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国璋心里冷笑了下,继续灌**汤。
“天竺国王敢不答应?都不用派我们水师去,只需要叫青唐总督府派几千兵,往南边多打几次草谷。一年不答应,下年再继续来。只要我们有道理在手,总会能说服他们的。”
被灌了一脑袋的**汤的托马斯神父,在心里细细琢磨过,发现不无道理。不就是凑人头的事吗?干嘛非得在大顺朝这棵树上吊死。
一百万天竺的信徒,他也是上帝的羔羊啊!也能让教皇欣喜如狂,赐下荣耀。
“只是这青唐总督,肯帮我们吗?”托马斯在海外传教三十年,老江湖了,也不是那么轻易被忽悠的。
“放心,青唐总督邓成禄邓大人,是在下的二师兄。”
这话没错,邓成禄确实是王云的二弟子,也是王门一脉中第二代弟子里,官阶最高的一位。前几年青唐土司作乱,朝廷想派王云去,邓成禄担心青唐苦寒高原,老师身体受不了,就自告奋勇去了。
不得不说,王门一脉的弟子,都是有些道行的。
邓成禄去了青唐后,不到一年就把一干土司收拾得服服帖帖。接着又打又拉,三年任期下来,青唐富庶要害的地方都被他改土归流。
任期满了,邓成禄也该下来休养。可是朝廷尴尬地发现,找不到合适的替换人选。主要是青唐苦寒之地,没人愿意去啊。
皇上和内阁只好拼命给邓成禄加官进爵,兵部右侍郎,右副都御史,总督青唐等处、提督军务、管理蕃事兼布政宣抚事。硬生生从四品宣抚使擢升为九大总督之一,然后留在青唐逻些城继续为朝廷出力。
“许多物资从东边北边运去青唐,千辛万苦。我听说一年之内,有几个月可以从南边运送物资。那边路途近,翻过雪山就是了,倒是十分方便。我可以写信给邓师兄,告诉他南运物资的好处。”
宋公亮跟随他两年多,两人一直配合默契。看到岑国璋说这话,知道这位恩主又在咕咕地往外冒坏水,非常凑趣地捧哏道:“大人,南边运送物资,也是要花钱买,还得从东边北边运银子过去。”
“不用银子,给几张牦牛皮就好了。”
托马斯神父听完通译的话,忍不住问道:“这不是抢吗?”
“怎么叫抢?给东西了,以物换物啊!牦牛皮啊,高原圣物,多么神圣的东西。而且听说天竺视牛为神物,送十头牦牛过去,应该可以换一堆的东西吧,勉强能让四五千人搬一趟的。”
托马斯神父无语了,不怕强盗太凶狠,就怕强盗有文化。
这时潘士元进来禀告,“大人,镇蛮营指挥使王大人派来信使!”
“嗯,早上才送来腊惹洞捷报,下午又来信使,难道出了什么事?”
岑国璋一边嘀咕着,一边拱手道:“抱歉,有事处理下。公亮,楚才,你们陪着托马斯神父说会话。”
到了签押房,一位军官说道:“属下镇蛮营左团第一队队录事官岑毓凌见过宣抚使大人。”
虽然是自己的族侄,但岑国璋依然保持着威严,点点头道:“审綦叫你带来什么军情?”
“大人,我营昨晚攻下腊惹洞后,周围几家寨子的人土司头人马上派人跟王指挥使联系,强烈要求到辰州城拜见大人。王指挥使派我来向大人禀告,还建议道,要不要借机把永顺、保靖两州的土司头人全部请到辰州城来。”
“趁热打铁啊。”岑国璋明白了王审綦的意思,“你先下去歇息,我想想该如何处置。”
“遵命。”
“时良,去把宋大人请来。”
岑国璋迟疑了一下,又叫正转身离去的潘士元道:“把澹然先生一起请来。”
等到宋公亮和苏澹坐下,岑国璋把情况说了说,然后问道:“你们说,我该不该让两州的土司头人过来?”
“大人,我们最后对两州会采取什么举措?”宋公亮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这样直接了当地问话,让苏澹有点吃惊。其他官员上下级议事,真没有这么直接的。
“改土归流。”岑国璋毫不迟疑地答道。
宋公亮想了想,答道:“属下觉得还是不要先请来。改土归流,牵涉极大,现在贸然请来土司头人,肯定有人极力反对,到时闹成一锅粥,反倒不好收拾了。不如先选几个同意改土归流的土司和头人,做个榜样典范,再请土司头人过来议事,似乎更稳妥些。”
苏澹想了想,迎着岑国璋的目光说道:“岑大人,在下的意见与宋大人不同。”
说完后,他看了宋公亮一眼,发现脸上没有出现丝毫不悦,反倒很郑重地凝神倾听起来。
这岑国璋带出的议事风气,跟别处大不相同啊。
苏澹心里闪过这个年头,又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岑大人,宋大人,在下想来,有了腊惹洞土司这只猴子,我们当趁热打铁。借着这个机会,干脆做个典范,同意改土归流的有什么好处,不同意改土归流的,呵呵,下场可以参考腊惹洞。”
“对,我也有这个意思。”岑国璋拍掌说道。
看到宋公亮对自己的建议没有什么异议,但是依然一脸的很谨慎,苏澹笑着说道:“大人,何不说说你对改土归流的想法?”
“好。我看过前朝和本朝的改土归流的记载,还有特意写信向远在青唐的二师兄请教过。左思右想,暂且定下这么几条策略。第一,改土归流后,那些土司头人必须得走。”
“人走?大人想把他们迁去哪里?”宋公亮好奇地问道。
“潭州、衡州、鼎州、岳州,甚至江夏、江陵,这些繁华城池,都可以去,想去哪里都可以。抚院和宣司会出面,帮他们在当地平价买下一处宅院。还有,我们会根据他们目前的身份,向朝廷为其奏请官阶。”
“思州、思南、播州三地宣慰使,可奏请正三品嘉议大夫;其余土司头人,可奏请四品到七品的中顺大夫、奉政大夫、承德郎、承事郎官阶。”
自己上回跟汪置这个家伙一通瞎吹,还真没想到起了效果。听杨瑾师兄说,内阁秉承皇上意思,正在讨论这个捐官阶的事宜,新阁老兼户部堂覃大人是最积极的一位。只是如李浩等清流和词臣们极力反对。
但大势所趋,早晚会开捐的。趁着官阶行情没有大跌,还值点钱,赶紧批发给这些土司们。
宋公亮点点头:“这些土司头人,各个家里都是上百年的积蓄,家资不菲,够做个富足翁。又有官阶在身,可以庇托官府之下,也不怕当地人欺凌他们。”
苏澹这时也开口问道:“人可以走,地怎么办?这些都是土司头人命根子,随意夺走,会让他们心寒,从而顽抗到底。”
“对,那些坝子里的地走不了。我们不能随意夺走,还要想办法让这些地能够多产出些效益来,让那些远在他城的土司头人们,每年能够多收些地租。”
“多收地租?怎么可能!各处土司的田,就数坝子里的田最肥沃,绝大多数都是用来种稻谷,产量多少年都是那个样子。其余山上的地,能种什么?无非是一些药材。那些东西每年用量就是那么多,又卖不起太高的价,想多产收益,很难啊。”
宋公亮对土司们的田地做过一番调查研究,才能说出这些东西来。
“宋大人,在下遇到拔刀队时,吃过几个红薯。听说岑大人还试种了苞谷、洋芋。这几样应该是岑大人提高收益的良药吧。”
听了苏澹的话,宋公亮脸上的愁容还是没有消除,“红薯、苞谷和洋芋容易种,产量又高,但是那玩意自家用来做佐食,度饥荒还是可以的。做不得主食,想卖也卖不出价来。”
“做不得主食,卖不起价,可以用来它用,让它卖得起价。”苏澹笑呵呵地说道。
“做什么用?”
苏澹和岑国璋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答道:“酿酒!”
宋公亮眼睛一亮。
对啊,酿酒!酿酒除了酒曲,消耗最大的就是两样,一是优质水,二是粮食。荆楚西部到黔中,肯定不缺水,河水、溪水、山泉水,大量的优质清水。以前就是卡在粮食这块。
现在有了产量高的红薯、苞谷和洋芋,就不一样了。它们再是杂粮,可也是粮食。至于酿出的酒口味差点,那就卖便宜点就好了,靠走量。
“而且我看岑大人的良药不止红薯、苞谷和洋芋这三样。”苏澹淡淡地说道。
岑国璋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叫人唤来岑毓凌,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审綦,叫他以宣司名义,遍请永顺、保靖两州土司头人,不论大小,统统请到辰州城来。”
岑国璋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补充道:“告诉审綦,叫他直言,这次本官请诸位土司过来,就是商议改土归流的事情。”
宋公亮在旁边附和道:“对,就是趁着这次,一次把问题解决了。愿意来的就好好谈,不愿意来的,就让王大人跟他们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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