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
棺材漆黑如墨,那种仿佛磨砂过一般的外表,不知道把光线都吸收到了哪里。
外面的天色也暗得浓郁,这个点往往时间过得很快,那几个还在打牌的人,估计都没察觉天快亮了。
力气活肯定得年轻人来做,一前一后,俩人取下蚂蟥钉之后,一起发力,将厚实的棺材盖揭开,挪放到一边,中途尽量小心,避免弄出动静给院子里的人察觉。
棺盖打开后,桥富迅速上前,没有着急揭开君福脸上的黄纸,而是先搁着子孙被摸了摸手骨的位置。
果然...
在子孙被下,君福的双臂如木枝般僵硬,搁着几层棉布都能感觉只剩下皮包骨的样子。
而且并非寻常入棺后摆放好在下腹部,而是有些不算规则的顶在两侧...
若不是棺材两侧阻挡着,估计还能再弹开一些空间。
......
“果真梆硬...”桥富摸索了一阵,口中喃喃到。
九两没听清:“什么?”
桥富赶紧收回心神“没什么...”
最后,桥富稍微扯着黄纸展露一角,从下边缝瞅了眼,忍不住叹道:“造孽啊...!”
衞海杰也想看一下,但桥富松开了手,黄纸已经重新盖住。
刚才那一下,桥富看得清清楚楚,他这太公,脸上皮肤都已经乌黑,只剩下表皮还粘在面部,说是墓里挖出来的千年古尸都有专家会信。
没有牙齿支撑后,皮肤完全干涩萎缩,导致看起来像嘴巴张大的。
眼眶空洞黝黑,眼珠子因为水分流失,已经深陷进去,完全不可见。
鼻端塌陷...
就一个蒙面骷髅的感觉。
一看就知道,都风干了......
......
九两伸手进去,把他老爹面上的黄纸重新整理了一下,转头问到:“基本上老头子还活着的时候,都学了点你们这些风水的学问,棺材里怎么一层层的铺他都懂,都自己弄的。”
桥富听完,又沿着棺材边扒开一点,果真层层叠叠都按照民俗讲究的那样铺得很齐全。
不过,下面的一些不料染色了,黏在一起,让人有些膈应。
那些跟沥青一个颜色的东西,桥富猜测是君福体内排出的水份和油脂混合而成...
也就是传说中的尸油!
即便君福万年医术了得,给自己弄了一些防腐的手段,但也不可能真的保持干干净净,能够留下骨肉就不错了。
至少在桥富看来,现在呈干尸状的君福,的确让他佩服至极,换做是他,还真没这个本事让自己死后几年变成肉干...保持不腐。
“盖起来吧。”桥富叹了口气。
已经如此,不管怎么样只能够先让这老太公入土为安。
不光是答应了九两保密,是他也找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法。
实在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衞海杰跟堂弟合力,再次把棺盖盖上,几人到一边坐下,都有些沉默。
九两先前一直瞒着,就连家族管事都只是以为九两的父亲提前安排好了后事,提前躺棺材内咽了气。
处于忌讳和对九两的信任,对方也没仔细查看,就单纯的找了几个口风严的,从灰笼把棺材抬了出来。
现在让桥富开棺看过,九两仿佛心里压着的事没这么闷了,打破沉默:“反正人都走了,就按安排好的进行呗,为人子,这也是最后我能做的了。”
桥富点了点头,说到:“那就让我来送太公最后一程,以后是真不管这些了。”
九两听完连忙感谢,连带对衞海杰也报以微笑,略微歉意。
按理说,现在主事的应该是衞海杰,他才是村里新的先生,但是桥富再次出山,也就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不过,衞海杰心里倒没觉得什么,师父重新出马抢活儿,他根本不会觉得没面子。
因为利事钱他已经拿了!
桥富也自然不会让他吐出来...
......
时间过得很快,聊几句天的功夫,负责买菜的人已经回来,衞海杰抬头看了眼挂钟,快六点了。
原定八点出门,这时候等厨房把早点弄好,给一会儿陆续赶来的众人吃过之后,就差不多到时辰了。
出殡换成桥富,衞海杰在一旁打下手,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只是以为桥富还不太放心自己的徒弟,最后再做示范教教他。
有些拿这个话题来调侃衞海杰的,也是抱有善意,衞海杰也都当玩笑顺着笑说几句。
出殡很顺利,距离也不远,就在竹园深处九两自己家的那块菜地。
八点起轿,八点半回,这趟活儿不要太轻松...
甚至厨房那边,负责收拾碗筷、洗菜的妇人都还在闲聊,还没开始手上分配的活计。
搞定正事,用柚子叶水洗了个手,衞海杰跟着桥富往他家走。
衞海荣实在困了,要回去补觉,反正正席要等到旁晚,到时候吃完两人看情况还能去干点啥...
“你晓不晓得,九两他老子以前的故事?”桥富望着祖师像,吧嗒着嘴,烟雾缭绕在小房间内,好在是衞海杰也是个新晋烟民,要不然这个味还真受不了。
摇了摇头,他这个年纪怎么可能真的了解近百岁的老人曾经有哪些故事。
“九两啊,一出生的时候,他老子在别人家喝多了,回去的路上醉倒在田里面,等睡醒了才回到家...”
回到家后,君福顾不上醒酒,欢喜的去看望躺在卧房的老婆。
老婆产子,自己却在外喝酒,免不得会被数落几句,君福担心老婆身子虚,也没多辩解,就一个劲的点头认错。
可哪知,他老婆问到儿子该取个什么名,君福脱口而出:“九两...真的,不到一斤...”
他还以为老婆在质问他喝了多少...
但以前的人就是这随性,往往一句笑谈,却最后成了真实。
九两就落下这么个名字,小时候叫着叫着,大家也就顺口了,而且村里一堆的什么建发、建苟,九两还稍显得雅致一些。
要是在北方,那个年代估计差不离也是铁柱、狗蛋、二牛一类的大众名字最多。
后来,
九两没成年,生母就病逝了。
说来也怪,九两的生母,已经是君福的第三个老婆了,前两个,也都是生病没多久就撒手西归。
前两个都没能给君福生个孩子。
而君福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农村里面男的打光棍的不少,他一个人硬是前后取了三个老婆,还并非地主家...
桥富回忆了一些很久以前的记忆,说到:“我这个太公啊,学过鲁班书,害过不少人...”
衞海杰心头吃惊,同时也被勾起了兴致。
“还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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