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刚刚发完火气的卫夫子转眼看向这两人,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问道:
“你们怎么回事?”
“夫子,都是林才他推我!”
林福贵率先举手向卫夫子告状,想要抢占先机。
但卫夫子也并没有直接听从林福贵的一面之词,而是转头又向林才问道:
“是这样吗?林才?”
“夫子,这一切都是误会。”
这种小场面凌云志当然是淡定自若,他极其沉稳的辩解道:
“我林才不过是一个卑微小仆,怎敢对三少爷无礼?望夫子明鉴。”
别人或许只觉得这个回复正式而平淡并无稀奇之处,但卫夫子听了却是眼睛一亮。
在一开始林才便没有直接反驳林福贵认为是他推搪才导致林福贵摔倒的观点,而是称其为“误会”。
这样一来在旁听的林福贵虽然很是不满,但也不好直接反驳,毕竟这事究竟是谁先挑起,他自己心里有数。
更重要的是,林福贵确实是因为林才的那一推才倒的,卫夫子其实也亲眼看到了林才用笔一捅然后林福贵摔倒的那一幕。
这本就是一个非常不利于林才的论点,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林才所说的这一句“误会”就直接将这一点直接模糊化了,现在作为判官的卫夫子无法再根据这一点来盖棺定论。
而刚才若是林才急于直接否定,反而会让林才陷入不利的局面,毕竟这是很多人都看到事实,他这样选择急于否定反而会让他蒙上“撒谎”的嫌疑。
之后林才又抛出一个论点,那就是他与林福贵之间身份上的差别。
林才是个卑微的林家小仆,而林福贵却是秦岭林家的三少爷。若论强弱,显然林才是弱者,而林福贵是强者。这世上哪有弱者主动欺负强者的道理?
而后一句,那就是非常规矩而雅致的给卫夫子戴高帽了,林才言语中所谓“明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卫夫子为他说话那就是“明鉴”,而若是卫夫子站在林福贵这边就将是“有失公允”了。
这么简单的两句话,既做到驳斥林福贵的“恶人先告状”,又做到将卫夫子拉倒自己这条船上。
当然这“船”上不上自然还是看卫夫子自己的意思,但显然林才的辩解成功让林福贵的言语变得可疑起来,而林才自己这边因为在单纯的阐述事实又显得公正客观,从而变得可信起来。
而这种滴水不漏的话术,往往是混迹名利场的名流高官所用。
卫夫子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林才这个林家小仆身上看到了几分功力。
而且林才的举止同样沉稳无比、不卑不亢,可不像是一个贫贱小仆。
可是他又是怎么在这种年纪就有这种沉稳的反应和精巧的话术的呢?
卫夫子感到很是疑惑。
林才要是什么王公贵族,耳濡目染之下掌握这些技巧还说得过去,
尽管林才每日都有来听课,但卫夫子知道自己并未专门教导这些技能。
难不成是其自己领悟的?
还是说,这孩子另有高人指点?
卫夫子眉头微皱,最终他决定再试一试这个林家小仆。
而林福贵在听完凌云志的辩解后,他十分不满且愤怒的大叫道:“林才!明明就是你先动手推我,害我摔倒。”
若是平时,卫夫子就已经出言训斥大呼小叫的林福贵了,但这次卫夫子只是微眯着双眼,扶着长须,不做言语。
凌云志嘴角挂着温和笑意,他平淡而冷静地问道:“三少爷,您当时是怎么摔倒的呢?”
“就是、就是你用笔杆子刺我的脚。”
面对这个问题,本就有些心虚的林福贵就开始慌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连忙向下面的人求证。
“下面肯定有人,看到了,是吧?”
说是求证,其实是林福贵在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林才也乱了阵脚,想要寻求其他人援助。
而结果也不出其所料。
“是啊!是这样的。”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
“没错,确实是林才干的。”
……
在台下的大多都是林福贵的狐朋狗友,要他们在林才和林福贵中间选一个人帮衬,那他们自然是毫无疑问的站在林福贵这边。
对比那可呼朋引伴的林福贵,这学堂之上,并没有谁会站在林才这边,稍好些的也就是缄默不言两不相帮罢了。
凌云志知道还是林才时的自己是有多么无助,他本就弱小,却还无任何帮手,而那些背靠家族势力的富家子弟作为强者,却能呼朋引伴,这是林才万万不能敌的。
眼下不管自己是不是有错,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他有错,那么他究竟清白与否便不重要了。
若是林才,恐怕已经咽哽,只能等着接下这罪责了。
可他并不是林才,而是凌云志!
而得到众人支持的林福贵则冷笑道:“呵!看吧!林才,你还说不是你弄得?”
面对这极为不利的局面,凌云志依旧云淡风轻的笑道:
“那么请问二少爷,你说我用笔刺你的脚,可我这笔是从哪儿来的呢?”
“啊这……是我的笔。”
林福贵本是得意洋洋想看着林才如何作答,然后自己在怎样让其出洋相,没想到林才直接放弃回答,而是继续向他提问。
凌云志继续问道:“那你的笔是如何到我手上的?”
“呃这……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拿得?!”
林福贵当然知道自己的笔是怎么落到凌云志手上的,他想要用蘸着墨水的毛笔弄脏地板,然后借机对林才一通训斥,怎想这笔竟被林才接住,才恼怒地向其踹去,可未想到这林才居然敢反抗,而且他还被弄得如此狼狈。
当然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只要最后是林才受罚,他才无所谓。
然而就在林福贵以为自己就这么搪塞过去时,凌云志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三少爷你自己的笔啊。”
林福贵再次冷哼一声道:“呵,那笔指不定是被你偷到手的。”
凌云志也不反驳,而是又问道:“哦?那三少爷,我又是拿笔杆刺到哪儿呢?”
林福贵被凌云志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很是烦闷,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明知故问!你刺的是我的右脚。”
而凌云志则继续问道:“我刺的是你的右脚掌心,是不是?”
“对,没错。”
“可我又是怎么能刺到你那脚掌心的呢?”
“我……”
这一问就让林福贵有点迟疑,他在凌云志这一连串的问题中,已经再次乱了方寸。
而这次凌云志抛出了最后的问题:“你是抬腿踹我,然后才被刺中的不是吗?”
“对……呃不!”
林福贵应了一声后,意识到有哪儿不对,正要驳回时,凌云志已经向卫夫子拱手一拜,恭敬的说道:
“夫子,您看,这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
林福贵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凌云志知道,这胜负已然分晓,他看着这微胖的白衣少年轻笑道:
“三少爷,你认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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