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发呆了良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对唐赛儿多半是畏惧的,从来没想什么情爱问题。
突然,他听到屋外有动静,赶紧跑进被窝里,装作睡熟。
“被装睡了,快起来。”耿采若到来,脸色不太好看。
陈远故意打了哈欠,才装作“醒来”,讪讪道:“采若,你来了啊。”
“唐赛儿大美人送上门,你不要?”
这个醋坛子,不会看见了什么吧?陈远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大惊失色道:“什么?唐赛儿?采若你在说什么啊?山东白莲教的余孽,什么?她来过?”
装模作样,耿采若气急:“你真的不认识唐赛儿?”
陈远讪讪道:“认识倒是认识的,当初被她抓了那么久,差点小命不保,九死一生,怎么能忘记。”
“她还在那天救了你呢?”
“咳,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来。”
“是啊,你还还没想到,她会给你生——给你送衣裳吧?”
“啥?这衣裳是她送的?不是采若你拿来的吗?哎哟,她是反贼,快点扔掉,采若,你要相信我,我跟她,很清白。”说这话,底气不足。
清白,有了儿子还算清白?采若咬牙切齿:“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远好奇怪,采若的话里好像有话,呐呐问:“我知道什么啊?”
采若一把抓住陈远:“你不知道就算了。”
“什么?”采若到底在说什么?陈远一头雾水。
“我不管,唐赛儿她——明燕妹妹都快生了,快点,我也要,今晚不怀上,你别想出门。”
“一晚,哪有那么快的?”
“我不管,你今晚不许想其他女人”
“啊?采若——这不大好吧,啊,我的意思是这里是钦差——”
“少废话——”
半晌过后,耿采若躺在他怀里,娇滴滴问:“唐赛儿为什么给你送衣裳?”她明知故问。
陈远知道她醋劲大,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老实摇头道:“采若,你要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什么,她送我衣服,可能是对我愧疚吧?”
“嗯?”
“就是我刚到济南那天晚上,也就是你酒泼我那天,哎哟,我都忘记了,说,那天的账,我还没算呢?”
“那,那你想怎样嘛。”
“起码打屁股三十,不行,得八十——”
“二十”
“七十”
“三十”
“六十,绝对不能少了。”
“三十五,绝对不能多了——”
一夜不需要描述。
第二天,吃了饭,陈远就和陈循在卢经历的陪同陪同下,先到了青州,然后便是青州下边的各个村庄。
陈远还没来,青州知府冯知府就赶紧令人打扫衙门,又急令人去查看流民有没有被妥善安置,直到属下报告说一切妥当,他才整理衣襟,出城去迎接钦差。
他是所剩的不多没被处罚的知府,所以见了陈远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纰漏。
在山东李响的治下,李响贪得无厌,任人为己,排斥异己。为了能在这儿稳稳当当做个官儿,冯知府不可能清清白白,要不然早被孤立。他暗地里也巴结了李响,派人送银子送女人那也是偶尔有的,可谄媚巴结上官的,不一定就是贪官,冯知府对地方上还是很爱惜的。
他十年苦读,高中进士,二十年苦熬,才做了这从四品的官,他也想干出一番政绩来。然而身处官场这个复杂之极的所在,哪能凭一腔热血就能做事?
海瑞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只留下个人一个清名,于国于民,却没留下什么,没能让百姓多吃上饭,没能让府库更加充实。
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实行改革,可你能说他是清官吗?
张居正也是大权臣,大贪官,但是却推行改革,推行一条鞭法,这样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财政收入。是中国历史上具有深远历史影响的一次社会变革。
人性是很复杂的,善恶都有,恶魔也有,纯善也有,但是更多的是中庸,好坏不能片面评价。好官不一定毫无短处,昏官必不一定一无是处。身处复杂的环境,有时为了做事、为了自保,就不得不做一些违心的事。
冯知府就是这样中庸的官,他想做事,但必须先保住自己的位置,就不能不做些迎合上意的事情,才能再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为百姓办事。
这些陈远清楚,在古代官场,贪官行不通,清官也是行不通的,只要做到无愧于心,无愧于民,那就是最好官。
就着咸菜,他和陈循简单吃了几个馒头,便开始巡视青州辖区。
这两天,已经下了暴雨,陈远就是担心暴雨后出问题,他才来看。
青州,缷石棚寨,这里有他的过往。
山上光秃秃的,只有少许的树木,枝丫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许多地方已经种上庄家,说明冯知府的治理还是不错的。
“大人,你怎么?”见陈远发呆,陈循不解的问。
陈远回过神,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冯知府插嘴道:“听说大人曾英勇善战,在白莲匪徒中应付自如,从凶神恶煞的歹徒里逃出来,堪称一代鬼才。”
“大人,还有这样的事?”
陈远笑笑道:“哪有什么鬼才的说法。唐赛儿是造反不假,但是想拿我换他丈夫,才侥幸活下来。匪徒凶恶,但教徒里也有许多百姓,是不愿意造反的,我是官,他们想活命,就会保我,因此我才能安然无恙。”
陈循道:“官逼民反,李响太可恨了。百姓何其无辜,山东差点又出第二次白莲教。”
他们说话的空当,陈远没有注意到,就在缷石棚寨的一处隐蔽的树下,唐赛儿背着孩子,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陈远没有停留,只是一声叹息,就和陈循打马继续往前巡查。
唐赛儿扭头看孩子:“冲儿,你爹是个好官,可惜为娘却是劫匪——”
一声叹息,唐赛儿决然离开。
路上,陈远看到多处庄家被淹没,道路被毁。
沉声问:“冯大人,雨季来临,为何不早早修缮河堤?”
钦差一来,全山东颤抖,冯知府骇得脸都青了,连连道:“下官死罪!下官死罪!”
陈远叹气道:“不必惊慌,我也只是问问,你多少还是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所以在处罚名单了才没有你,李响在的时候,你们没有钱,本官知道你的难处,为官不易。但是你要记住,你十年寒窗,曾经也是百姓,现在李响倒了,朝廷马上就会运来粮食和修河堤的银子,你要妥善安排,不得再饿死一个百姓,淹没良田。”
“是,下官一定照办。”
巡查了五天,陈远就准备回京城交差了。他很想回南京一趟,但是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丈夫,沾惹的女子多。这时候的官场又没有假期,根本不可能私自回南京,否则那些御史官员又会狠狠的抓住他辫子不放,参他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辞别了赵王,赵王还需要多呆一段时间,稳定民心,临行的时候,王住儿和侯八找到了他,希望能跟随。
陈远错愕,苦笑:“我到处是敌人,你们也知道,跟着我,随时可能没命,在我身边,也不可能什么荣华富贵。”
侯八翁声道:“大人,小人没有什么能力,没有妻儿老小,只希望能跟随大人,替大人跑跑腿。”
看着他真诚的眼神,陈远觉得自己家里可用的人不多,侯八在山东的时候就比较正直,适合用来跑腿,因此点头同意。
“多谢大人——不,多谢老爷。”侯八跪倒拜了三拜。
王住儿眼巴巴的:“大人,我呢?”
“你呢?”陈远想想,王住儿是墙头草,不过,自己确实需要一点势力,虽然不要明目张胆给人把柄,但多少有些人还是必要的。因此拍拍他肩膀,“你嘛,继续留在山东吧。”
“啊?”王住儿呆呆的,非常失望,他以为自己救了陈远,他会要自己来着。
“不过,你可以留在山东,搜集一些信息,检一些重要的传递给我,以后,我许你一份前程。”
王住儿大喜:“是,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全凭大人差遣。”
送走了王住儿,陈远又看到一个头疼的人站在前面十米处。
陈远苦笑,差点把她给忘了,答应了人家只要十天时间,然后任凭她处置。这几天太忙,都过了半个月,因为没有看到她,以为她不再追究,看到她出现。不知道怎么面对,总不能出尔反尔,矢口否认,陈远做不出来,又不能现在就去死。
该怎么办呢?陈远示意让陈循耿采若他们先走,自己一个人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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