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燕绥屋那永远装相的房门,瓜子花生壳满地乱飞。周幸无奈的说:“你们俩不能把壳丢在碟子里么?也不嫌难扫。”
阿宁头都不抬:“横竖不是你扫。”
燕绥点头:“嗯,横竖也不是我扫。”
周幸:“……。”
“咦?你什么时候添置的新簪子?”阿美好奇的问道。
周幸摸着头上一对蝴蝶小对簪:“这个?”
“嗯哪,样式挺巧的,哪得的?”
“前日柳郎不知去金银铺打什么,掌柜给的添头,随手赏给我的。”
“添头都能给鎏金?”阿美囧:“不愧是柳郎!”
“铜鎏金,不是银的,不过挺好看。”
阿宁笑道:“柳郎还真疼你,我还当是你前日退了谢家的东西人家送的呢。”
“柳郎对谁不疼呢?也就是我现赶上了。谢家给的是金锞子,我不是说过了么?”
“这我知道,只觉得他们该更大方点。”
不想阿美嗤笑:“这都不错了,他们家最近出了大变故,还记得幸幸就算谢小郎有良心啦。”
燕绥愣了下:“什么变故?我怎么没听说啊?”太不符合她闲的蛋疼的性格了!
周幸道:“谢老爹失踪,怕是不好了。他们家紧急招了一女婿。”说着又问阿美:“你怎么知道的?”
“前日上街正碰到谢家办喜事。”
“这么快!?”阿宁道:“要是谢老爹回来了,可怎么收场?”
燕绥接过阿麦递过来的绿豆汤淡定的一笑:“谢老爹还回的来么?”
阿宁惊道:“不至于吧?”
燕绥冲周幸努嘴:“她最熟,问她。”
周幸摇头:“我也就知道这些。”
阿美道:“真可惜,谢小郎挺照顾幸幸的呢。”
“哪有照顾我?”
阿美木了一下:“嗯,没怎么照顾,就觉得你们俩合拍。”
周幸托这下巴道:“就算是真合拍,又能怎样?等我混出头了,要手底下的女使叫他做郎君?”
阿宁一口水喷出来:“就你那破水平,只好叫别人做郎君吧!还女使呢!”
燕绥却有些怅然:“月恒那样的傻子毕竟不多。”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忽然笑道:“不过要是柳郎,只怕全天下的教坊,有一半多都是傻子了!”
“此话怎讲?”
燕绥瞬间一副神棍样:“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周幸就冲着燕绥直眨眼,历史上有记载?
燕绥很默契的吐出了一个人名:“谢玉英。”
阿宁左右看看,一跺脚道:“你们又打哑谜!”
燕绥笑道:“谁打哑谜了?我就听说江州有一名妓名唤谢玉英,听说也是个痴情种。没准日后比月恒还掏心掏肺呢。”
阿宁半天没想起这个跟柳永有什么联系,不过燕绥经常说些不着调的话,时间长了她也就直接无视了。
此时没有百度百科,就算知道了人名也没用。对于柳永,周幸感激他的照顾,但也仅限于此。柳永很温柔没错,她还是更加喜欢一心一意的。如果只能得到柳永式的真心,她宁愿一辈子不嫁。反正在教坊里,孤独终老才是主旋律。何况这对簪子还是柳永的赔礼,没有柳永扯着她在大街上一顿乱嚎,怎么样也不至于中暑高烧。所以随便八了两句就抛到了脑后,这个时候她对谢家比较感兴趣,于是强行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廖郎君不是姑姑的裙下之臣么?没什么消息?”
一直默默嗑瓜子的阿麦突然怨念的道:“什么裙下之臣,八百年没见了。”
“是啊是啊!”阿宁也一脸遗憾:“廖郎君给钱很爽快,我真是想死他了!”
阿美用胳膊撞了一下周幸:“你还真担心你家情郎呢?”
“都说了不是我的情郎!”周幸扶额:“就是觉得他们家……这是嫡嫡亲的姑母家呢!帮衬一把也没什么,偏……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是算计上了。谢小郎还有活路么?”
阿美撇嘴:“所以世人看不起商户是有原因的,这般下作,也太性急了些!也就是我们喜欢他们了。”
“教坊的人不是也看不起商户么?”
燕绥指着周幸笑道:“傻子!傻子!给商户和官人一个待遇,官人能高兴么?官人们算教坊的郎君,商户算什么?在这个大染缸里呆这么久,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单纯,也算能耐!”
呃……这话突然让周幸联想到了企鹅家的黄钻会员!瞬间了然!却立马又推翻这个理论:“不对吧?我看很多人是真看不起。”
燕绥笑道:“你一明白人,跟不明白的人死磕什么劲呀!”
阿美阿宁爆笑,没错,教坊比周幸还蠢的人比比皆是!不过没有周幸这么蠢的可爱。半晌,阿美又问:“你今日怎么得闲?”
“我现在不是天天得闲么?”
“阿南没接到过帖子?”
“有,很少。不过最近跟个什么忠武将军的小衙内走的挺近。”
“日子还好过么?”
周幸摇摇头:“也没什么好过不好过,我的私房也攒的差不离了。”
“你那点也叫差不离了?”
周幸微微一笑:“这不是还在继续攒着么?”
阿宁又道:“也是,日子反正就这么过。对了,我去吃饭,你去么?”
阿美道:“赶紧去,回来换我的班。”
周幸再次摇头:“没胃口,下午阿南姐给了我几个糯米点心,顶的胃难受。你们去吧,我替你们的班。”
“阿南不寻你?”
“关着门练习呢,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吃饭。”
燕绥赶紧挥挥手:“去吧去吧,都去吧,幸幸陪着我就成,回头她跟我一起吃便是。”
这么一说,连阿麦都跑了,并细心的带上门,想了想又索性全部打开的彻底。
燕绥给了一个赞扬的微笑。
待人走尽了,燕绥才问:“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堵的慌。”
“谢家的事?”
“嗯。”
“还真处出感情了?”
“哪能呢!我就是……其实他们家把东西都送回来了?”
“嗯?”燕绥疑惑的问:“什么东西?”
“就是谢威那天留下的,我不是退回去了么?他们家小娘子又让送回来了。小甲说了下谢威的事,我……我就把退回来的东西给瞒下来了。”
“想帮谢威留后路?”
周幸揉揉头:“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掺和进这事里,他们自家人掐的你死我活,我掺和一脚算什么?”
燕绥头痛:“你告诉小甲你替谢威留着了?”
周幸点头。
“你个蠢猪!便是你想帮人家,也别现在吱声!”
“我这不是后悔了么?那会儿就觉得他挺可怜的。”
燕绥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周幸的头上:“可怜?你就没想过小甲他忠心不忠心?掺和进家务事不说,你好歹帮人帮到点子上!”
“啊?小甲跟了他好多年的!”
“谢大娘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呢!”燕绥被气着了,说你蠢你还真就敢刷智商下限!
“那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等着呗!小甲来了别单独见,谢威来了再见!”燕绥喝口水顺气:“下回再掺和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我非抽你不可。”
周幸低头不语。
燕绥叹气:“好心眼是好事,可你又不是谢家什么人对吧?廖云不是好相与的,你要坏了他的事,背地里阴你一把怎么办呢?做好事记得别留了仇。真想帮人也别顾着辩白,你把那些首饰收好,待到谢威真求上门来,什么话也别说,只把东西给他。谢廖两家的人还能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不成?如今你跟小甲这么一说,倒像你预备着帮谢威坏他们的事,何况廖家还未必算计谢小郎!那货上不得台面,你怎知他们不是真心实意的帮衬亲戚几年?你这么一来倒像挑拨离间,你说招不招人恨?”
周幸脸一红,更加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事已经做下,你如今最好装都要装的跟谢威情深意重!恋爱的人是傻瓜,廖家没那么大能耐,更不会跟一傻瓜计较。”
周幸无力的说:“俩孩子,怎么情深意重啊!”
燕绥木着脸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反正你们俩绯闻也够多的了,你都不需要做什么。”
“那我要不要去看看他!?”装的情深意重,要不要演一下啊?
“演过头就不像了!俩孩子呢!”燕绥道:“谢威生日几月?”
“不知道。”
燕绥扶额:“去吧,绣个荷包打个毛衣什么的,八月十五当中秋节礼送过去吧。”
“这也太暧昧了吧?”
“不暧昧你替人家藏钱?”
“小甲未必就靠不住!”
“所以你才要试试他是不是靠的住!看谢家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谢威的外援!”燕绥愁死了,如今是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倒不是说怕了廖云,只是这事怎么看怎么别扭。燕绥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不愿自己老乡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陷入人家的家庭斗争。换个角度来讲,做他们这一行的尽可能的别得罪人。如果可以,不妨卖个好。周幸的做法抛开先多嘴这一点,基本上是条挺正确的路,任何时候有情有义的人都比满心算计的人可爱。而周幸此人基本算是孤僻,在教坊混了一两年,熟人就自己这一屋。客人里合得来的,还真就谢威一个。要说这俩人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是不信的。或者说,周幸对谢威至少是在意的。甭管这份在意是爱情是友情是哥们还是熟客。周幸那点小心思她还能不明白?无非就是看着对方可能四面楚歌的情况下,告诉对方至少我还把你当朋友的意思呗。
既然如此,索性推一把。雪中送炭的情意,算是为将来埋根线。谢威被踩死了,廖云还能真闲的蛋疼的去算计一个女使?哼哼,她还没死呢,敢算计周幸,抽死他丫的!如果谢威起来了,至少在钱财上有不少的回报。只是这个想法就不用跟周幸那蠢蛋说了,一个有感情洁癖的人,要么不帮,要么帮了就算计着回报。埋线的说法,周幸不会接受,反而会因此拒绝更近一步。这样的人是别扭的令人发指,那如果别扭的对象是自己的话呢?不看人对己,只看人对人,这是燕绥的信条。对一个熟悉的客人尚且能做到善良,那对自己这个还算朋友的人呢?不会在背后插一刀的朋友,才是真正值得结交的人。
只是,没想到廖云竟如此……靠,老娘居然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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