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一路偷偷跟着我的原因?”毛贼妹轻笑。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十四妹直爽地回答。
“另一个呢?”毛贼妹不信任地笑声:“我想知道,这位一直在我面前刻意隐藏嗓音的姐儿,除了你想跟我交朋友,还有什么想法?”
“那就实话实说吧,其实今夜我也是前来偷东西的,不巧咱们撞车了,被妹子抢了先,结果姐什么也没捞到,所以……”十四妹被毛贼妹识出了口音,也不再矫声,正起了腔调,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住。
话到这里,毛贼妹已然明明白白,冷笑一声:“这位姐儿,你这话听着有点像是勒索?你可知先来后到的道理?”
姐就是要勒索,还分什么先来后到,十四妹不急不慢打着浑:“姐由衷地佩服妹儿的本领,本来今夜姐也想捞点外快的,不想最先一个到来,却被后来的你居上,为免你争我抢惊动了守院家丁,姐顾全大局,就大度地后退了一步,好事先让给了妹儿。”
毛贼妹笑:“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姐了?”
十四妹笑得自然:“这个不必客气,大家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不妨合作一下,我来打前哨,你来搜刮宝贝,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好事。现在朋友可是捞足了油水,咱们该当遵守江湖道义,见面分一半吧。”
毛贼妹冷笑:“别套近乎,谁是你朋友,想勒索一把,直说就是。”
话锋一沉,猛地厉喝一声:“哼,若想捞一把,便也罢了。先前本小姐在屋子里动手时,外面大声报警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什么顾全大局,什么好事让给我,全是狗屁话。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害我吗,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现在又厚颜无耻地勒索我,你就是一个用心险恶无耻之徒。”毛贼妹并不傻呀,回想刚才庭院里发生的一幕,略加琢磨,心里便即明朗起来。
十四妹笑得生动起来:“哈哈,这位妹儿是个聪明人,被你想到了,咱们就不转弯了,直说了吧,大家都是贼,目的都是为了钱财而来,无冤无仇的何必结下梁子。
先前姐并不是要害你,只是见你吃独食有些不妥,于是才忍不住脱口叫了一声,实在是无心之举,还请见谅啊。但姐心里清楚,凭妹子的功夫,看家护院的那些家丁哪是你对手,就算再叫一声,他们也奈何不了你呀。”
“以为这些鬼话我会信吗?”毛贼妹不信鬼。
“爱信不信,姐问心无愧。”
“爱谁谁,一边玩去。”
“妹儿,我们之间看来有点误会,这个问题先不谈了,以后有机会姐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人品。”十四妹转开了矛头,友好地道:“还是谈点实质性问题吧,还是按照道上的规矩,既然相遇就是缘,都是做贼的,总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吧,见面分一半,江湖道义。”
毛贼妹根本不吃这一套,陡地厉声喝斥:“你这人太不仗义,还谈什么江湖道义,背后里黑人一把,还要再宰一刀,干了缺德事,还要得好处,真是一个不要脸的人,就算有好处,也没你的份。”
太没礼貌了。
十四妹窜火了,眼睛一瞪:“你是一毛不拔了?”
毛贼妹铿声道:“休想。”
“那就别怪姐不客气了。”十四妹恼怒一声,伸手就要上前抢夺她身上的包袱。
毛贼妹身上背负的包袱沉重,不敢恋战,将她手臂拨开,虚晃几招,瞅了一个空挡,倒身飞出。
十四妹身手不凡,紧跟着一记双爪又逼了上来,那毛贼妹猛一回身,一扬手,喝一声:“看刀!”
一道白光夺目而来,十四妹眼疾手快,侧身避过,一柄飞刀几乎贴着脸皮飞过。脚下仍不放松,飞步急追。
那毛贼妹手腕一抖,又是一柄飞刀脱手而出。
十四妹早有防备,看准方位伸手双指一夹,稳稳地将飞刀夹住,又是急追。
没想那毛贼妹暗器层出不穷,手掌一翻,数道寒光又迎面射来,这一下可是投了数柄飞刀,破空尖啸,几乎笼罩了全身各处部位。
十四妹心中一惊,不敢再贸然追击,连忙滚身躲避,一个筋斗翻向右侧半丈有余,那数柄飞刀都钉在了身后数丈远的地面上。
趁着这空挡,毛贼妹纵身跃上一处屋顶,十四妹再起脚追赶,已经慢了一拍。那毛贼妹几个兔起鹘落,就把十四妹落下了一段距离,纵身窜进了一处幽深巷道,消失无踪。
十四妹站在屋顶上,瞭望了一会,摘下面巾,目光里露出一丝不甘,低头甩一眼脚下一柄掉落的飞刀,只得恨恨而去。
*
另一处,此时大院里热闹起来,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乱成了一锅粥。
小健哥父亲令狐长思听到外面吆喝有贼行窃,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就慌里慌张跑出来查看情况,赶到密室一看,房间里一片狼藉,心爱的宝玉早已不翼而飞,登时傻了眼,身子颤抖几下,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迷糊了好一阵子,小健哥这时方才登场,装作若无其事地摸弄着惺忪睡眼姗姗来迟。
来到事发现场,立马有家丁上前禀告贼情,于是小健哥故作惊慌上蹿下跳地在院子里飞奔一圈,大呼小叫吆喝一通,装模作样闹腾了半天才算休。
众人见少当家一副没睡醒的混沌样儿,还要指挥抓贼,都是哭笑不得。
小健哥贼喊捉贼的闹了一阵,这才来到昏厥老父跟前,大声叫着赶紧救老父,然后又差使家丁报案,又是一通作秀。
只是这大半夜的,官府的老爷们都在炕头抱着情妇睡大觉呢,谁来管这闲事?
几圈下来,众家丁被小健哥折磨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比抓贼还要累啊。
一场闹剧总算收场,小健哥亲自将老父送回房间,老父才悠悠转醒,失去心爱宝玉的打击让令狐长思几欲轻生,小健哥说尽好话,并发誓定要为老爹寻回宝玉,豪言状语抚慰一番,老父这才平静下来。接下来小健哥伺候到大半夜,一直到老父困倦睡去,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好戏终于收场了。
走出门外,一阵冷风吹过,小健哥顿感神经气爽脑壳清爽,回想今晚计划出奇地顺利,十四妹定然已回小窝等候自己,小健哥内心掩饰不住激动,拔脚向小筑疾奔。
是时已是下半夜,大宅院里又恢复了宁静,夜风凉爽,只觉身上无比舒畅,返归小筑,小健哥将门窗全都关闭,便向楼上窜去,推开门来,迫不可待就是一声大喊:“黑姐儿,可把我想死了。”
房间依旧明亮温馨,美人依旧,十四妹看似没有动弹过,只不过换了一身夜行衣,安详地卧在床上,正自小憩。
见到小健哥进门,十四妹这才睁开眼,一副熟睡未醒的样儿,生气道:“天都快亮了,你才回来。”
“嘿,这黑姐儿倒是乐得清静,偷了宝贝就趴窝,心不惊肉不跳滴心理素质蛮镇定嘛。”小健哥暗笑一声,眉开眼笑应道:“家中失盗可是大事呀,我也得应付一下场面嘛,老爹痛失宝贝,差点自寻短见呢,好险呀。忙活了大半夜才让老爹消停下来,所以就回来晚了。”
这么说着,一对贼眼四处搜索,不费吹灰之力就瞅到了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个鎏金木匣。
木匣半开,里面闪出红彤彤绿油油的光芒,虽然屋里光线不算明亮,小健哥却觉得光芒是那么耀眼。
见到木匣,顿时笑逐颜开,小健哥连忙蹦过去,探头一看,木匣里果然是老爹的翠红奇玉,这黑姐儿果然身手不凡,一出马便手到擒来,小健哥阴谋得逞地暗暗叫爽。
将那宝玉抓在手中,左瞅右瞅,得意洋洋,也不忘美言两声小情人:“宝贝儿,你真是神速呀,我天快亮了才回来,你天不亮就得手了,叫我怎么夸你才好。”
十四妹却像没听见说话,不仅没有得手后的得意,反而悻悻道:“都是小健子你造的孽,你老爹总有一天会被你气死。”
小健哥厚着脸皮,故作无奈:“唉,这也是不得已的招子呀,希望父亲大人能原谅我的罪过,待我渡过了难关,总有一天我会把宝玉再赎回来。”
说着,竟而难过地抹了一把干巴巴的眼泪。
十四妹撅嘴便骂:“装模作样,败家子,到你老头子死那天,我看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小健哥假装委屈道:“不要这么说我嘛,我是真的为自己的罪恶忏悔,我也是……迫不得已,心头苦衷……谁又能懂。”
十四妹不想再听他花言巧语,从床上坐起身子,忽地懊悔道:“可恨啊,姐上了你的贼船,做了你的帮凶,姐心里才有罪恶感呢。”
整了整衣衫,越是懊悔,越是来气,忽然有一种被小健哥欺骗的感觉,便没好气道:“没良心的,把姐也拉下了水,帮你干这偷偷摸摸的勾当,姐都觉得无耻。唉,跟了你,算是倒一辈子霉了。”
小健哥瞥过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宝贝儿,不要自责嘛,你只不过是个跑腿的,我才是幕后的真凶,都是我的错,跟你没关系。我无耻,我可恨,我是万恶不赦的小坏蛋,连累了你,其实我心里也挺难过的。”
这么说着,却暗暗讥笑:“装啥正经呀,你十四妹当年发家的时候还不是臭名远扬的女毛贼呀,打家劫舍,偷鸡摸狗,干的坏事还少呀,还进过局子呢,还是哥把你弄出来的。本来就是贼,还装,再装也是贼,白矫情了。”
自觉和十四妹差不多的货色,小健哥自责感降低了不少,胸膛挺得更直了。
忽地一念在心头闪过,张嘴便问:“黑姐儿,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十四妹伸手理着头发,下了床,自顾走到柜台边照镜自赏,正眼也不瞧地甩一声:“有屁就放。”
小健哥嬉笑着凑上去:“一个简单的问题,算不了什么,如果姐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如果想回答,我便弱弱一问,黑姐儿今夜干活的时候,顺手牵羊也捞了一点外快吧?”
听到这一声,十四妹登时甩过了脸子,狠瞅了小健哥一眼,一时却未搭话。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小健哥这话说得有点伤人。
在十四妹看来,明显就是不信任自己。就算是姑奶奶心怀不轨捞了一笔外快,难道你还要和你的老情人计较这点东西吗?姑奶奶义无反顾地帮你,可从来没有二心,没良心的小气鬼。
其实小健哥绝无任何用意,纯粹随口而言。
十四妹得手后,小健哥前去勘探现场,亲眼目睹现场不仅丢了宝玉,而且好多值钱的东西也被席卷一空,于是以为十四妹借偷窃宝玉之机暗中捞了一把,故而一念生起张嘴便道,真正的内情又如何能知?
突然受了老情人气愤的黑脸,小健哥这才觉得自己这话实在不该说出口,太伤感情了,赶紧赔笑道:“宝贝儿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这张臭嘴啊,又惹你生气了。你啃我两下吧,用力亲也不介意,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
脸皮真厚。
十四妹依旧不语,冷瞅了一会,猛地正色道:“我没有捞什么外快,我十四妹什么人,岂是偷鸡摸狗的小毛贼。
今晚巧的很,遇上同行了,有毛贼来光顾你家大宅院了,东西是她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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