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媛媛离去之后,杨轻舟刚要敲门,便从茶室里面传来陆三生的声音。
“直接进来吧。”
杨轻舟尴尬地挠挠头,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此时陆三生正坐在金丝柚木茶桌前品茶,屋里各式各样的名茶应有尽有,摆得整整齐齐。
见杨轻舟气色不错,应该是渡过了心劫,陆三生忍不住微微有些讶异。
“轻舟,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如今身体感觉怎样?”
陆三生帮杨轻舟斟了一杯茶,将骨瓷茶盏递了过去,轻声道。
“谢过陆前辈在当时便安抚住了我和赵立的心神,有您在,我已经恢复良多了。”
杨轻舟接过茶杯,行了一礼。
“没什么的。”
陆三生温和一笑,摆了摆手,道:“说起来,我已经提前安排人把你东西都带过来了,还不知你能否在陆家待习惯呢。”
杨轻舟想起了辛苦照料自己两次的陆媛媛,以及热情给自己打招呼的陆家之人,忍不住心中一暖。
“陆前辈,我家人已逝,原以为一生孤独,是陆家给了我杨轻舟第二个家,我定然竭心守护,宁死不变!”
杨轻舟躬身作揖,激动道。
“过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陆三生叹息一声,笑得眯起了眼睛。
他已活了两千多年,要么沉心修炼,要么在世间奔波救疾,极少关注后辈和后生的生活。
可这次知道陆家大劫将至,自己再度出山,看到陆远康,陆远深,陆媛媛,杨轻舟,凤霓裳,赵立等人各自为家族,为信仰而坚持守护的样子,便越发喜欢这些后辈。
同时,也越来越喜欢这种和后辈们在一起的生活。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护佑他们一世安宁祥和。
“对了,陆前辈,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汇报一声。”
杨轻舟沉吟了一下,肃然道。
陆三生微微点头,示意直说。
“轻舟昏迷时,梦到了老祖宗,也就是……杨苏。”
杨轻舟正色道。
闻声,陆三生忍不住神色一变。
难怪杨轻舟恢复这么快,很可能跟这场先祖托梦有关。
“先祖托梦”,在传说中是件很玄异的事。
如果上祖之人对一件事情有特殊的执念,便会留下一缕残魂。
一旦后代打开了某个契机,那人便可以选择以牺牲这缕残魂为代价,向后代阐明真相。
这般说来,杨苏的残魂已经彻底消散于世间了……
陆三生深吸了一口气,遗憾万分。
他有一种生魂养魂的神通。
如果提前知晓此事,完全可以将杨苏的残魂养为正魂。
到时再根据杨苏的意向,选择“往生诀”或者“寄生诀”,要么带着原本的记忆重新转世,要么借用一具合适的身体来还魂。
可惜的是,杨苏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硬生生避过了自己,选择直接跟后代说明。
“杨苏可曾留下什么重要信息吗?”
陆三生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杨轻舟神色庄重,将老祖宗托梦告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墨舞龙蛇戟之中已然生出了毒魂,若是让疆土五毒得之,又会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
说到这里,杨轻舟低下了头去,轻声道:“老祖宗临走前请求陆前辈,希望您能将此物尽快摧毁,免得酿出灾厄……一旦如此,我想老祖宗只怕……九泉之下也无法安宁。”
“好。”
陆三生微微点头,神色严肃。
难怪疆土五毒如此执着于这把黑戟,现在,答案终于水落石出了。
陆三生双手负后,踱了几步。
他之前隐隐猜到了长戟之中必有玄妙,在带着杨轻舟与赵立离开墓室的时候,已经和毕方鸟在墓中下了四道大阵,准备瓮中捉鳖了。
第一阵,九天玄阵,保护墓穴,杀力无匹。
哪怕是造法境的存在,想要强行闯入墓中,都会被大阵搅碎神魂,形神俱灭。
第二阵,血珠御阵,侧重保护陆氏医馆。
配合之前所赠送于陆家人的血珠,整个医馆范围的守备,将无人能破,必然万无一失。
第三阵,策反幻阵,依旧是为了保护医馆。
对陆家杨家赵家有敌意的人,踏入此阵,便会将兵刃挥向自己,自相残杀。
第四阵,蜃楼防阵,这是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所布置的阵法。
站在医馆外面所看到的画面,与在里面所见的是两个模样。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也为了防止外界引发不必要的骚动。
因为之前陆三生答应了陈南生去猴子国开一趟玉,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这样细心布局。
有这四层密不透风的阵法在,哪怕他不在下倾,也能护佑医馆附近坚如磐石。
一旦疆土五毒想不开来送死,自己必定第一时间知晓,从而回防。
“对了……陆前辈,老祖宗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一定要托我带到。”
杨轻舟神色凄婉道。
陆三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我在听。”
“学生无能,给先生添麻烦了。”
杨轻舟涩声道。
这一刻,陆三生古井无波的心境,仿佛起了一层波浪,久久不能平息。
杨苏是因为自责……才不出来与自己见面的吗?
这孩子……太傻了。
宁可让最后一缕残魂灰飞烟灭,也要让自己重视这件事情,免得百姓再度遭遇劫难。
宁可带着泼天的遗憾随风消逝,也怕看到自己失望的眼神吗……
可你知道不知道,我从来没对你失望过啊。
你这傻孩子。
“我知道了。”
陆三生背过了身去,双目微红,双手发抖。
杨轻舟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轻声道:“老祖宗的话,轻舟已经带给您了……便先行告退了。”
“去议事厅等我吧……”
陆三生声音有些沙哑,“我要出国一段时间,有些事情需要嘱咐大家,轻舟,你也听听。”
“听您的。”
杨轻舟出声道。
他向陆三生的背影行了一礼,出去之后,关上了门。
茶室里,茶壶冒着氤氲的热气。
窗外,微风拂动着柳树刚刚萌生的枝芽。
陆三生久久站立,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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