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樱停下了脚步,更收敛了心神,继续恢复到方才眉头微蹙,眼神呆滞,眼角噙泪的模样,缓缓转过身来,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母亲,有什么事吗?”
贺兰夫人面容严肃,盯着缪樱的脸看了半晌才开口质问道:“关于御辉的死,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缪樱抬起眼眸看了看贺兰夫人,面不改色的说道:“杀人凶手已经被父亲亲手处置了,母亲还让我解释什么?”
贺兰夫人咬了咬牙,缓缓将右手伸到缪樱面前,只见她掌心赫然托着一颗碧蓝色的宝石吊坠。
“这是什么你应该不陌生吧,这种色泽通透质地均匀的宝石极为罕见,当年你舅舅来雍都看望我,一共只给我带了三对,那对红色的给了御辉,棕色的给了承辉,蓝色的给了你,我将这三对宝石镶嵌在你们的衣摆上,希望能保你们三个平安,你给我解释一下,这颗蓝色的宝石为什么会被御辉紧紧攥在手里?”
缪樱微微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衣摆,果然此刻右侧衣摆上空空如也,她不禁回想起御辉在临死前紧紧揪住她衣角的场景,看来这颗宝石就是那时候被他揪下来的。
没想到这个废物临死前还留有这一手,更没想到的是唯一能够证明母亲也是在乎过她的一件礼物,如今却成了能够指控她的唯一罪证,真是可笑!
“御辉是你杀的!”贺兰夫人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看着此刻依然平静无波的缪樱,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事到如今缪樱也实在没有了再在贺兰夫人面前装模作样的必要,她眼神徒然变得冰冷,面无表情的说道:“看来你还不算太蠢,没有直接将这证据拿到父亲面前去。”
从小到大,缪樱从来都不曾这样对贺兰夫人说过话,她一直低眉顺眼的微笑着附和母亲,即使贺兰夫人的话再刺耳,再难听,她也都不曾反驳过,但其实她早就从心底里对于被迫微笑产生了一种极度的厌恶,此刻她为自己能够不再装模作样而感到兴奋,更为自己能够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而雀跃不已。
“你……你说什么?”贺兰夫人不可置信的呢喃道,她为这个向来乖巧的女儿口中说出如此犀利的言语而感到震惊,更因为这个女儿此刻满不在乎的神情和从不曾有过的语气而有些愤怒,她紧紧的攥住手中的蓝宝石,将手收了回去,愤怒的说道:“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弑弟的事情都已经败露了还不知道悔过,难道你不怕我去告诉你父亲吗!”
“你去啊。”缪樱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父亲,告诉他是我杀了御辉,你想看他是如何处置我的吗?你以为凭借我如今的秘术修为还会怕他吗?”
听她这样说,贺兰夫人神色一凛,眼中尽是惊恐之色,嘴唇不住的颤抖着问道:“你难道…还敢和你父亲动手不成?”
缪樱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自然没机会和他动手,因为父亲不会处置我,他不但不会处置我,还会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毕竟如今贺兰世家再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用来和东陵世家联姻了。”
她看着贺兰夫人陡然煞白的脸色,轻笑了笑说道:“你和父亲也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了,虽然貌合神离,但你至少应该了解他,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轻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他的愿望我心知肚明,他为了这个愿望不惜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也不敢与远在豫贡的梁丘世家决裂,更不要提一个近在眼前的助力,身为雍都五尊世家之一的东陵世家。如今东陵家主聘礼已下,名义上我已经是东陵世家的人了,你以为父亲会为了一个已经不能起死回生的儿子而与东陵世家交恶吗?”
“而且父亲是个多么自负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想他会愿意承认自己误会并亲手杀了一生挚爱吗?你别忘了,是你当着众人的面不惜搬出梁丘世家逼迫父亲动的手,他会将这错误怪罪到自己的头上吗?不会!他只会将这些全部怪罪于你,他不敢处置我,又不愿怪罪自己,所以会倒霉的只有你一个!”
此时的贺兰夫人已经面色铁青,连站都站不稳,方才缪樱言语之中三番两次提到寻芳才是贺兰明宏的挚爱,这种话就如同一根针一样不断挑着她的神经,戳着她的心肺,她想要制止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因为这早已经是她自己心底也认定的事实。
贺兰明宏爱寻芳是事实,亲手杀了寻芳也是事实,而她用梁丘世家来逼迫更是事实,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缪樱方才所说的句句在理全部都是事实!
“你弑杀亲弟,这样的罪名即便在公府也是容不得的!”
即使心里已经认清了局面对她极其不利,但贺兰夫人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在与女儿的对峙中落了下风,更不愿承认她受了女儿的牵制,于是又搬出了一个自以为厉害的杀手锏。
缪樱轻轻摇了摇头,嗤笑道:“公府可是讲求证据的地方,你有证据吗?就凭这颗宝石啊!有人亲眼看到你从御辉手里拿出来吗?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在当日在家中见过我,父亲不会向着你,家里也没人能给你作证,而我的证据却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公府当日并没有我中途离开的记录。”
“你将这件事翻到明面上,唯一的可能就是暴露了父亲有个妾室的丑闻,到时候父亲被外人指责耻笑,心中恼羞,吃亏的还是你!”
“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有人相信的话那又怎样?贺兰御辉谋杀亲弟在先,父亲将此事交由我来调查,我查出了真相清理门户谁能说出半个不字?而且贺兰御辉因为害怕我查到他,所以施计害我不成被我反杀,这样的事谁又说的清,毕竟他之前已经对同胞手足下过手了,再下一次手也无可厚非,你说是吗?”
缪樱看着贺兰夫人脸上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的绝望神色,心中十分痛快,她想一口气将这些年心中的怨气发泄个干净,于是语气嘲弄的说道:“你以为我和你那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傻儿子一样蠢吗?我的秘术修为远胜过他,却要等到今日才动手,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是我心软吗?是我怜惜手足之情?”
“我告诉你,都不是!我等的是今日这样一个能保我万全的局面,我根本不怕你知道,也不怕父亲知道,因为我敢确定你们奈何不了我,如若我不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干嘛要引火上身自讨没趣?”
贺兰夫人此刻已经完全被缪樱的言语击垮了,心里的防线也早已支离破碎,她泪流满面,哀切的说道:“你为什么要杀御辉啊?他可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你们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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