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菱歌在屋内等得焦急,直到天色快暗下来了,赵琮和元青才回来。
一见他们推门,便立即迎了上去,知道他们跑了一日,又渴又饿,赶紧倒了茶水:“如何?可是有消息了。”
赵琮坐下喝了口水,才朝她点了点头,“虽没见到王爷,但联系上了他身边的副将,说是明日可带我们进军营。”
沈菱歌欢喜地眼睛都亮了,可想着时间紧迫,又犹豫着道:“今夜不行吗?就怕片刻都拖不得。”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落锁了,怕是不行,且再等一等,明早城门一开,便直奔大营,不差这么片刻的时间。”
赵琮无法理解,他们已经到了天门关,与周誉不过咫尺之遥,为何她连这一晚上都忍不了。
但见她焦急,又不好多说什么,还是轻声细语地安抚她,让小二送了晚膳上来。
东西南北的菜肴差距甚大,小二在旁卖力的介绍菜色,可沈菱歌全程皆是神游天外。
按理来说,能走出京城离开家里的一方小院,对她来说是很新鲜有趣的事,也是小时候和外祖读书时,畅享过的游历梦想。
可心中揣着事,实在是没有心情用膳,勉强地扯了个礼貌的笑,赏了小二赏钱,无知无味地吃了小半碗,便搁下了筷子。
“我们赶了半个月的路,你虽在马车上,却不比我们骑马的人轻松,若再不好好地用膳,身子如何吃得消。”赵琮见此不赞同地道。
沈菱歌不愿赵琮担心,只能拾起筷子把剩下的也吃完,才捧出书册来看。
赵琮摇了摇头,虽然她以男装打扮,但终究是男女有别,不方便在她房中多留,见她用完,才退了出去。
只是临走前,还交代了云姑一句,给她备些点心,以防夜里饿了。
等赵琮离开后,沈菱歌也没看多久的书,想着明日要早起,便早早地洗漱上床休息。
这半月来日日在马上颠簸,从没睡过一个踏实的觉,今日总算是能好好睡个觉了,可沈菱歌却怎么都睡不着。
总觉得心神不宁,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沈菱歌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月上中天,她实在是睡不着只得合衣起身,见云姑已经睡着了,也没将她吵醒,举着烛台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下午她待在客栈哪儿都不能去,便发现这家客栈还有个顶楼,是个小小的平台,可以俯瞰城内的景色。
这会万籁俱寂,月牙悬挂在天边,她动作缓慢地上了楼顶,坐在围栏边,看着漆黑中偶有几点亮光的金玉镇,思绪飘忽。
明日见到周誉时,她该说些什么?她若是说他会有危险,他会相信吗?
冬夜的风本就冷厉萧肃,更何况是西北横来直往的风,就像是一把把冰刀子,刮在人脸上,又疼又冷。
沈菱歌裹紧了袄子,背对着风口而坐,掌心的烛火忽明乍暗,眼看着就要被吹灭时,她听见远处有阵阵马蹄声响起。
那声音很远却听着很齐整,且不像是在城内,而是从城外传来的。
若不是夜深人静,她是绝对听不见的,沈菱歌像是有所感应般,猛地站起,手中的烛火烧到了手指,而后熄灭。
她遥遥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头像是压着块巨石,叫人喘不过气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沈菱歌一直望向远处,直到马蹄声消失,才回过神来,正要回房,就发现天门关大营的方向传来声巨响,几道火光冲天,她的双眼蓦地瞪圆。
难怪守备森严,难怪今夜见不了,定是今夜出了什么大事。
沈菱歌心头的不安又涌现而出,立即朝着楼下跑去,不等她敲开赵琮的房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赵琮一边系带裹外袍,一边往外走,险些与她迎面撞上,两人对了个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瞧出了慌乱,但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只得退进了屋内。
“菱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阿琮你是不是也听到巨响了,是天门关的方向出事了。”
与沈菱歌不同,赵琮并非一夜未眠,而是恰好起夜,从窗户瞧见了火光,这才觉得不对劲,准备起身出来瞧瞧,没想到会碰上沈菱歌。
“我睡不着,便去楼顶吹吹风,没想到听见了巨响以及那冲天的火光,那个方向定是不会错的,是大营。”
“你别急,即便真是大营的方向,也不一定就是出事了。”
赵琮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他把镇上守卫突然森严,以及营内的消息传得满城都是,结合在一起,大约就能猜到周誉想做什么。
只是真相如何,还得看明日开了城门才知晓。
“我猜是有敌寇在攻玉门关。”
沈菱歌更加着急了,就听赵琮继续道:“我若没猜错,这应是王爷的设的局,你今日便是去也没人会开城门,一切都得等明日见分晓。”
隔日一早,天方蒙蒙亮,城门守卫冻得腿脚发抖,刚将城门打开,就见有几个身影飞快地出了城。
大营内乱了一夜,此刻满地鲜血斑驳,还有不少营帐被烧毁的痕迹,瞧着便是昨夜发生了动荡。
来接赵琮的是肖伯言,他对赵琮印象不错,觉得他是个有才之人,待他也是有礼有节。
“昨日知道先生来的消息,本该进城相迎的,可昨夜有事离不得大营,委屈先生了。”
“这不算什么,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夜子时,敌寇突然发起猛攻,烧毁了我们的粮库,好在王爷料事如神,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引蛇出洞,将所有敌寇一网打尽。”
果然和赵琮所说的分毫不差,赵琮松了口气,“王爷果真是用兵如神,令在下佩服,将士可有伤亡?王爷现下在何处?”
肖伯言本是笑容满面侃侃而谈,被这么一问反而犹豫了起来,“王爷他……”
不等他说完,便间赵琮身后跳出个身影,焦急地看着他道:“他怎么了?他又受伤了吗?”
肖伯言看着突然冒出的小小少年,顿时愣了愣,直到看见那双漂亮的杏眼,以及那熟悉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你,你是……你怎么在这!”
他的一句沈姑娘都快出口了,等看清她的打扮,又生生地噎了回去。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别你啊你的了,肖将军,王爷人呢?”
沈菱歌和周誉的关系,他是看在眼里的,更是从始至终最为了解的那个,原本肖伯言还不知道该不该说,见是沈菱歌便没什么好瞒的了。
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您别担心,王爷去去便回,他若是知道您来了,不知该多高兴呢,您住营内怕是不大方便,王爷在镇上有私宅,要不我先带您去城内住下。”
周誉此次返回军营,肉眼可见地阴郁低沉了许多,肖伯言自然知道他是为情所困。
若是周誉能看到沈菱歌,肯定会高兴的。
可没想到,沈菱歌听到他的话后,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说他昨夜走了?”
肖伯言被她吓了一跳,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是昨夜走的,王爷说兵贵神速,便是要与敌人抢时机。”
那昨夜她先听到的马蹄声,根本就不是什么敌寇,而是周誉带兵离开的声音,她听着他离开,与他隔着城墙错过了。
“替我准备匹马,我要去追他。”
“您这是怎么了?王爷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这会追已经追不上了,您且耐心等等,不过几日便会回来的。”
“便是追不上也得追,绞岭去不得,我月前得了真人托梦,梦中亲眼所见,绞岭之上数万叛军身着白衣埋伏,届时雪山崩塌,他与五千将士将血染雪谷。”
别说是肖伯言了,此言一出,就连赵琮都愣住了。
难怪她这么火急火燎非要赶来,原来是这样,赵琮是信命数的,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带你去,定能拦下王爷。”
肖伯言也急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尤其是沈菱歌还将白衣埋伏都能说得那么清晰,只怕真是天尊显灵,哪里还敢耽搁,立即让人去备马。
“我这便去点人马,与您同往。”
“片刻耽误不得,晚一刻他与将士们便多一刻危险,肖将军准备援兵,我与阿琮先行一步。”
两人对此都没异议,沈菱歌也不再多耽搁,立即要走,就听肖伯言又道:“您留步,王爷领兵神速,普通的马儿定是追不上,或许它可以帮您。”
一刻钟后,沈菱歌与赵琮同骑一匹通体乌黑的烈驹,飞奔着出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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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今日风雪太大,怕是无法进山,得等明日风雪停了才行。斥候已先一步进山,最迟今晚便能将山内的情形传出来。”
周誉点了点头,抬手让众人停马,“原地扎营。”
话音落下,便见他身后的五千将士,动作齐整地翻身下马,可见训练有素军纪严明。
周誉随行还带了三个军师,他虽然自小便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更是年纪轻轻便挂帅领兵,却从不是个独断专行不听旁人意见的上位者。
等营帐扎好后,他便将沙盘与地形图挂出,与军师一道商议如何进谷,又如何第一时间拿下叛军。
他年少时,曾随他父皇来过绞岭,并不是像其他人那般来寻什么青龙密保,而是绞岭地形复杂,父皇实地教他如何攻如何守。
周誉记得很清楚,那会他不过七八岁,坐在父皇的马前。
看着威武的父皇指着不远处的山脉,豪迈地道:“阿誉看见了吗?这便是我大周的龙脉!只要龙脉在,我大周便可国泰民安千秋万代。将来朕会葬在这,永生永世地护着大周的子民,也护着我们阿誉。”
周誉当时已经隐约的明白生死,坚定地点头,将这记在了心里。
周炆犯下弑君谋逆之罪,他都能念着父皇的教诲,不杀手足,即便知道他是装疯扮傻,也没赶尽杀绝,可他千不该万不该闯进此处。
果然天色还未暗下来,斥候便将谷内地形,以及敌情带回来了,“明日擒贼,先生们有何主意。”
“逆贼选在山谷内扎营,是为了方便寻宝。东面向阳,积雪较少,从此处进山谷,方便我们的行动,同时也容易暴露行踪。反观西面,即便风雪停了,也常年有积雪,由此进山会费时,却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周誉看着地形图,陷入了沉思。
军师们看着他的手指把玩着腰间的一个香囊,不禁都盯着那个香囊好奇地看,王爷不是最讨厌这些脂粉气的东西吗?
许久后,才见他点了点头:“就依先生的意思,从西面进山,传令下去,待风雪一停便行动。”
之后就行动的细节又商议了大半个时辰,周誉见他们各个被冻得脸色发白,便让他们赶紧回去喝姜汤休息会。
他则是听着外头的风雪声,对着地形图继续研究,手中那个香囊依旧未放下。
直到天光破晓,外头有人喊了声;“王爷,雪停了。”
他才将香囊捏紧,眼里的暖意瞬间褪去,他把香囊挂回了腰间,穿上盔甲戴上佩刀,不再停留的朝外走去。
“尔等可愿与吾共擒逆贼?”
“吾等愿追随王爷!共擒逆贼!”
“上马!进山!”
周誉领兵,随着斥候从西面的道路进谷,起先确实积雪甚多前路难行,但过了崎岖的山路便顺畅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入山谷了,周誉却抬手让众人停下。
“王爷,怎么了?”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若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定是在谷内搜寻秘宝,又怎么会如此安静,甚至连半点走动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是有埋伏?”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誉想起了之前与沈菱歌一道在兖州时的事,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有蹊跷。
他的眼底闪过些许暗流,攥紧了缰绳,“下马休整,过会再进谷。”
而后招来斥候与一队先锋:“你们先行,但记住要时刻小心,发觉不对便立即退出来。”
周誉耐心地等在原地,直到他们平安出来后,才重整旗鼓,“准备进谷。”
他骑着坐骑走在最前面,眼看着就要入谷之时,他感觉到有阵烈风自山谷中吹来,他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随后他隐约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
“周誉,不能进谷!停下!停下!”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这定是幻觉。
可即便心中知道这是幻觉,他还是回头看去。
便见有匹通体乌黑的烈驹在皑皑白雪间奔行,马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他魂牵梦萦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我们菱宝突然出现!骑着黑煞,踩着七彩祥云来了!
后面就是甜甜甜的日常啦,有想看的番外吗?来点单吧=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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