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木柴在火光的吞噬下,发出“毕剥、毕剥”的声响。
姜燃睁开双目,一簇跳跃的火焰,猛地跳入他的眼底。
篝火前坐着几道人影,应长欢拿着把剑,串着两只不知从哪里捉来的山鸡,放在火上烤着,鸡肉噗滋噗滋冒着油,泛出一股浓香。
寒珠半蹲在南柚身侧,掌中托着支瓷瓶,指尖沾着琥珀色的药膏,往南柚的胳膊上抹着。
载素抱着刀,站在不远处巡逻,防备猛兽偷袭。
“公主千金之躯,为了个卫国质子,差点葬身火海,实在不值当。”寒珠瞧着南柚胳膊上好几处烫伤,目露心疼之色。
“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么。”
“公主这头缎子似的头发,都被火给烧焦了。”寒珠握起南柚的发丝,止不住的埋怨,“公主花了许多时间,才养出一头这么漂亮的头发。”
黑亮柔顺的长发,失去原有的光泽,发尾的部分被大火烧焦,卷成了团。
“这有什么,给我拿把剪刀来。”南柚不甚在意地说道。
这次出门的行装都是寒珠亲自打理的,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南柚握住头发,在寒珠的惊呼声中,“咔嚓”一刀剪下去,直接将拦腰的长发,剪下了一大截。
南柚断了发,寒珠一脸仿佛断头的表情,难过地快要哭出来。
“过些日子就能长出来,好了,好了,我保证再长出来的,比现在的漂亮一百倍。”
寒珠被逗笑:“公主,您的脚伤了,我需要做些简单的推拿,会有些疼。”
“诶诶,那你等会儿。”南柚转头,“长欢,好了吗?”
“可以吃了。”应长欢撕下一支鸡腿,递给南柚,“公主小心烫。”
南柚吹了两口,张嘴咬下,眯起好看的狐狸眼,毫不吝啬地夸赞:“长欢不仅人长得好看,手也巧。”
应长欢眉眼弯弯:“公主过誉。”
南柚的脚踝肿得像馒头,寒珠取了药酒,脱下她的鞋袜,倒了些药酒在掌心,轻轻按了下去。
南柚发出“嗷呜”一声惨叫,惊得寒珠立即松了手。
南柚眼角因生理性的疼痛,不自觉蹦出几颗晶莹的泪珠,她咬了一口鸡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准备好了,再来。”
浓紫色的天幕上缀着无数颗晶亮的星子,那些银沙般的星子齐齐闪烁着。
坐在星空下的红衣少女,披着半长不短的头发,啃着鸡腿,眼泪汪汪,一会儿夸着“好吃,长欢真棒”,一会儿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提醒“寒珠,轻点”。
姜燃默默盯了会,阖上双目。
几人夜宿山中,翌日一早,天色大亮后,启程出发前往鹿城。
鹿城处于陈国、卫国、梁国三国的交界处,因出了个魔修的宗门,人间不敢沾手,后来魔宗覆灭,这里妖邪横行,无人接手,愈发混乱,直到三百年前来了个姓鹿的仙君,斩妖除魔,还这里一片太平。
那仙君与宗门不和,在此栖身,建了座鹿城。约莫百年前,仙君应劫身陨,把鹿城交给自己的后人,可惜他的后人个个都是蠢材,修为不济,还招惹上狐妖一族,一把火烧死狐妖的狐子狐孙,惹得那狐妖上门报仇,灭了鹿氏满门。
幸得鹿氏留下一名遗孤,潜心修剑,终于斩下狐妖头颅,重振鹿城。
“现任的城主名叫鹿林深,是鹿家唯一的后人,听说师承一只三尾灵狐。此人性情果断,连自己的师父都杀,出了名的狠辣无情。”车内,寒珠正在给南柚介绍鹿城的情况。
马车被守城的侍卫拦下:“哪里来的?”
“我们是从陈国西京人士,来鹿城做笔生意,万望几位大哥行个方便。”坐在车辕上的载素递出关引。
“你们的鹿呢?”守城的侍卫看完关引,理所当然地问道。
“什么鹿?”载素呆住。
“鹿城,鹿城,自然有鹿,才能进城。”
南柚撩开车帘,放眼望去,只见入城之人,手中莫不牵着一头梅花鹿。守城的侍卫见了鹿,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情,仿佛那鹿才是这里的主人。
“有鹿才能进城,这是什么规矩?”南柚一脸不解。
“这是我们未来的城主夫人祝姑娘定下的规矩。几位没有鹿,还是请回吧。”守卫伸手赶人。
“我们买头鹿总行了吧。”
守卫冷笑一声:“自从祝姑娘定下这个规矩,城中的鹿早就卖光了,几位就算再有钱也没地儿使。”
“那我们去猎一头鹿回来。”南柚回起这一路所经山道,崇山峻岭,绵延不绝,深山老林中,总能抓到几只梅花鹿。
守卫摇头:“买不到鹿,人人都去山中猎鹿,山野里哪里还有鹿。”
“岂有此理。”南柚磨着牙齿。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这位祝姑娘到底何方神圣,鹿城城主也由着她胡闹。
“距离鹿城五十里外,有个落霞谷,里面住了个放鹿人,他养了许多鹿,你们不如去求求他,看能不能讨一头鹿来。”守卫见南柚生得别致,好感顿生,忍不住提醒一句。
“成,掉头,现在就去落霞谷。”南柚下令道。
马车在风中疾奔,扬起漫天尘土,终于在落日前,赶到落霞谷。
艳如锦缎的霞光,笼罩着整座青翠的幽谷,呦呦鹿鸣回荡在空灵的山谷间。
南柚在寒珠的搀扶下,拄着一根新削出来的竹杖,一瘸一拐下了马车。
她的脚踝消了肿,但仍有些疼痛,不能自行站立,需依仗竹杖撑着。
同样是从火海里逃出来的姜燃,却是毫发无损,仅有的几处烧伤,也在强大的自愈能力下,光洁如初。
南柚心生不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公主,您腿脚不便,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几个去办吧。”寒珠建议道。
南柚摇头:“此人深居幽谷,养了许多鹿,定是性情古怪,恐会提出一些条件。”
她可不想白跑一趟。
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公主府躺着当咸鱼。
南柚以竹杖点地,从姜燃身边经过时,刚好迎面拂来一阵风,山风撩起她的发带,凝着淡淡的香气,擦过他的鼻端。
姜燃不自觉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简单粗暴的剪掉一截长发,断口处参差不齐,披在身后,堪堪过了肩膀,委实难看,便将头发都盘起来,簪了朵珠花,垂下两条与衣裙同色的绯红绸带。
走路的时候,身下裙摆如牡丹花般绽开,是这满目碧绿中唯一的艳色。
恰是这样点到为止的艳,连眼前的万丈霞光也不可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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