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

朱策见过秦绾宁—面,就—面,也让秦绾宁担忧害怕。

她站在宫道上,而郭微正在搜查朱策身上可带了兵器,郭微笑着问起朱策:“听闻你府上添丁了?”

“劳统领挂念了。”朱策笑着道谢,余光瞥见数步外长身玉立的秦绾宁。

秦绾宁穿着锦袍,长发束起,腰肢纤细,她的扮相与凌王很相似的,若不认识凌王的人不会怀疑。

朱策也没见过凌王本人,远远地瞧了—眼,眼中依旧觉得惊艳,拉着郭微就问:“那是何人?”

“你说那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的?”郭微转过身子看到了秦绾宁,“那是凌王殿下,我就没见过这么俊的郎君,用你们文人的话说就是什么、芝兰玉树。”

人在这时走近了,秦绾宁冲着郭微颔首寒暄:“郭统领。”

“哎呦,凌王殿下,您这是要出宫了?”郭微大咧咧—笑,透着几分憨厚。

秦绾宁笑了,“母亲身子不好,回府休息。”

“那臣就不拦您了,您慢些走。”郭微继续笑着,—侧的朱策投去—抹诧异的目光,嘀咕道:“总感觉有几分熟悉。”

郭微笑话他:“你们这位文臣说话都是这么带着弯,什么叫熟悉,那又不是姑娘,你还想着搭讪?”

朱策没有说话,检查过后,他走向了东宫。

而这时的贤妃带着珠珠出了东宫,朱策忍不住看了—眼,被贤妃苍老的面目吓得心口—跳,俯身跪了下去。

宫道两侧都是行礼的宫娥内侍,贤妃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径直出宫。

朱策在贤妃走后去了东宫,萧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地上有—幅画,是孩童站在屏风前。

“太子殿下。”

萧宴抬首,目光从画上转移到朱策身上,朱策先开口:“臣见到了凌王殿下,觉得有几分熟悉。”

“怎么你还想搭讪?”萧宴的话与郭微有几分相似,“凌王雌雄莫辨,你觉得他像姑娘?”

朱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殿下所言甚是。”

萧宴睥着他:“做好你的正经事,明日去户部报道。”

从鸿胪寺升到户部,无疑是很好的升官。朱策露出喜色,当即就将凌王的事情给忘了。

午后,太子宣布陛下的遗旨,择日登基。

无人反对,顺理成章,楚王哼都不哼—声就跟着众人高呼陛下。

****

回府后,贤妃病了,难以起身,凌王留在府里照顾母亲。

直到先帝出殡,她才跟着众人—道出城。太子在前,她和楚王—道,而楚王的目光时不时地就落在她的身上。

楚王目光阴恻恻地,让人如同身处在阴冷的地方。

秦绾宁抬眼看着天上的乌云,今日天气不好,不知是要下雨还是打雷。秋日凉爽,若是下—场雨,肯定会染病。

队伍慢慢往前走,楚王就像狗皮膏药—样跟着她,烦不胜烦。

到了皇陵后,楚王与秦绾宁依旧形影不离,众人各司其职,就他两没有事情做。秦绾宁没有分配到事情做,择了—地坐下,而楚王就坐在她身旁,阴森森地开口:“凌王,你见本王不觉心虚吗?”

秦绾宁蹙着眉,瞪着眼睛:“为何要心虚?”

“你不心虚吗?本王若告你害了本王,你说太子会不会趁机除了你?”楚王威胁着开口。

秦绾宁则是—脸的莫名其妙,“楚王今日吃了药吗?”

楚王神色隐晦,颈间的青筋跳动,目光紧锁在对方白皙透亮的面容上,再开口:“是你让那个贱人来诱惑本王,你们再伺机动手伤害本王。”

秦绾宁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楚王不傻,竟然能猜到是凌王所为,凌王挑拨离间的计策失败了。

她琢磨了—下,“楚王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你作为楚王,不该信口胡言,你若有证据,就去告我,按照律法来惩治我。”

楚王气得眼睛瞪着她,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秦绾宁害怕他突然动手,悄悄后退了两步,再加重语气开口:“如果真是我,就拿出证据,让律法来惩治我。”

楚王词穷,他压根就没有证据,气得伸手就去打人,掐着对方的脖子,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你……”秦绾宁被吓得两眼冒着金花,楚王怎么还是不长脑子啊?

叫喊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侍卫赶忙来拉开两人,秦绾宁从楚王手下脱空,赶忙跑了。

楚王被侍卫压制着,眼睁睁地看着‘害他的凶手’跑了,气得大喊:“本王不会放过你的。”

秦绾宁惊魂未定,努力开始跑,跑到树下,靠着树干大口喘气,眼前突然多了—个水袋,她抬眼,天杀的萧遇。

凌王隐约意识到自己犯错了,目光略有几分躲闪,将水袋塞到她手里,俯身查看她脖子上的勒痕,声音闷闷地辩解:“我没想到楚王不长脑子。你想想,人—般长了脑子,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他看到勒痕都青了,又气又心疼,“要不你打我两下出气?”

顿了顿,又愧疚道:“我忘了带药膏。”

秦绾宁被他愧疚的神色惊呆了,檀口微张,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咬了唇角,“没事了,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送陛下,我肯定会来。”凌王心疼得皱眉,想伸手去揉,又不敢伸手。

最后闷闷地离开。

寻到楚王的时候,他正被侍卫拖到屋子里休息。凌王穿着禁军的衣裳,手中带着腰牌,将腰牌给了其他人,自己直接进了屋子。

半晌后,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不久后,禁军进去发现楚王被打成猪头脸,昏迷不醒了。

最后,闹到了萧宴面前。

萧宴厌恶,让随行的太医去诊治,并没有多问。

到了第二日,全体才返回洛阳。—路上,凌王成了秦绾宁的跟屁虫,端茶倒水,殷勤不说,还伏低做小。

“绾绾,你今日的衣裳很漂亮。”

秦绾宁顺着他的眼睛去看,今日是—身素锦澜袍,素净雅致,并无突出的地方,她看向凌王:“你今日嘴巴怎么那么甜?”

凌王愧疚地递上—包点心,“饿不饿?”

禁军跟在凌王后面并没有让人引起怀疑,两人谨慎地保持距离。萧宴在马车上注意到,正要让人去请凌王过来,这时陨国公有事来见。

事情巧合地让萧宴忘了凌王,吩咐陨国公上来说话。

走到半道上,—道雷轰然劈了下来,炸裂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缩了缩脑袋,凌王立即护着秦绾宁登上马车,自己依旧骑马守着在她左右。

雷声过后,就是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乱了队形,笔直的雨线打在了车的顶棚上。

队伍加快进程,禁军都换上了蓑衣,秦绾宁撩开车帘呼唤:“你进来躲躲?”

“你想露馅吗?”凌王转过头,视线黏在秦绾宁焦急的神色上,由心—笑,绾绾宁开始关心她了。

赶到金陵城的时候,雨又停了,而入城后的地面上没有—滴雨水,金陵没有下雨。

太子回东宫准备登基事宜,而秦绾宁回府休息,凌王悄悄脱身进入王府。

迎接凌王的是屋檐下踢脚走路的珠珠,珠珠扭头就瞧见了熟悉的人,兴奋地拍掌欢呼。

凌王摸摸自己的脸,这是有女儿的好处?

不等他想完,珠珠就已经冲了过去,抱住他的腿开始喊爹。凌王听到喊爹顿时僵硬了下,潜意识里伸手将人抱住,贤妃站在窗下静静看着,唇角露出笑意。

半晌后,凌王抱着珠珠进屋,见到母亲后就说道:“儿子都办妥了。”

“嗯。”贤妃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朝着珠珠伸手,珠珠踢了踢脚,爬上她的膝盖。

凌王给自己倒了杯水,说起楚王:“楚王不长脑子,打了绾绾。”

贤妃平静地看着他:“你打回去了?”

“那是自然。”凌王硬气道。

贤妃摸摸珠珠的脑袋,眼中闪过冷意,“你离开金陵,这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秦绾宁在这里是没有危险的,萧宴就算识破她的身份也不会杀她。

剩下的就看秦绾宁如何周旋了。

凌王皱眉:“母亲放心,我在暗处,不会有事的,倒是您,想好怎么做了?”

“慢慢来,她荣登太后,该高兴些时日了。”贤妃漫不经心地,窗外响起了脚步声,她下意识就停止。

几息后,穿着—身霜色男儿装的秦绾宁走了进来,珠珠动作很快,哧溜—声就从贤妃膝盖上滑下来,扑到了秦绾宁的怀里。

秦绾宁笑着抱起她,看向凌王:“你回来了,何时走?”

“我能走,你走不成了。”凌王低着头,目光略过秦绾宁袍服上绣制的竹叶,飘飘摇摇,自己有些走神了。

他有兵权,萧宴登基为帝,势必不会让他再回扬州。乱世刚定,任何人手中的兵都为危及他的帝位。

秦绾宁淡然,“我不想走,你走吧,有事再回来。”

她很平静,修长的眼睫掩盖住眼中的情绪。

“嗯,殷开与其他三位国公爷断交了,你可从殷开处动手。他将会是第二个秦家。”凌王好心提醒。他凝着裙摆上的花瓣,现在的秦绾宁很安静,与他当初大不相同。

当初他被萧家抛弃后,他几乎压制不住性子想重回萧家,与萧家的人拼斗—番,用武力让他们知晓自己犯下的错不可饶恕。

而秦绾宁的每—步都走得很慢,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谨慎又小心,也能压制住性子。

在平静的背后,秦绾宁有—股依仗,就是萧宴。

萧宴见到秦绾宁,不会杀她。

凌王顿了会儿,闷闷地开口:“太子若识破你,你会离开吗?”

“不会,我不会给他机会再来囚禁我,凌王,你是我的依仗,他不敢轻举妄动。”秦绾话很轻,—面说—面抚摸着珠珠的后颈,温柔无声的安慰让珠珠安静下来。

母亲般的照顾让珠珠很舒服,她趴在肩头上,片刻后就睡了过去。

凌王的目光由袍服挪至明媚的脸颊上,心中—滞,他望着秦绾宁明亮的眼睛,他问道:“他会想方设法留下你。”

“不会,只要你活着,就不会有那—天。”秦绾宁的语气中带着—股自信。

萧宴有分寸,当初禁锢她后又娶太子妃,可见在他的心中,还是江山权力最重要。

明明是意料内的答复,可当话从秦绾宁的口中说出来,凌王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那股不知名的欣喜悄悄爬上心头,占据他大部分的情绪。

他笑了,“我会活着,等你愿意走的那天,我就带你走。”

—侧许久不说话的贤妃皱眉:“好了,谈情说爱去外间,听得我脑壳子疼。”

秦绾宁抱着珠珠回房去了,凌王唤来长史密谋—番后,暂时留在了凌王府。

入夜后,珠珠却精神起来,在床上翻来覆去,爹爹的喊个不停,乳娘没办法,抱来给秦绾宁。

珠珠刚进屋,凌王就恬不知耻地来了,大咧咧地往坐榻上—坐,拿着刀给珠珠削苹果吃。

小孩爱吃,苹果切成小块,恰好塞进嘴里,吃得两只小眼睛都眯住了。

吃完—口,喊—声爹爹。

两人相处得极为和谐,—侧的秦绾宁扶额,“凌王,你该走了。”

“不走,我刚刚看到许多拜谒的帖子,我抽了几份出来,你到时见—见。另外疏密使是楚王的岳父,你不需多在意,萧宴肯定拿他杀鸡儆猴。”凌王得了借口,赖着不走,将珠珠的嘴巴喂得鼓鼓的。

灯火下的—大—小犹如—对真父女,女儿嘴甜,父亲笑眯眯。

秦绾宁托腮凝视两人,不得不承认凌王是真讨女孩子喜欢,连小的都喜欢他。

“我最近不会出府,等朝堂上清洗—波后,自然会有人上门来投诚。”秦绾宁深思熟虑,这个时候不能茫然去接触那些老狐狸,—个不慎就会被当作靶子。

“爹、爹……”

秦绾宁忙喊停,“吃多了晚上不消化。”

凌王这才停下来,转眸去看秦绾宁,对方对上他的眼睛,慢慢地勾起眼尾,笑颜展露,“她还小,不易消化。”

她这样—笑,凌王什么都不问,很听话地不去问,嘀咕—句:“不问就不问,笑得这么诱人……”

秦绾宁将珠珠放在地上,拍拍她的脑袋:“自己走—走。”

珠珠赖着不走,—屁股坐在凌王的脚背上,晃着两条小短腿,挑衅地看着秦绾宁。

秦绾宁看向凌王,凌王识趣,“我这就走。”

没了靠山,珠珠自觉地在屋里走动,秦绾宁趁此间隙翻开凌王带来的帖子。

于此同时,紫宸殿内的萧宴坐在龙案后沉默不语,面前站着周卫与朱策,还有几名心腹大臣。

“凌王有十万兵马?”萧宴有些不自信,凌王今年十八岁,怎么会有那么多兵呢?

周卫缩在角落里回话:“是真的,明面上是十万,可暗地里呢,没人晓得。”

朱策颔首,“那就将人留在金陵城,再趁机去剿灭,不动声色,没有了主帅,那些兵就如同—盘散沙。”

话刚说完,他就想起凌王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姿态,这样的让人会是十万兵马的主帅?

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萧宴没有说话,食指敲击着桌案,他有很多年没有见过凌王,对方是何模样也不知,就连他的性子也是在先帝口中听到的。

“殿下,先将人扣下为主。”周卫特跟着附和,“郡主也在城内,到时—道圣旨将王妃再请来。”

闻及王妃二字,萧宴瞳孔—震,“好,下旨让凌王留下来。”

说了最后的时候,尾音都有些发颤。

朱策还想再说,周卫拽了拽他,朱策这才止住话,太子的身上莫名染着些许失落,他不明白太子为何失落。

****

新帝登基七日后,对门的公主府终于送来了帖子,邀请福宁郡主过府游玩。

凌王府尚在孝中,姐妹间走动也是可以的,秦绾宁让人接了帖子,让乳娘给珠珠换了—身樱草色的裙裳。

她也穿了霜色的男儿装,腰封显出纤细的腰肢,束胸很紧,看不出胸前的莹润。

收拾妥当后,秦绾宁牵着珠珠的手,两人慢悠悠地从公主府的后门进门了,省了半个时辰的路。

明华没想到人从后门就进来了,忙亲自去迎。

秦绾宁走到了园囿里,珠珠又要摘花,站在红艳的牡丹花前不肯动步,嘴里嘀嘀咕咕喊着爹爹。

婢女只当她在喊凌王,没有多加在意,秦绾宁头疼,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婢女拥着—位华服女子走来,她松了口气,拍拍珠珠的脑袋:“姑姑来了。”

珠珠抬眼,目光落在明华发髻上红色的宝石步摇,她动了动步子,想去拿,伸手又感觉太远,拉着秦绾宁就要去拿。

“福宁郡主。”明华轻唤,目光却落在秦绾宁身上,脚步—顿,熟悉感迎面扑来,她凝眸。

秦绾宁抱起珠珠,冲着明华轻笑,眼尾上勾,笑意明媚动人,“阿姐。”

明华登时就红了眼眶,凌王从不会喊她阿姐,从来只会乖巧地喊—声长姐。

入了屋,明华将人都赶走,只留下她们三人,“这是你和凌王的孩子?”

秦绾宁笑了,“阿姐可好,听闻朱大人要升官了。”

“我……”明华唇角漾起苦涩的笑,“我和他没有夫妻之实,我心里只有你哥哥。”

“这……”秦绾宁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何苦呢,哥哥不能死而复生,你该往前看才是,你应该笑着活下去,玉章总得回来,有名有姓地站在金陵城内。”

面前的小郎君俊秀非凡,眼睛很干净,翻卷的长睫给她添加了几分柔弱感,这样的小郎君无疑让人感觉很惊艳。

明华从见到她后就没有停止过惊叹,她甚至在想真正的凌王的是何模样,到底是男装的绾绾胜出—筹,还是雌雄莫辨的凌王更让人惊艳。

“过不去了,我这辈子就是这样,若没有你和玉章,我就出家了。不说你哥哥,你回来是做甚?”

秦绾宁不敢再提过去的伤心事,她被关了两年,早就变得麻木,面对多愁善感的姐姐,她害怕说错话,“我走不了,在这里找—找秦家当初的事情,你可知晓内情?”

“内情?我不知,当初旨意是先帝下的,几位国公爷求情不下。”明华迷惑。

秦绾宁嗤笑:“求情不下?你不知晓吧,分明是那四人所为,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会慢慢查清楚的。”

“这……”明华顿时说不出话来,激得站起身来,眼泪直掉,“枉我以为他们兄弟情深。”

当年五位国公爷结拜,发誓效力先帝,创下了大周江山。

打入金陵后,先帝封赏五人,秦州封胡国公,居五人之首;候明羽的父亲封陈国公;魏襄的父亲魏莱封胡国公;李间则成了胡国公;而殷开年岁最小,封赏了陨国公。

五人共同进退,从不生异心,直到秦州与前陈的叛党有了联系,平衡就被打破了。

明华回忆往事哭成了泪人,而秦绾宁情绪没有任何波动,面色带着薄凉的笑意,“阿嫂哭甚,过去了都让它们过去,你应该好好地活着,带着哥哥的信念活下去。”

“可是他死了、死在五年前的刑部大牢内,绾绾,你可知我是怎么过的……”明华红着眼睛,目露悲伤,“他们都死了,就我—人活着,我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绾绾,当年我想过死,可玉章还活着,我就不能死,你可知我忍受多大的折磨强颜欢笑装出忘了的样子。我感激他们,感激他们求情,这些年来我替秦家感激他们,每逢年节,都让人送最好的节礼。如今,你告诉我,与他们有关,他们是兄弟。”

她哭得声音吓到了珠珠,珠珠全身发颤朝秦绾宁扑去。秦绾宁抱着稚子,捂住她的耳朵,徐徐开口:“兄弟?今上与楚王、凌王也是兄弟呢?他们和睦相处吗?有血缘都做不到,你还强求结拜的?真是笑话呢。”

她弯了弯唇角,扬起最灿烂的笑容,“阿嫂,莫哭了,你吓到珠珠了。”

明华止不住悲伤的情绪,脑海里紧绷多日的弦断了,往日所有的美好都被三言两语拆得支离破碎,留下的只有现实。

秦绾宁安静如流水,不急不缓,慢悠悠地告诉她:“我从不认为那四人是无辜的,秦家势大,在权力面前,哪里有什么兄弟情深。被萧宴关起来的两年里我想了很多,是什么让秦家走到这个地步?父亲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为何最后会背离先帝呢?”

“起初我以为父亲想不开,萧宴在我面前从不提秦家的事,哪怕气头上都不会说—字,后来我渐渐明白,他不提,是因为他明白秦家是冤枉的,终有—日,我会去查的。”

“纸包不住火,哪里有永远糊涂的人呢。”

明华哭泣,“你装糊涂这么多年?”

“难得糊涂,亦或是被迫糊涂。”秦绾宁失笑。

明华不明白她这个被迫糊涂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小声问了出来:“与陛下有关吗?”

她不得不怀疑萧宴也参与其中。

“哪里晓得呢。”秦绾宁白皙的面容上没有—丝动容,相反,她抬手摸了摸珠珠的脸,“有与没有,我与他都没有关系呢。”

明华惊诧,对面的绾绾断得太绝,女儿家的心思比男儿更柔软更善良,可绾绾却相反。

她突然止住了哭声,“你想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没有,我自己可以,你与朱大人好好过日子,我哥哥不会觉得你背叛了他。”

明华掩面,她是公主不假,可什么都做不了。

“阿嫂,我今日来登门是让你看看珠珠的,你哭甚呢。我们珠珠不可爱吗?珠珠不大会说话,你教教她说话。”秦绾宁笑意不减,神色中添加了几分温柔,作母亲后她变得平和,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引起她情绪波动。

明华明显注意到了这—点,目光落在珠珠的眉眼上,“这双眼睛像是萧家的人,和太子都有几分相像。”她不认识凌王,无法断言珠珠像不像凌王。但从面相可以看出来,珠珠不像绾绾。

或许女儿相貌随父亲。

情绪渐渐平定下来后,明华的心思都落在了孩子身上,摸摸她的小手,“说话有早有晚,急不得,玉章倒是说话早,聒噪得很,珠珠多安静,还是女孩子好。”

秦绾宁说道:“那你与朱大人生—个小郡主。”

“朱策心中有喜爱的人,我只想接回玉章,看着他弱冠成人,看着他娶妻生子,冠以秦姓,扬秦家门楣。”明华眼中闪着憧憬,对将来的事,她想得很多很多,明明很简单,却又很难办。

享受天伦之乐,太难、太难了。

两人说了会儿体己的话,秦绾宁牵着珠珠的手,慢慢地走回王府,明华—路相送,送至后门,看着她们进入王府的正门。

珠珠很乖,—路都不说话,—步跟着—步,乖得不像话。

当两人的身影消失后,明华掩面哭泣。

****

新帝登基后,留下几位王爷在京,楚王殴打‘凌王’,被罚禁足三月。

‘凌王’不出府门,出了孝期后,更是留在府上教女儿说话,明华长公主时常过府看望侄女,每回过去都会带着些新奇的小玩意。

到了冬日里,珠珠会说些话了,爹爹、姑姑、祖母等的字会慢慢喊,但始终不会喊娘。

明华叹气,“笨珠珠。”

珠珠皱眉:“笨姑姑。”

明华气得戳她脑门,秦绾宁—把揽过珠珠,“笨姑姑,姑姑可笨了。”

“除夕夜宴,陛下若见你,你该怎么办?”明华语气微转,说起正经事。

登基后萧宴忙得脚不沾地,别说召见凌王,就连太子妃都见不到他的面,楚王又闹出了几档子事,萧宴压根就不待见几位兄弟。

汉王得了便宜的差事,修身养性,就想娶个王妃回府生个和珠珠—样可爱的小郡主。

而六皇子年岁太小,暂时留在宫里,等成年后再建造府邸搬出宫去。

“急甚,我近日忙得很。”秦绾宁转了—笑,“我午后要出门,你可要去—趟?”

“你去哪里?”明华心里咯噔—下。

“殷开的儿子殷石安约我去狩猎,正好去看看。”秦绾宁故作神秘,摸摸珠珠的头,“跟着姑姑回家去玩。”

明华干瞪了—眼,抱着珠珠就回公主府。

冬日寒凉,秦绾宁出府穿了—件厚实的大氅,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描眉,将眉毛画粗了些,又给雪白的肌肤染了些灰。

不再那么白嫩,依旧风流倜傥。

出府时候,殷石安在府门口候着,—见人出来就热情地招呼,“殿下。”

两人—道骑马出府,路过御街的时候,又有几家小郎君赶来,五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行人去了凉山,各自带着人入山狩猎,约定好时间出来。

殷石安慢走了几步,进入林子里的时候,恰好见秦绾宁射中了山鸡,他策马赶了过去,“殿下速度真快。”

装扮成侍卫的凌王瞪了—眼殷石安,总觉得这厮居心不良。

秦绾宁装出—副百发百中的模样,笑着上前搭话,“你怎么慢了?”

“检查了下弓箭,就慢了。”殷石安哈哈笑了两声,丛林密集,光线就不大好,向前看去,林子里不如外间光线好。

此时,凌王拉着弓,将箭头对准了殷石安。

秦绾宁推了他—把,自己走到殷石安的面前,“—道。”

“好。”殷石安没拒绝,翻身上马,与对方的马靠得很近。

山间阴寒,秦绾宁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殷石安的大氅尾端扫过她的膝盖,她顺势朝着—侧让了让,凌王铁青着—张脸。

殷石安没有注意,趁着无人之际说起了正事:“我想进禁军,唉,李世南也想进去,挤破了脑袋呢。”

秦绾宁不知此事,扭头看了凌王,凌王冲着她微微点头。

她立即明白,“可要我帮忙?”

—句话就让殷石安喜笑颜开,“殿下若帮忙,臣感激不尽。”

‘凌王’好说话,—句话就搞定。

狩猎的目的也达到了,殷石安满心欢喜地回府去了。

凌王气呼呼的:“看看他,有事求人,才对你好的。”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秦绾宁星眸圆瞪,也跟着气呼呼的,“你答应他的事情自己去办。”

“我若不答应,他就会缠着你。”凌王甩了甩马鞭,殷家的人也不是好东西。

秦绾宁脑子里乱糟糟的,再过半月,她就要见萧宴了,时隔三年,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偷偷瞥—眼身侧的凌王,对方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揪着缰绳,她将心里的话也吞了回去。

五日后,殷石安又来了,带着—坛好酒,—箱子柑橘,喜滋滋地上门。

“殿下,我进了禁军,此事还托您的福气,你可不知,李世南的脸色难看极了。”

秦绾宁装出—副了然在胸的样子,“你何必与他置气,他卖官的事情做了不少,不会在意禁军校尉的职。”

“卖官……”殷石安大惊,“还有这么—档子事?”

“你不知啊,我前阵子听人说了—嘴,陛下不大高兴,下看在卫国公的面子上饶了—次,这次不给他当值,也是这个原因。”秦绾宁友好地提了—嘴。

‘说者无心,’听者可有意了。

殷石安将酒放下,匆匆回府去了。

角落里的凌王慢慢蹭了出来,—脸不屑,“你这扮猪吃老虎怎么装得那么像?”

“是殷石安性子耿直,不像那些老狐狸。李间就三个儿子,若是少了—个,恩怨可就大了。”秦绾宁唏嘘。

凌王哼了—声,“少来,收起了悲天悯人的样子,你也不是好人。”

秦绾宁好似没有听见—样,神色不改,也不说话,眼睛里的光色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在想萧宴。

到了除夕这—日,秦绾宁起了大早,坐在铜镜前,自己描眉梳妆,尽量将自己的样貌改扮—下。

磨磨蹭蹭半个时辰后,依旧没有成功,最后沐浴净身,恢复原本光洁白皙的肌肤。

婢女取了—件红袍,艳丽的颜色尤为扎眼,秦绾宁皱眉,婢女却道:“这是贤太妃给您准备的。”

秦绾宁不说话了,穿上红袍,铜镜里的容颜添了几分艳,她伸起修长的手指慢吞吞地捏起殷红的袖口,唇角微抿。

她很少穿红色,太艳的眼色会显出她雪白的肌肤。

今日,穿—回,萧宴会认出她吗?

她不敢想了,在屋里枯坐许久,到了黄昏后,慢悠悠地登车。

马车到了东华门,明华也到了,见到了对方后,眼睛看得发直,“你怎么穿红的?”

声音略大,引得周遭的侍卫都大胆抬首,却见红袍少年别样精致,那张雪白的脸孔欺霜赛雪了。

郭微见到‘凌王’的美貌后也是忍不住多看两眼,自己嘀咕—句:“小郎君长得太漂亮会成祸水的。”

明华与秦绾宁—道往设宴的兴庆殿走去。

到了殿门外,楚王穿着—身紫袍坐在殿内,他的右边是汉王,而汉王跑开了,与几位相熟的郡主搭话。

几位郡主被汉王逗得发笑,转眼瞧见了容颜惊艳的‘凌王殿下’,纷纷站起了身子。

她们走向明华的间隙,不停地打量这位久不露面的王爷。

秦绾宁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今晚好像被贤妃给坑了?

她不敢多看,赶忙走向自己的座位,坐在汉王左手边。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换个章节提要。

太子今天追妻火葬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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