留子?”凌王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勇猛又阴狠,在这个乱世去母留子的事情也会有。
秦绾宁浑身一颤,当即就站了起来,脸色变了,明华一把拉住她,“绾绾,这与你无关,他对你是真心就行了。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他们不是泥人,做不出十全十美。去母留子虽狠,可见真心是对你的。”
秦绾宁脸色煞白,眼尾微微下垂,想起与凌王相处的日常后心中生起些许理智,“他不会这么做的,或许珠珠的母亲难产死了呢。珠珠身子不如常人,母亲难产死了也在常理中。”
“你啊……”明华不知说什么好了,将酒杯塞到绾绾的手中,悄咪咪说:“他真心对你即可。”
秦绾宁使劲咬了下唇,又很快松开,犹豫过后大口喝了一杯酒,“我是珠珠的母亲。”
“对,你是珠珠的母亲。”明华点点头,想起珠珠的可爱,下意识就笑了,“我也想要个女儿,可惜了,你哥哥走了。来生,我定给他生个女儿。”
多好看的小姑娘,会随着玉章给她磕头。
姑嫂两人醉醺醺,喝到半夜才各自睡去,凌王被拦在外面不让进,最后打了侍卫才进了屋。
秦绾宁醉得不省人事,凌王盯着她的那张脸,粉白中透着红晕,白嫩的脖子在挣扎间露了出来。
凌王动了心思。
这张脸太过诱人了,不,是秦绾宁这个人太过诱人了。
凌王有些把持不住,他靠近秦绾宁的脸颊,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上,酒香与少年身上的香甜融为一体。
散发着独特的香气。
凌王抱起秦绾宁的身子,婢女被刚才打斗的局面吓到了,颤抖着上前引路,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凌王走得很慢,慢吞吞地,一步分成两步走,他就想多抱一会儿。
再长的路都有结束的一刻,进屋后,婢女掌灯,他将人放在榻上,屋里有炭火,不冷。
婢女却让他离开,“长公主吩咐了,您需住客院。”
迎着光去看,榻上的人温柔恬静,在烛火的点衬下,就像是漆黑的夜间洒下温柔的盈盈月光。
秦绾宁是明月,温柔而美丽。
少年又看了一眼,眼中闪着迷茫的光,很快,他离开了。
初一的夜里光色很美,屋檐下的光与月映衬着温馨,他扬起头来,看向黑幕,依稀看见秦绾宁的笑。
他在外院坐了一夜,黎明时分,浑身湿漉漉的,而萧宴的马从公主府外疾驰,一路顺畅地回了宫。
酒醉的人日上三杆才醒,婢女准备好醒酒汤,过了午时,脑袋才恢复清明。
长史悄悄来了,禀道:“陛下昨夜来了,未曾见到人,黎明时分回宫而去。”
秦绾宁揉着酸疼的鬓角,吩咐长史:“今夜若来,你就说我今日没有回去,找不到我。”
长史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陛下昨夜就已不耐烦了。”
“不必在意,他不会为难你。”秦绾宁安抚长史,萧宴从不会将事情闹大,再者她顶替凌王留在金陵城,他会担心真正的凌王去了哪里。
真正的凌王可不是酒囊饭袋,在皇位面前,他掂量得很清楚。
到了黄昏的时候,贤太妃将珠珠送了过来,秦玉章抱着珠珠躲在屋里玩,秦绾宁抽空翻着凌王送来的情报。
明华看了一眼,皱眉道:“殷石安将李世南告了,这、这明摆着是闹大了。”
四位国公爷兄弟情深,对外一致,先帝一去,连脸面都不顾了。
“殷家的女儿送去和亲,李家也有份的。”秦绾宁弯唇浅笑,殷石安太过憨厚了,竟亲自露面,还是太嫩了些。
明华又问:“有证据吗?”
“自然是有。”秦绾宁没有说实话,证据都是她给殷石安送去的,证据确凿,是凌王花费心思搜来的,李世南这次跑不掉的。
明华叹气:“让他们狗咬狗。”
她一阵唏嘘,看向一侧玩耍的兄妹,心里最后那点悲悯也消失了。
到了晚上,秦绾宁在公主府里歇下,她直接爬上床,还没躺好,珠珠就爬了过来,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可惜腿短脚也短,腿爬不上来,手抓着被子也使不上多大的劲。
秦绾宁就这么静静看着,笑得不行,爬了几下,她没有帮忙,珠珠生气了,轻轻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跑了。
秦绾宁困了,几夜没有睡好,侧躺着没多久,就沉沉睡着了,连凌王来了都不知道。
凌王看了她几眼,悄悄地退出去。
她一直睡到快午时,萧宴昨夜又来了,无功而返。
初三这日她带着珠珠去陨国公府赴宴,小孩子好动,进去后就四处乱跑,殷开亲自来迎,将人奉为座上宾。
午宴没到,新帝也来了,殷开激动得带着儿子去迎。
赴宴的宾客都坐不住了,先帝对四位国公爷一视同仁,而新帝露出了偏爱的心思,明显对陨国公府殷家重视。
“我听闻殷世子将李家二郎君李世南告了,如今,人家关在牢里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说,陛下对殷家这么重视,会不会陛下的意思?”
“哎呦,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那为何陛下亲自来了?”
“昨日蒋国公府也开宴了,陛下就没去啊。”
你一言我一语,都说着不怕死的话,秦绾宁躲在暗处听了几句,唇角翘了翘。
珠珠跑去园子里摘花去了,殷石安的夫人跟着她后面跑,一大一小,引了不少后宅妇人的注意。
蒋国公府的女儿魏襄隔着人群瞧见了,“世子夫人追着谁跑?”
侯明.慧看了一眼,“福宁郡主。”
“秦绾宁的女儿?”魏襄瞪大了眼睛,扶着婢女的手就过去了。
冬日里花卉罕见,得来不易,牡丹花刚从暖房里搬出来,被寒风吹过都有些蔫蔫的。
珠珠上前就要伸手,世子夫人小心地拉住她的手,“小心伤手。”
珠珠眨着乌黑的眼睛,没有听懂,眼睛依旧盯着牡丹花,拿手指了指,张了张嘴,咿咿呀呀说了几声,大人都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呦,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呀。”魏襄走来就嘲讽。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魏襄俯身看着珠珠,冷眼睥着她,“听闻你娘没有来?”
“想想啊,先帝大丧,凌王来了,竟没有带王妃,可想而知啊,是不喜欢她。”
“魏县主,您嘴下留情。”世子夫人不高兴了,示意婢女将她带走,魏襄与秦绾宁不和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气向大人撒就行了,凭白无事折腾小孩子做甚。
让人不耻。
魏襄不听,反而继续说道:“我说的是实情,后宅里的事情都清楚呢,你的丈夫不喜欢你就不会带你出门,这就是一个道理。”
“道理不道理的我不懂,我只知福宁郡主是个孩子。”世子夫人脸色不善,魏襄此举无异于在她府上搅事了。
众人听了魏襄的话都走了过来,珠珠瞧见太多的人,下意识就往乳娘身后躲去。
她跑得很快,魏襄却笑了,“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竟还不会说话,肯定是母亲恶事做多了,孩子遭了报应,真是可怜啊。”
乳娘哪里经得过这么大的场面,她是乡下人,不懂贵人间的事情,抱着珠珠都不敢吭声。
没有人反驳魏襄,她就得了极大的快乐,走到珠珠面前,故作怜爱般抚摸着她的小脸,“可怜的孩子。”
众人的眼光都变了,原来福宁郡主不会说话,都快两岁的孩子了,竟一句话不会说。
气氛莫名变了,世子夫人顶不住,让人去请婆婆过来。
“要我说啊,这也是父亲的不对,明知要娶的人做惯了恶事就不该娶了。”魏襄沾沾自喜,她就是要让秦绾宁名声扫地,落个扫把星的名声。
“也不对啊,王妃是凌王自己求娶的,聘礼可让我们好一阵羡慕呢?”
“羡慕啊?看着孩子你还羡慕吗?”魏襄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明华被国公府里的婢女引来,看着魏襄得意的嘴脸就厌恶,转身就走,却看到珠珠抱着乳娘的脖子,头都不抬一下。
“福宁郡主怎么在这里?”
“凌王与殷世子说话,世子夫人就将郡主抱来玩耍。”
“去看看。”明华忍着厌恶走过去,“珠珠。”
众人扭过头去,长公主慢步走来,矜娇玉贵的女子让人低头行礼,唯独乳娘怀里的珠珠脑袋一抬,“笨姑姑……”
明华脸色变了,过去就揪着她的小耳朵,“谁笨?”
珠珠‘不畏强权’坚持:“笨姑姑。”
“回去让你爹收拾你。”明华不叫众人起来,伸手抱过珠珠,懒洋洋地看这里一眼众人:“都在说什么呢?”
在场的贵妇与未出阁的姑娘都不敢说话,世子夫人害怕担责任,思虑一番后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明华的脸色变了,将珠珠递给乳娘,自己走到魏襄面前,笑颜展露,“绾绾做了什么恶事,本宫不知。本宫就只记得一件事,那年绾绾做了一件红色海棠的对襟袖衫,甚是好看,半月后,魏县主也做了一件一样的,却得了众人一句话,你们可晓得什么话吗?”
魏襄脸色涨得通红,“长公主提旧事也改变不了她是逆党之后。”
明华不理睬她,继续说道:“当年陛下年少,见魏县主后说了一句‘东施效颦’。”
众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园子里的气氛骤热变得热络起来,毕竟衣裳首饰是女子们最爱说的话题。
没人再理睬魏襄,拥着明华问是什么样式的裙裳,明华抱着珠珠却离开了,离开前看了一眼魏襄。
魏襄气得跺脚,心中气恨,拿明华也没有办法,她是长公主,是陛下唯一的亲姐姐。
出了园囿后,秦绾宁跟着楚王一道走来,明华皱眉,这两人怎么走在一起。
怀里的珠珠见到秦绾宁后激动得挥舞双手,楚王看了一眼,眼光里生起嫉妒,别说儿子了,他连个女儿都没有。
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秦绾宁唇角弯了弯,亲昵道:“珠珠从哪里来的?”
珠珠指着她们来的路,嘴里喊着爹、爹,秦绾宁没有在意她,接过孩子就往回走,不理会楚王跟着,同明华说道:“陛下来了,在前院同陨国公爷说话。”
明华心领神会,睨了一眼楚王,“楚王不去见陛下?”
“他又非我妻子,见那么多面做什么。”楚王一句话堵死了后路。
明华脸色挂不住了,也不再理会他疯言疯语,吩咐乳娘:“将郡主抱好,别理会那些不安好心的人。”
乳娘刚经过一场‘恶战’,心中还害怕,闻言忙答应下来,“我会的。”
两人往前院走去,楚王成了跟屁虫,一步不离地跟着两人。
到了前院后,秦绾宁脚步一转,不去前院,改去休息的客院,“珠珠要睡觉了。”
楚王不好再跟着,明华也止步,吩咐自己带来的婢女与婆子,“守着郡主,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在别人府上做客,虽说要小心谨慎,但明华是长公主,事关孩子的事情,不能马虎。
去了客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又逢新年,院子里也摆着新年的物什,花灯挂在屋檐下,引得小孩子驻足观望。
秦绾宁站在窗下,乳娘正抱着珠珠去够花灯。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的角门被人推开,守着郡主的人都打起精神,秦绾宁静静地望着进来的男人。
终究是避不过的。
乳娘识得萧宴,抱着郡主已跪了下来,其他人也不敢仰望着,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珠珠跪不住,从地上爬了起来,围着萧宴转了一圈,嘻嘻笑了一声,试着去够萧宴的手。
珠珠太矮了,够不着,萧宴却主动牵着她的手,抱着她迈过门槛,进屋后,一身男儿装的秦绾宁站在他面前。
“陛下,她是我的女儿。”
再多的话都不如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戳心,萧宴几乎咬紧了牙齿,“不用你提醒,朕知道。”
对面笔直站立的人眉眼如画,修长如玉,随意一瞥,都忍不住让人惊艳,萧宴近乎贪婪地望着她,“我可以为秦家翻案。”
“原来你也知道秦家是冤枉的啊。”秦绾宁嘲讽,眼尾上扬,坦荡又恣意,她扬首凝着萧宴,“你可以揭露我的身份,但凌王在暗处,你应该清楚他的实力。”
不说还好,一说就激起萧宴的怒气,他不管不顾地一把将秦绾宁拉入怀里,手贴着腰间的腰封。
熟悉的香气让他又瞬息安静下来,秦绾宁不动,伏在他耳边低语:“我是凌王妻,是你的弟媳了。”
“秦绾宁……”
萧宴掐住了纤细的腰肢,眉目震怒,眼中涌动着深渊般的冷酷,“我对你的心,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什么呢?谢你关了我近两年,还是谢你让我失去自己的名字,只能用别人的名字活下去?还是谢你明知秦家冤枉而不作声,任由他们杀了我父兄吗?萧宴,你比凌王差得不只一星半点,至少他从不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情,而你自私、你眼中只有你的权势、你的帝位,我就是你的附属品。”
“萧宴……”秦绾宁声音骤降,似有无尽的失望。慢慢地,她伸手推开萧宴,往后退了五六步,“对外,我是凌王的妻子了,陛下当对我尊重些。你若不尊重也可,凌王并非寻常人,你也可掳我进宫,到时你面对的可不单单是我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评论区说文价格太高……
我在想要不要9000拆成3章,这样价格就变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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