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雪接下来的反应,再一次肯定了我的判断。
她看向了我。
是的。
她看向了我。
原本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对我的恨意。
仿佛一个天使,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感到阴森可怕的恶鬼。
我甚至被她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吓得退后了一步,并且全身上下在骤然间便发出了一身的冷汗。
多少年了。
已经没有人能让我产生这样的恐惧。
但是欧雪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却做到了。
她分明躺在床上不能动,却给我一种她可能随时都要坐起来吃人的感觉。
她仍然在看着我。
我甚至不敢去迎视她的眼神。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说,“我不管你是谁,我复明的这件事,你如果敢告诉别人,我就算化为厉鬼,也要杀了你!”
听到她这样说,我反而松了口气。
我没有产生一丝一毫对她的不满,产生的不过是对她的同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她,遭遇了这样的苦难,也会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备。
我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现在这种情况,换药布的时候会很疼,到时候你装不下去的。”
欧雪听到我这话,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对我的敌视也渐渐弱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说,“徐雅菲的人,一直在外面守着,可能就怕你跟警官如实相告,刚刚警官也走了。”
欧雪深吸了一口气,眼皮颤抖不止,泪水溢出了她的眼眶,流入了她的耳蜗。
我说,“我已经知道侵害你的那个女人是谁了,但听说她的背景很大,我可能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但我觉得,你还是要等养好伤再说。现在的话,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
欧雪声音颤抖地问,“你和徐雅菲不是一伙的?”
我说,“只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想帮你,但是如果盲目帮你的话,我可能会被灭掉。”
欧雪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同情。”
欧雪问,“仅此而已?”
我点点头。
欧雪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自己的仇,我自己会报,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我说,“懂。我以前也像你这样痛苦过。”
欧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轻声说,“尽量调整一下你的情绪吧,我帮你擦干眼泪,然后我要去忙别的事情了。”
欧雪咬了咬牙,带着哭腔问,“你在这家医院有熟人吗?”
我想到了刘育嬅,说,“有。”
欧雪问,“值得信任吗?”
我说,“至少不是徐雅菲那边的人。”
欧雪说,“我需要检查我的眼睛,我虽然能看到,但是看不清。”
我想了想,说,“可以,不过得等到凌晨了,等其他人都睡着了,我再让她带一个眼科医生过来。”
欧雪说,“谢谢。”
我问,“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欧雪说,“暂时没有了。”
我点点头,再次凑近了她的身体,将我之前给她的那部手机拿了起来,说,“我把我的新号码输入到我给你的这部手机里,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或者紧急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
欧雪没有拒绝,深深地看了我两眼,说,“谢谢你,李冬。”
我愣了愣,说,“不客气。”
离开重症监护室,我直接去找刘育嬅了。
她正在值班。
她诊室外的病人,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我。
没一会儿,她便让一个护士把我叫了进去。
她问,“你有事?”
我说,“你先忙着,等你下班再说。”
她点点头,说,“那你先出去吧,这里都是女患者,不方便。”
我应了一声,离开了刘育嬅的诊室。
接下来,我也没有干等,而是去脑科走了一趟,询问了一下关于脑瘤的具体相关。
结果,我之前掌握的那些浅薄的医疗知识,确实没有错。
想要检查脑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现在看来只有手术介入一种方法。
而且这样的手术都不是小手术,只要上了手术台,便是命悬一线的局面。
脑瘤若是良性,皆大欢喜。
脑瘤若是恶性,就算全都切除,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或许,王海艳也知道是这么一种情况,所以她的情绪才不高。
上了手术台,就是两个结果。
要么生。
要么死。
天晓得王海艳正在承受着多么巨大的压力。
离开脑科,我给孟欣打了个电话,问,“怎么样了?”
孟欣说,“来海边了。”
我说,“我咨询过了,要检查脑瘤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必须上手术台。”
孟欣说,“她知道。”
我问,“那她怎么说?”
孟欣说,“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
我问,“你们在哪儿?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孟欣说,“金沙滩这边,不过你还是别来了,她现在情绪还行,中午我们打算吃海鲜,你来了以后,又要把气氛搞沉重了。”
我皱着眉,“病情不等人。”
孟欣说,“我先跟她聊聊,你先忙你的吧。”
我问,“你卡上的钱够吗?”
孟欣说,“还行,还三百多呢,吃饭是够了。”
我说,“我去给你打点钱,她身体允许的话,你就陪她好好转转,可以去动物园转转,她喜欢动物。”
孟欣说,“行,那你别打太多啊。”
我没再说什么,离开医院,便去银行给孟欣打钱了。
从银行走出来,我心情出奇的沉重。
因为这家银行就在医院附近,来取钱的多是患者家属,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出一个字。
累。
当然,也有性格开朗的患者家属,但是不多。
坐在银行外的台阶上,我点了一支香烟,默默抽了起来,皱着眉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
从小到大与王海艳在一起的画面,如同过电影一样闪过。
“狗东西,让你不听话,被打了吧?”
“狗东西,这是我从镇上给你买的碘伏,赶紧用上。”
“狗东西,你就是个狗东西,狼心狗肺,你砸,你扔,活该你没人疼!”
想着想着,我忽然就感觉,我的鼻子酸了,眼泪也把香烟打湿了。
我自嘲一笑,捏了把鼻涕甩在了一边,站起身朝医院走去。
还没走到医院门口,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正是刘育嬅给我打来的电话。
刘育嬅问,“你人呢?”
我说,“医院门口呢,你直接去停车区,我在那里等你。”
刘育嬅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刘育嬅上车后,我问,“想吃什么?我请客。”
刘育嬅发愣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瞥了瞥刘育嬅,笑说,“你穿这么一身,可不就是准备好跟我去吃饭了么。”
刘育嬅换了一条修身连衣裙,而且还化了妆,很有韵味。
刘育嬅妩媚地白了我一眼,说,“客随主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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