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个星期发生的意外,受纪岑安牵连所致。
郭晋云上门挑事,故意找麻烦,要找已经离职的纪岑安,扑空了就狂躁撒野,任由阿冲几人如何解释都执意不听,伙同两个人高马大的混子成心借着酒劲儿打砸酒吧,搞破坏闹腾,拦都拦不住。
最后的结果自是报警处理,让警方介入调查。
但这事算不得单方面的过错,因为一开始陈启睿那个火爆脾气也动手了,还是起初看不惯就冲上去阻止,和对面干架,因而才会撞枪口上被围攻。
这只能定性为互殴,即使陈启睿挂彩最严重,可派出所也不能偏袒陈启睿,必须实事求是地判罚。
打110的是阿冲,小年轻哪见过这种阵仗,看到陈启睿被打出血吓得不行,于是手忙脚乱找警察。
不过由于**荣胆小怕事,一眼就瞧出郭晋云他们有背景不好惹,明摆着就是非富即贵的主儿,便不想自找苦吃,不但制止阿冲的作为,在警察到现场后装不知情,不愿掺和进去,梗着脖子不帮自家员工就算了,还没出息地偏向郭晋云他们。
亦是因此,本来郭晋云三人起码会面临治安处罚的,会被处以至少五天的拘留和相应的罚款,也怪**荣在中间和稀泥,膝盖软不争气,后面警方只好加以调解,判定此次情节较轻,仅仅对他们进行罚款。
而医院检查方面,两边都需要进行彻底的体检,看还有没有其它潜在的毛病,以及参加斗殴的全部人都得按比例分摊一定的费用。
**荣作为网吧的管理者,他也要赔钱了事,脱不了责任。
警方的处理很公正合理,已经做到了最大化的平等。郭晋云一方和**荣对其自是满意,没有意见,陈启睿就不太能接受了,气得差点在医院又跟对面打架,还险些被那群不要脸的货色碰瓷。
有的是是非非很难定论,不容易分出绝对的黑白。
人家就是要擦边搞你,你沉不住气,上当了,火气飙升就往坑里跳,不吃亏才怪了。
**荣没敢照实了讲,言语间隐瞒了自己干的“好事”,绝口不提,支支吾吾的,畏惧又被打。
纪岑安了解这玩意儿的良心,知晓其中少不了他的干预,否则陈启睿不至于受那种憋屈。
但她听完后也没再下狠手了,差不多了就收住,放开**荣,一脚踹开他。
**荣还一个劲儿辩解,脖子都胀红了,不停说:“真不关我的事,我当时还护着他,可陈启睿也不听,他自己非得轴,自讨苦吃……我也没办法,他那么高,挡都挡不住。”
懒得听他逼叨,纪岑安抄起墙角的一根中空腐蚀的木棍扇过去,但不是打他,一下打墙壁上震断成几截,仅仅吓唬吓唬,面色沉郁,说道:“等会儿你敢报信试试。”
煞有介事的模样,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荣吓得一个激灵,自知干不过,慌忙说:“不会不会,你放心,肯定不会,绝对!你放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纪岑安既知道他的店铺地址,也晓得他的家在哪里,对**荣的情况还是了解。不管纪岑安有没有那个胆子做什么,**荣还是怕的,改不了畏强欺弱的德行,不敢沾上纪岑安这类不要命的刺头。他秉承着一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给予万分诚挚的允诺,就差举手起誓了。
纪岑安嫌弃他,照着他的脑门儿就是一下,厌恶地骂道:“现在赶紧滚。”
**荣听话,爬起来就往外冲,唯恐纪岑安后悔追上来,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这个软骨头不敢找人回来算账,另外的方式也不会用,他就那个样,多半离开后连吱声都不会。
纪岑安不担心,低眼瞄向地上已然摔坏的手机,皱了皱眉。
她对着那个破手机在踹了两下,确定电话确实没打出去,不久就从相反的方向离去,转悠大半圈,若无其事回到店里。
没监控没传闻,在这么个穷乡僻壤里,只要两位当事的不声张,谁都不会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更无从得知动过手这些。
手机店店主以为纪岑安是回住的地方拿东西了,纪岑安就是这么说的,店主不怀疑,等她回去后,还热心问了问。
纪岑安胡诌八扯,藏着事,不似上半天专心,回答问题也注意力不集中。
收拾**荣时挺能耍横,但私下里冷静点了,不免还是会受到些许影响。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从她这儿衍生出来的,症结在她身上,阿冲和陈启睿都是不该入局的清白过客。
郭晋云本性就是烂痞子,收到那封“问候信”了,左思右想还是没触碰纪岑安的逆鳞,放过了杨叔一家,可他贱人心思作祟,损招多,转而就朝其他人下手。
像只闻着味儿就会出动的苍蝇,本质上就是一条扭曲的、长期浸淫在恶臭环境中的蛆,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整个下午,纪岑安憋不住有点烦躁,中途想出去点支烟,临到摸出打火机了却又没有,还是忍着。
这人本身就不是隐忍的性格,当初与郭晋云也是一路货色,加之一直以来都想着不能将麻烦带给别人,纪家的事不可以再扩大化,如今却遭遇这种局面,心头必然压着火,说不出究竟什么滋味。
实话实讲,纪岑安并不喜欢陈启睿,看不惯他的一身毛病,可眼下还是觉得恼火。
再思及阿冲……一个单亲妈本就没啥能耐,上有带病的母亲,下有将要读书的儿子,若是近期出了哪样的不测,哪怕是小小的冲击,对这娘仨的影响定然还是很大。
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谁都明白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明面上也不会触及那道线,可实际上的操作就不一定了。
不说远了,凭那些有钱人的肮脏手段,纵使只是在阿冲他们工作上使一个小小的绊子,那也是很大的问题了。
刚离开城里那会儿,纪岑安更多的是放不下某种执念,心底里有点不该有的想法,但现在又加深了另外的担忧。
晚上,躺床上,纪岑安翻来覆去,久久睡不着。
突然有了记挂,难免会惦记。
也不是善心泛滥,只不过推己及人,还是做不到完全袖手旁观。
几乎一夜未眠,硬生生捱到天亮。
翌日大清早,纪岑安天刚蒙亮就起了,困意疲倦地穿上鞋子,麻利收拾一番就辞别主人家,假装家里有事,提前回去了。
本来要待上一个月的,到这儿就早些走了。
主人家猜想她是忙,见其脸色略微苍白,还以为她家里真出了大事必须赶回去,当即也爽快,折回一半房租给她,并送她到车站,帮着找车。
回程几个小时,无需辗转隐匿行踪,不像刚来时那样。
进城后的第一件事,纪岑安先戴上帽子出门,悄摸到酒吧那里转转。
没正大光明现身,怕被发现或逮住,去了就隔得老远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没事了再进酒吧找人。
可惜酒吧里不见陈启睿了,调酒师早换了人,服务员也都换了。
**荣缺大德,还有一件事没告诉她,那就是在那天的打架事件后,为了撇干净自身,他直接开除陈启睿了,让其滚蛋不要再回来,也辞退了阿冲,生怕波及自己的生意。
酒吧里的布置还是原样,可只剩一个熟面孔。
纪岑安径直到后厨,找到之前那个新员工,也不拐弯抹角,上去就问陈启睿他们去哪里了。
新员工老实,被她那阴云密布的神情吓到,当是因为旧怨回来找事的,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才欲哭无泪说:“好像是走了,不清楚,他也没讲。”
“阿冲呢?”纪岑安低声问,气得白细的手臂上都快冒青筋了。
新员工摇摇头,回答:“不知道,她跟陈启睿同一天离开的。”
一问三不知,什么都答不上来。
纪岑安窝火,只觉打**荣打轻了,眼皮子都跳了跳,但不会对无辜的人发脾气,沉默须臾,不得不再问了句:“姓张的给他们发工资了吗?”
新员工颔首,说:“发了的,算了账才走的,他们……”
听完前半句,后面的纪岑安就不管了,转身就离去,转出酒吧大门。
她到马路对面的租房里打探,可想而知,阿冲她们早都搬走了,不住那里。不知道是因为换了新工作才离开的,还是出于别的缘由。
没方向地晃荡一周,纪岑安什么都没找到,全落空了。她重新开机,给阿冲打了个电话,通是通了,但没人接。
一连几次都是。
能拨通,可对面不接电话。
或许,是有心避开她,不想再接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吃了一次亏,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况且不告而别的是她,带来麻烦事端的也是她,怪不得别人。
纪岑安冲动了,回来前就该打个电话问问,不应当这么乱窜。
联系前同事也好,或是拿人家当朋友也罢,至少得问问对方的想法,而不是这么糊涂地径自跑回来,不由分说就找人家。
她向来都是这个做法,以前是,现在也是。
从不考虑周围人的感受,即使是稍微顾及一丢丢,都没有。
走就走了,回来了就回来了,仿若大家都是欠她的。
另一方面,冲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凡事不可能按预想的来。
纪岑安行踪再怎么隐蔽,骗得过一时,在冒失进入酒吧后还是暴露了行踪。她躲得倒是快,可消息也传得快。
不出半个小时,北苑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赵启宏办事素来靠谱,失误了一次,便不会有第二次的过失,得知纪岑安出现在酒吧后,他迅速做出反应,先做了应对措施,再向南迦汇报。
十几天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
自纪岑安音信全无,南迦已在北苑待了半个多月,除了必要的活动要出门,其余时候都一个人留守在这里。
也不做什么,静心静气等着,没事就养花浇水,要么就修身养性地休息,画画设计图。
期间,徐行简又找来过两次,南家的人也来了一回,但都没能见到她。
南迦谁都不想见,没那心思,厌了,一律让赵启宏处理,亲爸出场的面子都不好使。
纪岑安的出现无疑让赵启宏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紧绷了那么些天,可算是盼到头了。
赵启宏一五一十讲完,抬眼瞥了瞥,观摩南迦的意思,自己拿不了主意。
南迦脸上未有太深的触动,当听到赵启宏提到那两个不相干的外人,说纪岑安去了阿冲之前的租房,还是面无表情。
房子里静悄悄,一点响动都没有。
察觉到老板的不对劲,赵启宏捏紧汗,不知该怎么讲下去。
不过南迦也没怎么样,半分钟后,温吞放下笔,收起设计画纸,似是没听到赵启宏方才的报告,状似无意问:“感觉如何,这个作品。”
赵启宏这个外行哪看得出设计图稿的好坏,懂都不懂,亦自知南迦实质上不是在问这些,沉吟半晌,折中说道:“还可以,看着不错。”
对于这番变相的恭维,南迦没表现出丝毫高兴,亦不感兴趣,慢慢起身了,却忽然把图稿丢地上,说道:“其实也不好,画差了,少了两分精髓。”
赵启宏附和,说:“是。”
南迦说:“有形无神,没内核,比不上原先的那些。”
赵启宏嗯声。
“等会儿扫出去扔了,丢远点。”南迦说道。
赵启宏应下。
接下来才轮到正经事,续上刚刚的。
南迦想了想,似乎不在意纪岑安是为了谁才回来的,不介怀,柔声说:“晚点请江小姐过来坐坐,带她到这儿。”
语罢,顿了半秒,又补充道:“还有,让孙姨她们来打扫一下,可能江小姐会在这里住一阵子。”
赵启宏思索着说:“好,马上就去。”
南迦没话了,垂眸再瞧了眼地上,可并未过多停留。
好似自己才完成的作品,费时了大半个月才设计出来的东西,真只是一个失败品,抛弃了也不可惜。
自家老板此刻什么打算,赵启宏琢磨不透,也不去乱猜。
既然要请纪岑安过来,那必须是想办法,用合理的方式,而非强迫。
待客之道很重要,得尊重人家。
很快,游离在街上的纪岑安就收到了回电,阿冲思来想去,还是给她打电话了。
阿冲他们在医院里,上次那家医院。
老妈又病了,被阿冲失业的事给闹的,气血上头就住院了,进去后还查出了别的病症。
手机里,阿冲没说究竟是什么病,但能明显听出她才哭过,声音都是沙哑的,情况好像很严重。
陈启睿和娃娃脸也在那边守着,帮着一起照顾病人。
直觉这次是大事,纪岑安心都往下一沉,可不方便在电话中多问,左右迟疑,仍是决定到医院看看。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成年人也不可能出事,进医院走一遭要不了命,死不了。
太阳都落到高楼后面了,纪岑安坐上直达医院的公交,到了那附近再买上一袋子水果,按照阿冲给的病房信息上去。
阿冲老妈这次住的是单人病房,与上回那间病房差了一层,不难找。
纪岑安等了两趟电梯才上去,想着探望结束就走,不打算久留。
但现实往往出人意料,不如预想的那般发展。
赵启宏已经在那里侯着了,等她主动过去。
一推开门,两方就撞了个正着。
纪岑安愣住,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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