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被吹了起来, 它呼扇耳朵的力道在这其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加尔伸手拽回了幼崽,睁开右眼。
破晓之刃比烈火中烧短一寸,它其实不该被称做佩剑,刀刃的弧度超越剑形, 刃脊没有槽道。大地之神锻造的钢纹使它在出鞘时寒光乍现,看见它第一眼就常使敌手心中惶惶。塔伯握刃的手势与博格截然不同,当他们正面对峙时, 加尔发现塔伯与夏戈有八分相似。
博格的剑鞘被刀尖摩擦,急促而尖锐的声音在两个人相撞的同时刺痛耳膜。桌面轰然爆开,整个场地随之颤抖,被吹翻的嫖|客们屁滚尿流。托盘、酒水狼藉一地, 神像都在两种气焰中坍塌成废石, 只剩下被金链拴住的蛇人们挣着束缚。
加尔拽断了金链,他在猛烈地狂风中扯过一个蛇人,喊道, “跟我走!带我去找其余的人, 马上!快点!”
“别碰——”蛇人的怒斥还没讲完。
加尔已经凑到他眼前,“我知道葛兰不喜欢穿裤子!妈的自己人!别再对我咆哮其他事情!带我去找人!”左眼的燃烧增强了痛感,加尔咒骂一声, 索性拖着蛇人往外跑。
他不能离开博格,左眼中的枷锁仿佛在转动, 枷锁不断锁紧的感觉清晰地传达到加尔心脏的位置, 他的灵魂——和意识在这上锁的过程中仿佛被捏住了咽喉。火神的诅咒在警告他不要试图强行挣脱, 并且它自行开启封闭作用, 燃烧剧烈到让加尔眼前模糊,甚至连魔王的双眼都无法看清前方。
妓|院乱成一团,费奇堵在门口想要看清楚出了什么事情,却被加尔一头撞昏过去。
“噢抱歉。”加尔说,“我没看清,别挡道朋友!我现在该往哪里走?左边还是右边?”
加尔背后忽然被强风侵袭,博格猛地将塔伯的破晓之刃砸在剑鞘之下。
“看着我。”博格说,“不要试图三心二意。”
“你的情人在逃跑。”塔伯说,“这是伴侣之间不可饶恕的背叛,作为兄长,我可以替你处决他。”
“我会自己惩|罚他。”博格剑鞘下压着着的破晓之刃被热气蒸烫,“不需要败者代劳。”
“你总是这样。”塔伯说,“自大又张狂,不讨人喜欢。”
加尔已经带着蛇人跃下楼梯,博格挡不了多久,加尔知道破晓之刃的可怕之处,所以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弄走蛇人,然后回到博格身边,带博格走。
加尔落地时踉跄一下,他不停地抬手挡住左眼,汗已经湿了额头。
“在西侧的地下室。”被拖拽了一路的蛇人反手带着加尔往地下室去,经过昏暗的过道甚至不需要照明,“大家都在这里。”
“多少人?”加尔脚下磕磕绊绊。
“六十九。”蛇人游动的速度很快,“原本有一百个,已经死掉了三十一个。你和葛兰是朋友?我们从没有交过人类朋友。”
“别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加尔脚下踩到了水,“起码曾经有过,很久以前。他们把你们关在了水里?”
“不,没有,那样我们会死的。”蛇人停下来,“这里只是潮湿,并且下雨后会漏水。”
加尔听见四周锁链滑动的声音,他放下手,魔王的双眼在黑暗中能够模糊地看见巨大的牢笼,蛇人都在其中。
“你必须解开锁。”蛇人将门用力地拽了拽,“他们加了封印,我们用牙齿也咬不开。”
“牙齿?”加尔牵强地笑了笑,“别逗我笑了朋友,牙齿,去他妈的牙齿。”
他缓和了一下因为疼痛而混乱的呼吸,手握在钢制的栏杆,紧接着用力,钢杆断裂的声音令里面的蛇人一齐退后。
“他们应该找个靠谱的巫师。”加尔让开身体,露出一人大小的洞口,“或者换个更坚固的笼子。别发呆!出来了兄弟们,快点,离开这里,我有办法让你们走,但你们得快点,我的……朋友,是的,我的朋友恐怕要撑不住了。”
然而就在牢笼变空时,加尔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尤金找到了什么?”蹲坐在台阶上的小可爱捧着脸颊,“你好啊陌生人……”
博格被砸翻在地,身下的木地板已经被烧焦,整个妓|院都在面临坍塌。他的剑鞘被疯狂的攻击砍出数道划痕,脊背上爬出的火神印记正在狂躁的乱窜。
“我承认。”塔伯将破掉的袖口挽起来,“父亲的选择偶尔也有正确的时候,比如与精灵结合而生的后代更具有剑术天赋。这恐怕是你妈妈给你的唯一优势。”
他站立着,用一种博格极其熟悉的目光看过来。
紫罗兰承认过博格吗?
从来没有。
整个家族都是塔伯此刻的目光,他们永远这样注视着黛薇和博格,那眼神中的怜悯是俯瞰低贱之物的仁慈,稍稍缓和的态度皆是高傲的赏赐。
他们从来没有将博格视为“同类”。
“你是条流浪狗。”塔伯踩着烧焦的废墟走向博格,“你不可怜,你妈妈夺走了我的父亲,令我的母亲丧失欢笑。你从被孕育的那一刻,就得承受‘杂种’之名,因为你是违背道德的产物。”
博格低头喘息,金发凌乱。
“你杀了我的母亲。”塔伯停在博格面前,破晓之刃的刀尖顿在博格眉心,“你妈妈杀了我的父亲,我们确实不是兄弟,我们生来就是仇敌。你不该在此刻出现,最后能够守卫你的烈火中烧已经被你丢弃,你的死神随时都会降临。”
“你有个坏习惯。”博格舌尖抵着口中弥漫血腥的地方,“废话太多。”
剑鞘忽地砸在废墟,火浪瞬间吞没塔伯。妓|院轰然坍塌,两个人跟着下坠。博格猛地翻起,剑鞘几乎是贴着脸挡下了塔伯的破晓之刃。然而火焰像是被巨大的口吸噬,顺着破晓之刃从塔伯身上褪尽。
划破两个世界的缝隙,吞并漫长黑夜的火焰,仿佛虚空之口般永无满足之时。
这就是破晓之刃。
博格的手臂都似乎变沉重了。
上方的坍塌使地下室的台阶被赌死,渗到小腿肚的水污臭难闻。加尔的身体没站稳,后颈上已经感受到傀儡扑上的风,他立刻低头,贴着肌肤擦过的爪子削掉了他一点皮肉。
燃烧使他无法睁开眼睛,彻底陷入黑暗之中。汗越来越多,蛇人们的滑动时拖出的水声搅乱了傀儡行动的风声,加尔难以确定傀儡下一秒的进攻方向。
尤金今天穿了新的短裤和小皮鞋,手指在空中像是舞蹈一般跃动。
“尤金为了你改造了女孩儿,新朋友很可爱哦。它不仅能削断你的腰部,还可以咬碎你的骨头。”尤金有点兴奋地跺着脚,“来,让尤金看看你的内部,尤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变得更强。”
傀儡从上方猛地扑下,尖爪凶狠地插|入加尔肩膀的皮肉,将自己固定在加尔身上,然后一口咬住了加尔的——被匕首挡住了!
傀儡牙齿“嘎嘣”作响,磨在匕首之上,唾液滴答在加尔领口。加尔拖住了它的手臂,将它从肩膀上摔砸在地上。水花四溅,傀儡仿佛被摔出了断掉的声音,可是它立刻扭身,四肢并用,迅猛地再次攀上加尔的手臂,疯狗一般扯咬住加尔的肩膀。被尖爪拉破的皮肉渗着血,它狼吞虎咽地撕咬,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想要将加尔四分五裂。加尔直接横身用力撞在钢笼,把傀儡的半个身体挤进钢笼的缝隙,然后一把拧住了它的脖颈。
傀儡喉中发出难过的呜咽声,它手脚挣扎着,爪子在钢栏上拉出扎耳的声音。
“……饶……饶了我……”它哭泣地颤抖,“……妈……妈妈……”
这是女孩儿痛苦的声音,它甚至从加尔的手中半转过头,棕发下是一张女孩儿因为窒息而扭曲的脸。
加尔已经准备宰掉它的匕首擦在了钢栏上,就是这一瞬间的心软,傀儡突然暴起,它张大嘴咬住加尔的手指,断掉的痛楚令加尔险些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枷锁的收紧已经到达某种界点,只要再来一点刺激,加尔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这该死的诅咒!
加尔生生掰开傀儡的牙齿,血已经淌了一手。傀儡彻底扭过头,四肢却像动物一般攀在钢栏,它被卡住的半身在自己的挣扎中脱出,不知疲倦地扑向加尔。
加尔被它冲倒在水中,水花迸溅中加尔被咬住了脖颈,然而它竟然学聪明了,早在加尔的匕首过来前就抽身撤到加尔背部。
速度极快,身体娇小。这两点像是克住了加尔的力气,根本不给他施展的机会。并且加尔预料得不错,尤金让这家伙更加快更加难缠了。
当匕首扫过它的腹部时,仿佛扫过面粉袋,却没有如期破裂。
它已经不惧怕锐器了。
加尔的脖颈再次被咬住,这一次他躺在污水中,紧紧抱住了傀儡的身体。
“勒不断的呦,尤金的女孩儿勒不断。”尤金吃了一颗糖,“你已经没有办法了吗?尤金好失望。”
加尔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的灵魂献给黑暗。”他逐渐收紧手臂,傀儡再次发出断掉的声音,“深渊之中游荡的迷失者,我才是你最后的主人。”
血红的颜色令这双眼睛诡异非常,左眼中转动的枷锁“喀”的落实,加尔眼中剧痛,颜色顿时褪去,恢复绿色。魔王的双眼立刻开始挣扎,它们也陷入烈火的燃烧,愤怒地想要离开加尔。
傀儡垂下四肢,加尔推开它,猛地撑着身体。
痛!
意识也在模糊!
枷锁想要把他重新关回黑暗,强行掐断他对身体的控制。
“妈的妈的妈的!”加尔哑声痛恨,“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滚开!这是我的地盘!”
他爬起身,摇晃着逼近尤金。
“……我还要去找博格。”他喘息着,“滚开……”
“你对尤金的女孩儿做了什么?”尤金拉动着提线,发出困惑的声音,“尤金的女孩儿为什么停下了……”
傀儡在尤金的调动下再次站了起来,它失去了刚才的敏捷,术士似乎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操控它。
加尔的声音已经陷入混乱不清的碎念,他撑着墙壁步履维艰。当傀儡扑到他背上时,他撞着墙壁,双眼无神地倒了下去。
“撕烂他。”尤金捧着脸,“他让尤金心情很不好。”
傀儡张开嘴——
可是幼崽比它更快,贝儿从加尔后颈处冒出头,使劲喷出一大坨鼻涕。这些鼻涕黏性十足,将透明的提线统统黏成一团,贝儿就像个喷壶,它源源不断地发射,让尤金恶心得退后。幼崽爬出加尔的衣服,耳朵抖动,飞在半空中。
然后它日常打了个嗝,嘴巴里擦出了星点火花。贝儿砸了砸嘴,又喷出一些烟,它对准了尤金。
“不,不要火!”尤金操控着傀儡挡在身前,“尤金讨厌——”
贝儿轻蔑地喷了他一脸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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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儿砸!拯救世界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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