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彼此对视了几眼,最终由贺言郁先撇开眼,似乎懒得和赵子真再讨论父凭子贵和奉子成婚的问题。
赵子真叹气道:“郁哥,你要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我说直接硬来,杀小棠嫂子一个措手不及。”
“比如?”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你可以借这次机会向她求婚。”赵子真说:“你设个套,哄她答应你,等事成了,你说什么也别答应她反悔,反正就装傻充愣、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我相信小棠嫂子顶不住后就会妥协。”
赵子真这流/氓办法,经过亲测,效果尚可。
从订婚宴结束到回御景庄园的路上,安棠发现贺言郁突然陷入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出于冬季里的一点温暖关怀,安棠问他:“你怎么了?”
男人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棠棠,我今年生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贺言郁的手指埋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我生日那天,是不是许什么愿都可以?”
“当然啦。”安棠笑道:“你是寿星嘛。”
“那我许的愿,你是不是该替我实现?”
安棠思考了会,“只要不难,倒是可以替你实现。”
男人揽她入怀,“不难,很简单的一个愿望。”
*
十二月份,港城正式进入严冬,整日大雪纷飞。
自从上次在赵家的订婚宴上遇到真曲,安棠和她又开始密切联络,昔日的友好情谊又进一步。
有时候真曲得空,还会约安棠逛商场。
一年将要进入尾声,贺言郁忙着公司的事务,中途还出了几次差,以至于安棠和他见面的机会很少。
不过两人偶尔还是会在微信上聊几句,大多都是贺言郁叮嘱安棠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他不在家的时候别生病了。
他啰里啰嗦的模样,有次惹得安棠笑骂他是管家公。
对于这个称呼,贺言郁欣然接受,并且振振有词的说,这个时节他要是不在她耳边念叨,等她真生病了,保不准会在他跟前哀嚎撒泼。
这样一来二去,他们的聊天记录还是挺长的。
二十八这天,贺言郁飞回港城的航班因为气候问题延误,等他落地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寒风夹杂着雪粒,肆无忌惮的拍打在行人身上。
贺言郁出差赶回御景庄园,两侧的灯照着通往别墅的道路,他踩着积雪,携着寒风走进温暖的屋子。
一楼大厅开着暖气,餐桌上飘着饭菜的香气,白雾缭绕,还冒着热气,每次接近年末,周婶都会请假回家,所以别墅里只剩安棠和贺言郁两个人。
安棠在厨房里听到动静,探了半边身子出来,瞧见贺言郁回来了,笑道:“快去洗手,待会就可以吃饭了。”
“嗯。”
安棠把最后一个菜炒好,端出来放在桌上,贺言郁挽起袖口,露出一截冷白手腕,拿碗替他俩盛饭。
这种模式,于他们而言都习惯了。
饭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安棠时不时给他夹菜,看他在国外出差辛苦,叮嘱他多吃点。
因此,贺言郁逮着反击的机会,借机笑话她,说现在到底谁更像管家婆。
安棠哼了声,骂他小肚鸡肠,到现在都还记着这种芝麻小事。
吃完晚饭,贺言郁帮安棠收拾碗筷,两人蜗居在厨房清洗,很快就弄完了。
晚上十点,安棠拿出她替贺言郁做的蛋糕,还是像昨年那样给他惊喜,让他许愿。
只是这次客厅的灯没有关,到处都是一片敞亮。
贺言郁说:“棠棠,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我生日这天许的愿,你得替我实现。”
“你别诈我啊。”安棠笑道:“我记得我还说过,你许的愿望不要很难才行,我可不是神人,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不难。”
闻言,安棠颔首,看在他今天过生日的份上让着他,“行吧,你说,你想许什么愿望?”
贺言郁望着蜡烛上跳跃的火光,窗外白雪纷纷扬扬,伴随寒风打着转儿飘远。
他收回视线,扭头,垂眸凝视她。
安棠看到男人伸手揣进西装裤,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他握在掌心,神神秘秘的模样让安棠不由得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的愿望是……”男人顿了顿,眉目间笼罩着温存的神色,这两年多以来,他变得越来越温柔,举手投足间就像儒雅温和的绅士,跟他以前阴鸷、偏执、狠戾的做派全然不同。
贺言郁掌心朝上,修长的五指慢慢展开,露出里面一枚定制的钻戒。
他浅笑道:“希望棠棠能答应我的求婚。”
这枚钻戒做工精细,价值斐然,耗时近两年才打造出来,投入的成本和精力都很高。
安棠怔了怔,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贺言郁会借着生日的机会向她求婚。
她听到他说:“这是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棠棠能帮我实现吗?”
曾有何时,贺言郁的神情也开始渐渐变得卑微谨慎。
自从上次在他电脑里发现端倪,得知他假装失忆后,安棠不拆穿,就静静看着他演。
她有时也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甚至……
她觉得他是爱她的,可是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给否决了。
因为她觉得贺言郁对她的感情很突然,简单来说,从前不爱她的人,以折磨、控制她为乐趣,而如今却喜欢她,这太荒诞了,她不理解,也不懂贺言郁的情感历程。
“棠棠?”贺言郁见她不说话,心头不可控制泛起紧张。
蜡烛上跳跃的灯芯渐渐有熄弱的迹象,蜡油顺着彩色的柱身往下滴,温热的蜡滴与蛋糕融为一体,逐渐模糊雪白的奶油。
男人的掌心扣着安棠的手腕,将她飘远的思绪来回来。
安棠对上他的视线,听见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需要其他的礼物,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贺言郁的声线清润,带着一声不易察觉的涩意。
沉默良久,安棠微不可见的叹息,“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贺言郁变了很多,唯独一点没有变。
固执。
明明没有失忆,明明他还是那个他,却开始执着于很虚妄的未来。这对他本身行事的风格而言,完全背道而驰了。
男人抿着薄唇没有说话,扣着她手腕的手也不曾松开,好像安棠今天不答应,他就一直执拗下去。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安棠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她问:“一定要这样吗?”
“这是我唯一的生日愿望。”
“那就戴上吧。”安棠的语气轻飘飘的,像一阵风,像一根轻柔的羽毛。
温柔的声音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贺言郁的耳里,男人咻地抬眸,视线擒住她,似乎怕刚刚听到的话只是幻听。
安棠见他傻楞着,微微歪头,“后悔了是吗?”
她抽回手,“那算了。”
回应她的,是贺言郁微微攥紧的手劲。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有些粗砺,禁锢着她细嫩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能给她捏出一道红痕。
安棠听他哑声说:“不后悔。”
男人拿起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这个过程眨眼就结束,仿佛稍慢一点,安棠就会改变心意。
她垂眸看着手指上漂亮的钻戒,灯光下美轮美奂。
不过几秒,安棠收回视线,笑道:“愿望已经替你实现了,现在该吹蜡烛了吧?”
蜡烛已经燃了一小截,跳跃的芯光渐渐湮灭,贺言郁唇角微勾,心情很不错。
他吹灭蛋糕上的蜡烛,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安棠突然踮起脚尖,双手攀着他的肩膀,仰头凑过去,亲了亲贺言郁的薄唇。
她说:“生日快乐。”
贺言郁圈着她腰身的手臂收紧,那力道似乎要把揉碎到身体里。
他双臂用力,将安棠腾空抱起来,吓得她赶紧抱住贺言郁的脖子。
“你干什么?”
微惊的话音刚落,男人抱着她转了几圈,那腾飞的感觉让安棠将他抱得更紧,生怕自己会被贺言郁甩出去。
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快放我下去,转得我头晕。”
男人眉目温润舒朗,“不放。”
*
贺氏集团的员工们最近发现一件大事,他们的贺总这两天不仅春风得意,而且手上还戴着一枚订婚戒指。
大家私底下都在猜测,多半好事将近。
直到安棠有次下午开车来公司,乘坐电梯去顶楼办公室,大家在她手上看到另一只戒指。
订婚戒指都戴上了,看来距离结婚也不远了。
赵子真得知贺言郁求婚成功的好消息后,瞬间觉得自己真厉害。
他滔滔不绝道:“郁哥,你瞧,我还是有用的,这不,小棠嫂子立马被拿下了。”
电话里,贺言郁轻轻“嗯”了声,难得认可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用。
“棠棠来接我了,挂了。”
看到掐断的通话,赵子真“啧”了声,真曲走进厨房,看着水池的水一直开着,她问:“你洗水果还是洗衣服呢?”
赵子真三下五除二洗干净,擦干手,拿着果盘带她出去,“刚刚跟郁哥打电话呢。”
“说了什么?”
“郁哥说小棠嫂子答应他的求婚了。”赵子真嘚瑟道:“有我出马,必万无一失。”
真曲从果盘里挑了颗色泽饱满的草莓塞他嘴里,神秘兮兮的笑道:“话别说太早。”
*
自生日结束,贺言郁这几天的心情格外愉悦,当喜悦褪去后,他渐渐又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次求婚异常顺利,恍惚间还有几分不真实。
于是,在今年结束的最后一天晚上,男人从背后将安棠抱入怀中,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呼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她的肌肤上。
他说:“棠棠。”
“怎么了?”
安棠阖着眼,已经困得神志不清,说话的声音也很微弱,像蚊蝇。
她被他抱在怀里,连寒冬里浸骨的凉意都能尽数消散。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明天休假,你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贺言郁觉得自己不免想得有些多,这般神经质,惴惴不安,真是一副糟糕的模样。
他的手臂收紧几分,依旧埋首在安棠的颈窝处,男人亲了亲她的脖颈,又温声呢喃说爱她。
这次没有得到安棠的回应,因为她已经撑不住睡着了。
夜幕星河被冬日白雪替代,新的一年来临。
清晨,窗外的大雪下得更大,一眼望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积雪很厚,光秃的枝丫不堪重负,甚至被压得弯了腰。
贺言郁从健身室锻炼完下楼,回屋洗澡的时候发现安棠竟然不在屋子里,以往这个时候她都还在睡懒觉。
他没有多想,清洗完换了身居家的毛衣棉裤,就这样干净清爽的下楼。
安棠已经准备好早餐,牛奶配三明治,很健康的搭配。
贺言郁坐在安棠身边吃早餐,他今天休假,忙了这么久,难得有空闲。
“棠棠,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有时候贺言郁得空,也会询问安棠最近的安排。
安棠今天很安静,不像以往那样鲜活,她咽下三明治,语气平静:“没有。”
“你今天怎么了?”
“待会吃完饭,我们谈谈吧。”
贺言郁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缄默。
他也没继续追问,两人吃完饭,将杯具盘子清洗了,然后坐在沙发上。
“棠棠,你说吧。”
安棠伸手摘下手指上的戒指,把它放在茶几上,纯净的玻璃都比不上这枚戒指剔透。
贺言郁看见她这个动作,瞳孔骤然一缩。
他抬眸,视线近乎扼制似的擒住她,“棠棠,你这是干什么?”
“贺言郁,三年期限已到,我们该结束了。”她平静的望着他,“你也别再装失忆。”
作者有话要说:论贺狗跌宕起伏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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