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傍晚,安棠去医院旁边的超市买了日用品,提着购物袋回来的时候,周婶已经把她的衣服打包送来。

vip病房是独立的单人间,里面基础设施完善,除此之外还有电视、卫生间、浴室。

贺言郁现在还处于休养阶段,只能吃一些流食,他的右手输着点滴,安棠在他床上支起小桌子,坐在床边喂他吃饭。

吃完晚饭,安棠简单收拾下,一回头,就看到贺言郁掀开被子。

“你干什么?”她快步走过去扶着他的手臂。

贺言郁纯黑的碎发打在额头上,配上那张苍白脆弱的俊颜,莫名让安棠想到一个词。

战损。

他微微一笑,温和道:“我想去洗手间。”

“医生说你的腿因为车祸的原因,暂时不能行动。”病房里倒是有轮椅,但是却没有医用拐杖。

安棠说:“你先忍一下,我马上让护士送一副医用拐杖过来。”

这家医院的办事效率很迅速,没过多久就把东西送来了,安棠把拐杖支在贺言郁腋下,“你试试。”

她站在他面前,张着手,准备随时接住他。

贺言郁撑着拐杖,刚起了一点身,因为双腿使不上力气,直接朝冰冷的地面跪去,安棠眼皮一跳,眼疾手快抱着他的腰腹,但是男女体力悬殊,她被压得踉跄了下,直接带着贺言郁一起摔倒在地上。

耳边响起闷哼,安棠顾不上自己疼,连忙检查贺言郁的情况,“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到了?”

“我没事。”男人摇头,他摸了摸安棠的侧脸,温和的问她:“你摔疼了吗?”

“没有没有。”

“都怪我没用,害得你也摔倒了。”贺言郁耷拉眼皮,那双桃花眼满是萧索,清绝的容颜被不知名的悲哀侵染,大有自暴自弃的意思,“棠棠,我现在像不像一个废人。”

安棠抿着唇,如果不是贺言郁,那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的就是她,或者她已经死了。

她安抚道:“没事,你第一次用拐杖,还不习惯,别想那么多,会好的。”

“你不是想去洗手间吗?来,我扶你。”

安棠拿走其中一只拐杖,让贺言郁撑着剩余那只,她在他的右侧,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同时用手臂环着贺言郁的腰腹,用力把人带起来。

她承担了大部分力量。

安棠几乎半驮半拽,终于把人弄到卫生间。她累得气喘吁吁,本就是夏天,哪怕室内开着空调,安棠的额角依旧冒出细汗。

见贺言郁杵着不动,她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愣着干嘛?”

男人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搭在她肩上,见她仰头盯着自己,便顺势投去视线。

那双深邃清冷的桃花眸,含着浅浅笑意,他凝视安棠时,目光过于专注。

“可我只有两只手。”

这语气既温和又无辜。

“……”安棠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你还想我帮你?”

男人忽然撇开视线,连带着头也扭向另一侧,露出的脖颈很修韧,线条流畅,安棠离得近,也因此看到他颈上的青筋,以及微凸的喉结。

安棠没办法,尽量空出一只手去帮他,为了避免彼此尴尬,她说:“明天我去给你找个男护工,专门负责……”

“我不要。”

贺言郁面露抵触,想也没想直接拒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直到微凉的触感袭来,男人搭在安棠身上手,骤然握紧她的肩。

安棠觉得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折磨,她用说话的方式去刻意忽视那种触感。

“你不要?总不能每次都像现在这样吧?”

贺言郁顶得住,她实在无法接受。

结束后,安棠赶紧把那玩意塞回去,替贺言郁整理好后,连忙扶着他移到洗手台前。

她赶紧洗手,贺言郁盯着镜中的她,闷闷的问:“棠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是个累赘?”

“……”安棠一时语塞,“不是,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男人像是受到指示,低头抵着她的脖颈,默默的不说话。

安棠看着镜中的人,被他的碎发弄得脖颈发痒,她的头朝旁边偏去,试图躲过,谁知抵着他脖子的男人脑袋一歪,微凉的薄唇擦过她的锁骨。

“贺!言!郁!”

“嗯?怎么了?”男人抬头,目光疑惑,语气自始至终都很温和。

安棠对上他这张无辜的脸,脾气就像针扎的皮球,卸得干干净净。

“没事。”

她驮着贺言郁出去,把人放在轮椅上,然后又推他去了卫生间。

安棠把牙膏挤在牙刷上递给贺言郁,又给他接了杯漱口水,转身取了毛巾放在他身边,弄完这一切,她才开始给自己净面护肤。

男人洗漱完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也不催促安棠先顾着他,他的手肘支着扶手,修长如玉的手指托着自己的侧脸,就这样懒散又清贵的注视安棠。

他的视线过于炽热,让安棠不能忽视,她擦脸的手一顿,“你盯着我干什么?”

“我看棠棠好看。”

“……”

这是脑袋失忆了吗?简直就跟换了个人。

安棠不理他,快速弄完,把人推出去,她驮抱着将贺言郁弄到病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时间不早了,你快睡觉,我要去洗澡。”安棠觉得自己身上汗津津的,特别不舒服。

她从柜子里拿出睡衣走进浴室,半个小时后清爽的出来,结果看到贺言郁还没睡,目光一直注视她。

“你又怎么了?”

“我睡不着。”

安棠走到他身边,弯腰撑着床沿,歪着脑袋叹气,无可奈何道:“那你想干嘛?”

沐浴露馥郁的清香传来,贺言郁抬眸,视线就这样撞上她的。

他笑,声线温和:“哄我睡觉。”

“你是小孩子吗?”安棠突然哭笑不得,“我就应该把你现在这副模样记录下来,等你恢复记忆后拿给你看。”

“为什么?”

“你现在跟你以前完全不一样。”

贺言郁面带疑惑,“我以前是什么样?”

“你以前偏执、阴郁、控制欲强,糟糕极了。”安棠说。

男人突然沉默,良久,问她:“所以这就是我们在一起好几年,却没有结婚的原因对吗?”

安棠脸上的笑意一僵,“倒不是。”

“肯定是的。”贺言郁言之凿凿地批判曾经的自己,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所以我以前就是渣男。”

安棠:“……”

“棠棠。”狠狠批判完自个儿后,贺言郁突然温声叫她。

“嗯?”

“你说我现在跟以前判若两人,那你……”贺言郁顿了顿,深邃清冷的眸色有些晃动,像是有忐忑、紧张、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他问:“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喜欢吗?安棠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失忆后的贺言郁,比失忆前更像温淮之。

那种像是体现在日常生活里。

安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其实我有个疑问。”

“你说。”

“按理来说你失忆了,我对你而言,应该是个陌生人才对,为什么你和我相处的反应很自然?”安棠说到最后,目光直接带着审视。

她又开始怀疑贺言郁在装失忆。

男人神情自若,温和一笑,“你不是说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吗?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安棠还想再问,男人已经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道:“棠棠,快上来,”

病床一人睡足矣,两人就显得拥挤。

“哪有陪护的睡在病人床上。”

“你上来就有了。”

安棠:“……”

拗不过贺言郁,她只好掀开被子,脱掉鞋子躺上去。

“怎么哄你睡觉?讲睡前故事?”

“棠棠,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子了?让我抱抱你就行。”

男人搂着她的腰,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他脸色苍白,露在被子外的一截手腕冷白修韧。

安棠只觉得肩上一沉,垂眸看着贺言郁,伸手揽着他的肩。

期间有护士来查房,贺言郁已经睡了,安棠睡不着,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动作轻柔些。

护士笑着点点头,拿着笔在病例单上做记录,她走后,室内陷入寂静,安棠开始眼皮子打架,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凌晨五点,安棠感觉自己抱了个火炉,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贺言郁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薄红,薄汗淋漓,一摸额头滚烫得厉害。

这是发高烧了。

安棠赶紧摁呼叫铃,医生和护士没过多久就赶来。

折腾了半个小时,医生开了药,打了退烧针,又叮嘱安棠一些注意事宜。

清晨不到六点,贺言郁也醒了,开口时嗓音沙哑低沉:“我怎么浑身汗津津的?”

“你半夜发高烧,捂的。”安棠接了杯温水,把掌心的药递给他。

贺言郁吃了药,坐在床上用一双深邃清泠的眸子盯着她。

“怎么了?”

“我想洗澡,不舒服。”他一本正经的说。

安棠看着他,许是先前发高烧,浑身烫得厉害,贺言郁解开病服上面的扣子,颈部线条流畅,蜿蜒至下是锁骨和结实紧致的胸膛,在他脖颈与锁骨的接连处,冷白的肌肤染上不正常的绯红,配着若有似无的薄汗……

她收回视线,没眼看了。

因为这副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床上。

贺言郁叫她:“棠棠。”

“你现在行动不便,用毛巾擦一擦身子还行,洗澡别想了。”扶他去一次卫生间就足够折腾她半条命,带他去浴室,那她要不要活?

男人的语气温和中带着一点失落:“棠棠就不能帮我吗?”

安棠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没门!”

还真是得寸进尺。

贺言郁盯着她,薄唇抿着,两人僵持着,一个赛一个固执。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是温淮之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跟她说,贺言郁想来想去,突然想到安棠曾经跟他说的话,为此他之前还专门做了excel表格来分析温淮之这个人。

她说温淮之在感情里不仅会迎合她的亲吻,还会跟她撒娇。

“棠棠。”

安棠发誓,她跟贺言郁在一起相处了几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男人耷拉着眼皮,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更显得苍白病弱,他甚至不敢看安棠,而是伸出右手,轻轻握着她的指尖,那谨慎小心的模样,仿佛多碰一点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他把自己的姿态摆得低到尘埃里。

安棠垂眸,视线落到他那只手上,他天生冷白皮,手背上有清晰可见的青筋,最近输的点滴有点多,手上还有好些个肉眼可见的针痕。

他这模样,实在让人心疼,安棠觉得他天生就是来克自己的,“行,我带你去浴室。”

贺言郁咻地抬眸,神情明显透着愉悦,他低头吻了吻安棠的指尖,嗓音带笑:“我就知道棠棠最爱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狗式自欺欺人:装失忆真好,每天都被棠棠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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