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即使是广东的天气也难免湿冷了几分,前些时日刚刮过一场台风,地面上还处处都是积水。
潮州城外,由通判所率领的一众文武百官,以及豪强巨贾不顾天寒风冷,于城外敲锣打鼓,舞龙舞狮,当真是好不热闹,正是为了迎接刘大炮这一行人新官上任。
坐在马车里,刘大炮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战争这就算是屁股里面插钥匙,开始了。
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然后想办法当个逃兵!
当即掀开了帘子,朝着外面的众人抱拳拱手道:“有劳各位高贤久候了,鄙人刘洵,初来乍到,还希望日后与大家和睦相处,请各位多多关照,天凉,咱们还是别在外面冻着了,有什么事儿咱们不妨还是府衙去说吧。”
众人见状纷纷欢喜不已,这个年轻知府看起来很好说话啊,说不定还是个软弱的性子,好糊弄。
事实上这也正是刘大炮的心中所想,他就是要努力的做出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好让下面的人都学会欺上瞒下,到时候上面一考核,发现他这个知府就是个水货,将他罢官撤职,踢了他下野。
完美,计划通。
就见通判上前道:“大人,我等已经将城内最大的酒楼正阳楼包下,特意备好了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好。”
却是突闻一声大嗓门:“正阳楼的饭菜有什么可吃的?要吃,就要吃天香楼,喝小酒,搂小妞,那才叫得劲儿。”
说罢,就听着踏踏跺脚之声传来,却是突兀的有一队足有百十余人的绿营兵马,各个身背火枪排成整齐的队列,隐隐的竟然将他完全包围了起来。
吓得刘大炮小心脏都有点不会跳了,还以为是自己杀官冒任的事情这么快就发了,而雷震天则也同样是紧张的手握剑柄,似是准备要杀出一条血路。
“下官刘进忠,见过大人,我家公子已经在天香楼备下薄酒,请大人与夫人一同饮酒作乐。”
当然,没听说逛窑子还带夫人的,这话,着实是颇有些羞辱的意味了。
哦~,原来是在羞辱我,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弄死我呢。
对了,夫人?我特么哪有夫人啊!
见刘大炮脸色难看,那刘进忠冷冷一笑,道:“怎么,大人不肯给我家公子这个面子么?”
话毕,其身后的绿营将士们齐刷刷的将身后背着的火枪一卸,同时往地上重重的一磕,发出啪得一声齐齐的声响。
怪吓人的。
还是吴顺天附耳过来道:“这人所说的公子,应该是平南王尚可喜的五公子,这五公子别院就在潮州城中,这是故意给你难堪,要给你一个下马威了。”
刘大炮心中了然,说白了这就是本地地头蛇想要杀一杀他这个新来主观的威风罢了,既然是尚可喜的儿子,那在广东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自然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毕竟此时此刻朝廷的国策在对待三藩之时还是以安抚为主的。
颇有些,地头蛇向过江龙宣战的意思。
当然,这尚可喜的公子肯定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就是了,既然不是自己杀官冒替的事情发了,那这些个枪支里面肯定是没有装弹药的,否则就这清朝初年的火器质量,刚刚那么一下齐震怎么可能一个走火的都没有。
想要认怂还是强硬,自然也全都由他这条过江龙自己拿捏其中的分寸了。
刘大炮本人倒是很愿意给这位地头蛇一个面子认个怂,进一步坐实自己这个朝廷命官是个水货的第一印象,可问题是,他特么上哪找个夫人去啊!
大意了。
应该再安排一个假夫人陪着自己来上任的。
但是强硬肯定是不可能强硬的,这种波谲云诡的复杂局势之下能人强吏要么就是升官要么就是升天,他哪个都不愿意。
所以……
“啊~,好多兵,好多枪,我好怕啊~救命啊~”
既然决定软弱可欺,索性就坚持到底吧。
当即刘大炮捂着自己的心脏鬼哭狼嚎:“啊~我的心脏啊~,吓死我啦~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妈妈~我要晕倒了~,这下没有半个月我是起不来啦~”
然后嘎的一下,就躺下装晕了。
这,就叫做软弱可欺。
给一众官员百姓兵丁什么的,包括雷震天在内,全都给干了个一脸懵逼。
什么鬼啊!
您不觉得您太假了一点么?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刘进忠却是心里咯噔一声,真的慌了。
他也不是一个真的莽夫,只是现在这潮州乃至于整个广东的官场形势都非常非常的复杂,今儿他搞这么一出也是大有深意,有着无数的后招在等着呢。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新来的知府居然会玩这么一手啊!
这一晕,他纵使是有千百个后手也全都使不上了。
而且细细想来,这一晕可以说是极为高明的以退为进之策,因为什么时候醒来完全取决于他自己,在他醒来之前,自己等人万般本事千种手段都只能憋着,而等他醒来之后,必然是已经准备万全,自己一伙作为地头蛇,熟悉情况的优势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而如果他将此事传扬开来,那却是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的了,甚至于直接传成他造反都有可能,到时候,莫说是五公子,怕是平南王本人都保不住他,也一定不会保他。
满门抄斩都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刘进忠冷汗淋漓,噗通一声就给跪了。
而跪在地上的其他人,尤其是通判与同知二人见状,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默道:是个高手啊。
雷震天也在暗暗思量:师兄新收的这个二弟子,当真是有几分本事,我都没想到如此高明的破局之法,别的不说,就这份急智和无赖的劲儿,倒是真有几分他那个师兄的风骨。
师弟怎么总能收到这种徒弟,当真是,慧眼如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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