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人!”
何吉祥每次出征,陈心洛都是跟随在后,对他自然敬佩不已,而且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不喊他先生,直接喊大人。
此刻看到他跟见到亲人似得,差点就没哭出来。
“带老夫到处看看吧,”
这次出征,何吉祥没有穿在身上哐当哐当响的盔甲,他老了,穿不动了,只有一件灰布衫罩在枯瘦如柴的身体上,跟普通老人没有丝毫区别。
下马后,看了一眼左右的人,拱了拱手道,“各位辛苦,大家的苦楚,王爷已经知道了,特命老夫过来。”
猪肉荣大声道,“何大人,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参见何大人!”
官兵率先半蹲行礼,接着一群不谙礼节的民夫也皆跟着跪下了。
“请起,都不需多礼。”
何吉祥伸手虚扶,等众人起来后,在营帐中查看一番后,又听了陈心洛的汇报,当即道,“明日辰时攻城!”
陈心洛大惊道,“大人,是否太过仓促?”
张勉也跟着道,“是啊,大人刚到,还是休息一番为好。”
“兵者,势也,因其势而导之,”
何吉祥大声道,“我万余大军,千余三品,同仇敌忾之时,正当一鼓作气!
城中只有五千余人,又有何惧之!”
“喏!”
张勉等人不再反对。
何吉祥满意的点点头,晚饭也未吃,在帐中合衣躺下。
众人见如此,便轻轻退下。
丑时。
何吉祥睁开了眼睛,对着边上的王坨子道,“吩咐埋锅造饭,辰时攻城!”
王坨子小心翼翼道,“大人,这会太早了些吧?”
但是,何吉祥突然瞪眼过来,他一缩脖子,立马传令了下来。
民夫和官兵开始一起埋锅造饭。
这边火焰明亮,引得城墙上的敌寇升起来了越来越多的火把。
丑时未过,怨声载道的三和官兵把饭填进了肚子。
之后各自继续打着呼噜睡觉。
大锡城的城墙上的火把也渐渐黯淡了。
只剩下一队又一队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
何吉祥的大帐中黑漆漆一片,却站着张勉、包奎、猪肉荣等人,相顾无言。
挨到卯时。
何吉祥突然大声道,“点灯,攻城!”
“啊......”
这话把张勉等人都吓了一跳。
不是说好的辰时吗?
蜡烛、铜灯点起来后,他们看到了何吉祥满是皱纹的脸。
何吉祥道,“三品以上全部攻城!
张大人,由你领军。
未有命令而后退者,扰乱军心者,斩!”
“是!”
大帐中响声震天!
没有传令号和旗帜,但是一切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三和官兵的火把很突兀的在城墙下亮起来。
城墙上巡逻的敌寇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了一簇簇箭矢朝着自己飞过来。
死里逃生的,还未来得及侥幸,面前就多了一柄柄大刀,和一杆杆长枪!
千余名三品跳上城墙,犹如入无人之境!
一时间杀声、喊声响彻大锡城。
等何吉祥骑着瘦马,随着大军晃晃悠悠进入城门的时候,门口是一堆又一堆的尸体。
千余名骑兵不等挪开尸体,纵马一跃尸堆,冲杀在前!
骑兵在前,一簇簇长枪在后,大锡城彻底乱了。
猪肉荣看着城内冲天的火焰,看向旁边的黎三娘等人道,“何大人说让咱们留守,有啥好守的啊,要不咱们也进去杀他娘的!”
黎三娘冷哼一声,不做回应,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肚,举刀径直冲入了城内!
身后是她的一帮子伙计,各个手持木棍长刀。
“哎,你这婆娘,等等我啊!”
猪肉荣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看着远去的黎三娘,同样学着拍马肚子,屁股下的马原地绕圈子,未前进一步,气急之下,直接跳下马,手持砍肉刀冲入了城内。
身后是他的两个无所适从的伙计,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心有胆怯的将屠户原本不愿意进去,可是看到猪肉荣进去了,生怕之后被嘲笑揶揄,也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其他民夫,有样学样,仗着自己学了点功夫,也同样抄起各种不同的武器进入了城内。
据说,很多流贼连化劲都不是!
他们怕个球!
同那些官兵一样,他们冲进城的时候,队形也没有一丝散乱。
毕竟,他们都是在卫所和学校操场上训练过的人,保持队形的观念已经入了骨子里。
有敌来,一起挥刀!
不落单!
有聪明的,直接跟在骑兵身后,被马冲击后,趁着敌人倒下,直接补上一刀,开始搜罗尸体上的财物。
大锡城,这座千年古城,到处是哭声,喊声,以及牲口的嘶鸣声。
朝霞从山头出来,亮在大锡城的时候,依然穿不透一层层雾气。
何吉祥坐在大锡城府衙的主位上,不停的咳嗽着。
王坨子端过来茶,不停的给他顺背。
“大人,你没事吧?”
“无妨!”
何吉祥抿一口茶后,躺在椅靠上道,“黄四方呢,抓到没有?”
王坨子为难的看向张勉。
张勉拱手道,“大人,我等攻进来的时候,黄四方见势不妙,从南门跑了,在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这雾气太大了些,”
何吉祥握拳在嘴唇边,一边咳嗽一边道,“跑了就跑了吧,黄四方也是五品,他想跑,大概很容易的,也不必追了。”
“那王爷那边.......”
张勉怕没法子向和王爷交代。
何吉祥慢慢悠悠道,“咱们王爷是个慈悲人,黄四方真的死了,他也未必开心。”
“.......”
这话有问题,但是张勉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何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包奎直接道,“欺瞒王爷?”
穷寇而已,追上去就是了!
何必网开一面!
“不!”
何吉祥笑着道,“你跟着王爷的时间比老夫长,你该了解咱们这位王爷的性子。
说句不恭敬的话,属驴子的,不打就不会走一步。
如果咱们王爷停了下来,不管太子还是雍王,谁能放得过王爷?
你即使不为王爷想想,也得为你全家老小想想,你生是和王爷的人,你全家死,也是和王爷的人!
真为王爷着想,就不要再多说了。”
“希望大人说的是对的!”
包奎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府衙。
太阳越挂越高。
雾气散去。
清点伤亡,三和死伤过千。
其中大多数是民夫,因为争抢财务,被敌寇得了机会,一刀殒命。
歼灭敌寇三千人,俘虏敌寇一千余人,余下皆随着黄四方跑了。
何吉祥开了府库,成山的粮食,成堆的金银。
“这次不亏本了。”
包奎终于难得笑了一次。
“搬!”
张勉大手一挥,官兵入了府库,开始往马车上放。
整整盘点了三日。
得了这么多东西,各个喜气洋洋。
这一次死的人更多,但是好像大家都刻意忘记似得。
“看到洪总管没有?”
何吉祥倒不是担心洪应,而是怕唐缺不死,“再停留一日,如果总管还不回来,咱们就回白云城。”
“喏!”
帐下的回答异口同声!
白云城的天气越来越热。
林逸光着膀子躺在白云山的山溪下,听说何吉祥得胜回来的消息,精神为之一振。
“不亏钱?
那就是极好的了!”
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喜子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林逸接着道,“伤亡如何?”
小喜子犹豫半晌后道,“民夫们不守军令,进城哄抢财物,让人得了机会,白白送死,何大人想拦都拦不住。”
“奶奶个熊,忘记跟他们说一切财物要充公了。”
林逸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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