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李霞就被一阵鸡鸭的叫唤声给吵醒了。
她眯蒙着眼睛，这天色还早着呐，林二叔就是来送货也没这么早吧！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被子蒙过脑袋之前，耳朵却敏感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妈，你来就来了，带这么多鸡鸭怎么整？”
清朗憨厚中带着几许无奈，是刘刚，他妈来了？晕，怎么从没听翠云说过？
“我当然得带着啊，不然这些放在村里不得饿死啊？”唔，中年妇女特有的嗓门，中气十足，理所应当。
“托邻居喂也成啊，你这就来玩几天，这么大动干戈做什么？”
“给人喂死了怎么成？”
“那你告诉我，带到这儿怎么处理？”
李霞几乎能想像刘刚眉头紧皱的样子，她在心里偷笑了一下。嘿哥们儿，瞎愁啥呢，几只鸡鸭，转手就给你卖个好价钱。
“这么大的院啊还愁不能养下这几只鸡鸭啊，牛牛，别瞎跑。”
“牛牛，到爸爸这儿来。”刘刚的声音顿了一下：“妈，你就别想了，这院子里住了好多户人家，没法养这个。不过院子里有个小姑娘开了个店，你这些鸡鸭回头就拿去卖了吧。”
“价钱高吗？”
“高不高都得卖，成了，你们还没早饭吧，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儿子，这是你家啊，你还有地儿给我们做饭？”
“这是我战友的家，他爱人住这边，其它的空房子就出租给别人。”
“我的乖乖，你战友老有钱了吧，这么多空房啊。”
“妈，你声音小点儿，天都没亮，大伙还在睡呢，可别把人给吵醒了。”
“城里人就是享福，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儿子，你找媳妇可不能找个这样儿的，妈可伺候不起。”
刘刚道：“别瞎扯了，到厨房坐着吧。一会儿等嫂子醒了，我再让她给你们安排个房间。”
李霞没了睡意，却也不想起床。赖在床上煎了好久的饼。
七点多的时候，翠云过来了：“妹子，起床吃饭了。今儿我们有口福，你刘大哥亲自下厨。”
“哦，就起。”
大夏天的，李霞脱了睡衣，换上了放在一边的连衣裙。
刷牙洗脸，几分钟就开门出去了。翠云正倚在栏杆上等她：“妹子，我说刚子来了你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啊？”
“早上听到声儿了，就是不太想动弹。”
“你昨儿上哪儿去了，店里也没人，回来一副累半死的模样，我都没敢问。”
李霞叹了口气：“大清早就不说这么糟心的事儿了，我回头再跟你说吧！”
“成，你想说的时候再说，需要帮忙的话开口便是。”
“嗯。”
两人并肩下了楼，隔壁的柳眉突然从房间冲出来，飞速往楼梯下跑：“哎，两位姐姐快让让，我上班迟到了啊啊啊。”
“你不吃早饭了啊？”
“我街上买个包子就是了。”柳眉边应边跑，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翠云用手肘碰碰李霞：“哟，这姑娘最近精气神够足的啊。”
“看开了呗，爹不疼娘不爱的，不自己看开怎么成？”李霞随口应道，说来柳眉最近过得的确不错，她换了家餐厅打工，听说已经不是服务员，而是厨房的学徒。
厨师是个很有前途的行业，李霞表示很看好她。
两人一进厨房，刘刚就笑道：“你们起了啊，正好饭也熟了，快来吃饭吧。嫂子，这是我妈和我儿子牛牛。妈，这是我战友的爱人翠云，这是咱们的老乡，叫李霞。牛牛，过来跟阿姨问好。”
牛牛有些怯生，但还是乖乖地从刘刚身后探出头来：“两位阿姨好。”
普通话中带着浓浓的春城口音，李霞差点就被逗笑了。
而傅春萍则看了她们好几眼才热络地对翠云道：“大妹子，那我们祖孙俩可就麻烦你照顾啦。”
翠云道：“应该的，先吃饭，你们的房间我已经提前打扫好了，一会儿直接入住就成。”
“那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翠云神色淡了一些，这刘刚娘对她挺热情，但对一旁的李霞却是直接无视，这让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老乡见老乡，就算没有两眼泪汪汪，也不用这么无视吧。
刘刚很主动的给众人都盛了饭，桌上五菜一汤的相当丰盛：“先吃饭吧，别的等会儿再说。”
翠云就拉着李霞开吃了。
傅春萍有些看不惯，儿子伺候她是应该的，可这两女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初来乍到的也不好多说，只是神色间露出了几分不高兴的神色。
李霞也不管她，三两下吃完饭菜，放下筷子道：“阿姨，刘大哥还有牛牛你们慢吃，店里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刘刚放下筷子：“我送你去。”
“嗯？”李霞颇为诧异，这半年来，刘刚对她的刻意疏远，她自然是有感觉的。那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刘刚道：“这不是我妈带了些鸡鸭来嘛，这院子里又不能养，还是早点卖了吧。我给拎到你店里去，不然你一个人也拎不动。”
傅春萍忙道：“一只鸡二十块，鸭子三十，少于这个价不卖。”
李霞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就留着吧。”
开什么玩笑，现在乡下收上来都是按斤称的，三块钱一斤的鸡，三块钱一斤的鸭还得是白番鸭才行。养的什么鸡鸭能有那么大一只。
刘刚看了他妈一眼：“小霞妹子，你别管她，你什么价收的，什么价给她就是。”
“啥？都是老乡，她还赚我们钱不成？”
李霞看了她一眼，啥也不说地走了出去。拜孙凤花所赐，她对所有不讲理的中年妇女都没有丝毫好感，更没有半点耐心。
不过看在刘刚的份上，她懒得和她计较。
刘刚懊恼不已：“妈，鸡鸭不卖正好，待会都杀了用来加餐吧。住嫂子这儿也没付房租怪不好意思的。嫂子，我妈和牛牛就麻烦你安顿下了。”
说完也不管他妈黑成炭的脸，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李霞近来弄了辆自行车，刘刚追出来的时候，她刚好把车锁打开。
“那个，小霞妹子对不住啊，我妈就那样儿，你别和她计较。”刘刚挠挠头，颇为不自在，他也没想到，他妈一来就整这出，而且明显针对李霞。
他就奇了怪了，她们俩从没见过面，他妈干嘛要这样？
李霞摆摆手：“没关系的，你陪她去吧，毕竟她老人家也难得上北京一回。”
“你不生气啊？”
说不生气自然是不可能的，莫名其妙地被人看不顺眼这叫什么事儿啊。尤其这人还是刘刚的妈妈。
不过这样一来，她对刘刚的心思便更淡了一些。
毕竟这样的婆婆她招架不来，也不想去招架。好不容易跳出了赵家那个火坑，她可不想又跳到刘家去。虽然刘刚看起来很厚道，但是她娘嘛，怕是跟孙凤花没什么差别。
她摇了摇头道：“非亲非故，有什么可气的。刘大哥再见啊，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她骑上自行车，脚一踏便扬长而去。
刘刚愣在原地，琢磨着李霞话里的意思，心情低落了好几分。
垂头丧气地回到院子，翠云正在收拾碗筷，而他娘则坐在一边跟个老封君似的念叨：“刚刚那姑娘是谁啊，怎么还跟着你这房东一块吃饭啊，一点礼貌也不懂，吃完饭连个碗都不洗就跑了。”
翠云忍着脾气：“小霞是跟我共用一个厨房的。”
“哟，那她可真有福气。”
翠云已经不想搭理她了，只想赶紧洗完碗，把这位给安顿上。然后她就可以撒手不管了，她真是相当意外，刚子那么好一个人，居然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娘。
刘刚道：“妈，你少说两句。”他挽了袖子上前：“嫂子，我来洗吧。”
“不用，这都洗好。你带阿姨和牛牛上楼吧，左边第三间是空的，我门没锁。席子被子都是新换的，直接睡就是了。”
“嗯，谢谢嫂子。妈，牛牛，我们上楼吧。”
“哎，牛牛走，今儿让你沾沾光，也住住这城里的大房子。”
待三人走出去，翠云甩了甩手，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啊？
翠云特地搞过卫生的房间干净敞亮，木质的地板光可鉴人。刘刚刚打开门，傅春萍就蹬蹬蹬地跑了进去：“哟，这房间可真亮堂啊，咦，这还带着厕所呢，城里人可真会享受，连马桶都不用倒了。”
刘刚把让人拖鞋的话咽了回去，算了，反正也就住几天。大不了等她回老家了，自己过来搞卫生就是。
把牛牛抱起来，刘刚问道：“牛牛喜欢这房间吗？”
“喜欢。”
“那牛牛就跟奶奶在这住吧，爸爸带你逛逛北京城。”
“北京城是什么？”
“就是这里，这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和春城一样吗？”
“比春城好玩儿多了。”
“谢谢爸爸。”牛牛在刘刚的脸上亲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