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终焉帝也没什么再好计较的。
归根结底,托尔长时间停留在这个世界,无非是因为一个弱小的人类。
千里又劝,虽然这只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难得见到你们父女二人,上我那里聚聚岂不是正好?”她知道终焉帝不会去。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一同前往了。”
终焉帝当然不会去,因为…他决定直接去解决问题的源头。
身为终焉帝的女儿,托尔怎么会读不懂他的心思,当下翅膀一振,试图具现出法阵回到小林的身边,却被身上的手臂给止住,动弹不得。只好用隐晦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接收到其中愤怒的信号,千里面上不为所动,端着一幅深不可测的高人模样,实则也在暗自腹诽:
自己这样也很不容易的好吗,都快被挤变形了。
对于千里来说,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为了达到现在的境界,千里打开了不少技能,相对的,世界针对她的排斥力便如同海啸一般骤然增加。
她觉得自己身在大海中间,四面受压,但自下而上的浮力却不够,只得任由躯壳缓缓下沉。
不过还好,撑得住。
谢绝了千里的邀请后,终焉帝便消失在城市上方,就如同他来时那般迅速,原属于他的强大气息顿时烟消云散。
待千里确定终焉帝已经不再此处,她便松开了托尔,让她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去吧,去往小林的身边。”
时间紧迫,托尔来不及多说,她化成庞大的龙,回头深深看了千里一眼,便隐去身形,消失在空气之中。
随着她的离去,浩瀚天空之下,只存在千里一人。
忽然狂风骤起,吹得少女的衣服猎猎作响,乌云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给予地上的人重重压迫。
不远处,闷雷惊起一片飞鸟。
在这样的伴奏下,千里避开监控,缓缓降落至一处无人地带。
接下来的事自己已经没必要参与,也没有那个立场。
托尔只要保护好小林就好,剩下的,她相信小林可以处理。
她很早之间就这么认为:小林是个靠谱的大人。
更何况还有其他人看着呢,别以为她不知道。
降临此世的,可不止托尔一条龙。
将所有技能关闭,她让自己回归到平时的状态,随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还是这个状态比较轻松啊。
千里向家的方向走去。
为了圆下出门前说下的话,千里中途去药店买了些药,结果却估计不当,让倾盆大雨淋了一小段。
药有塑料袋的保护,还好,唯一遭殃的就是千里。
此刻早就过了太宰上班的点,家里没人,千里眼下再无顾忌,靠在门上喘了两口粗气,随便擦几下头发,换了衣服直接往床上一躺,没过几秒便失去了意识,进入很久未曾踏入过的深眠。
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云层般难以驱散,她进入梦中,在恍恍惚惚中被抛至云端,又在失重中跌落深海底部。一时间,来自过去的记忆充斥了脑海,无数时空重叠交错,说话的人太多便成了难以摆脱的鬼魅。
被深水掐住咽喉,千里在窒息中恍然惊醒,便发觉头下的枕头已经被浸湿了一片。
深吸一口气,她下意识地抬手摸摸额头,却触及一片冰凉。
她将头上的异物撕下来一看——一张退烧贴。
迟钝的脑袋缓慢运转,几秒钟后,千里才想起这种东西应该出现的场合。既然它在自己头顶上呆着,那么……
嗯…又生病了啊。她有些呆呆地想。
还是那样,千里相信自己的身体还没弱到淋那么一点雨就生病的地步,那原因便只有一个——世界排斥力承受过多。
也是,陪那头老龙叙旧用的时间长了点,昨天恐怕是自己目前为止使用能力强度最大、时间最长的一次,真不容易。
“哟,醒了?”
房间内响起第二个人的声音,千里撑起身子,才发现另一人的存在。
——是太宰,自家的小孩。
眼睛看见了才知晓,警惕心和感知力未免退化的太过,这病生的倒是彻底。
少女摆出面瘫样,但眼里的迷茫和呆愣没逃过太宰的眼。而太宰看千里这幅样子却笑出声来:
“你这副样子倒是少见。”
“……”这是千里的反应。
见她不说话,太宰停嘴,抬手摸摸鼻子,随即正色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
千里撇他一眼,躺回去,恹恹开口:“不好。”
就两个字,剩余也没多说什么。
她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几乎所有人看到生病的自己都要先笑几声。
从前的战友也是,现在的太宰也是。
“很好笑吗?”于是她问了。
问题的唯一解答人貌似被难住,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出来。
这笑容不像刚才那样的明目张胆,虽然这么想有些不衬,但千里觉得少年笑得像春风一般柔软,泛着安抚的意味。
“确实挺好笑的。”
千里:。
看少女豁然木下来的眼神,太宰采取了补救措施:
“不,上句话是在开玩笑。”
不,上句话是实话。
千里如此翻译。
“只是觉得很少见而已,毕竟你不怎么生病,平常还一直都是那副样子。”
撕开新的退烧贴,他俯下身子将这东西贴在少女的额头上,再用手指按压至平整。
“什么样子?”千里问。
“就是…我很强很可靠,我是样样全能的钢铁侠。”
这话说的抑扬顿挫,再加上他手舞足蹈的衬托,整个场面引人发笑。
可惜家里唯一充当观众的病号并不想配合太宰的表演,她现在难受的紧。
“是吗,看来我这个家长做的还挺成功。”
难受归难受,千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点评,尽管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个房子是她的家,她的安心之处,唯一能让她毫无防备的地方。
熟悉的气息萦绕周身,一个没绷住,少女被困意掠走,只剩个睡熟的躯壳在外面。
千里睡觉时的呼吸声很浅,这是她一百多年来都不曾改变过的习惯,当然,是被逼出来的。
房间顿时陷入沉寂。
“……家长啊。”
贪婪的自己已经快不满足于这个身份了。
第二天夜晚,千里的身体略微好转,便察觉到窗外有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此时正夜深人静,怎么看都不像是做客的好时候,反而更像是新闻中不怀好意的歹人,但千里知道,此人并非来者不善。
这里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不好说话,千里便出去找了个僻静地方,静静等这位客人主动现身。
僻静小巷之中,那少女显露身形,身后的龙翅以及与女仆咖啡店同款的女仆装充分表明了她的身份。
“哟,托尔。”千里现在可有心情和她打招呼了:“你这次过来,该不会又是来警告我的吧。”
言中揶揄之意显然易见。
“不,千里阁下,之前是我反应过激。”她低下眼睛,这态度跟以往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呦呵,连‘阁下’都用上了。千里暗自惊奇。
想必是托尔斯泰又跟她说了些当年往事,嗯……自己当时的名头好像还蛮大的来着。
谁又能知晓她其实是个装风干牛肉的嫩草呢。
“按照人类的礼仪,我应该对阁下说声道歉和谢谢。之前是我的行为对阁下造成困扰,听说隔壁国家有个词叫‘负荆请罪’,如果阁下无法轻易原谅,我可以……”
“不,不用。”千里开口打断了她愈发激动的话语。
“负荆请罪什么的就免了吧,道歉和感谢的话我已经收到了。”她摆摆手,向驱赶小狗似的:“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你可以走了。”
前来认错的龙站在原地不动,半晌憋出两个字:“可是…”
看这条龙委屈的样子,千里心里有了计较。
“如果不能得到您真情实意的原谅,小林她是绝对不会让我进家门的!”
啧啧啧,作为一名人类,小林的本事可真不小,能说出这种话的恐怕这世上唯有小林一个。千里心中一阵唏嘘。
而且这种话竟然如此管用。
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看漏托尔眼中的泪水。
明明是一条龙,在此刻却像极了被迫在家门外面壁思过的委屈小狗。
这种场景给人说不上来的喜感,但为了某条龙的尊严,千里并没有笑出声,轻咳一下,道:
“没关系的,我也不能真正与小辈计较些什么。”
托尔当时的举动确实对自己造成了些许困扰,但现在没必要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龙族交好才是现在她应该考虑的东西。
“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会招来港口黑/手党的注意,要是告诉太宰可就不好办了。”
这当然是个借口,只要□□没受到伤害,便会一直维持下去。
就是有点难受。
“总之,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说罢便消失在了原地。
至于托尔应该怎么回去交差,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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