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季对于奴契从心底里有着一种抵触心理。
无论是汉人的奴契,还是僚人的奴契。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这个时代并不是他的前世,此时的人和人的命运差距更大!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人有时候很金贵!
可是人有时候也很低贱!
这一点至少现在的张季还无法改变。
“四郎,你倒是说话啊?”程处亮捅了捅张季说道。
发呆的张季被捅醒了。
“二郎,僚口吗?咱们先去看看吧!”张季无奈的说道。
纳溪有茶田,也有制茶作坊,还有各路往来的茶商。
可以说这里是靠着茶叶才聚拢了这么多的人气!
有了人,有了人气,其他的自然也就会应运而生。
食铺,酒肆,商铺,牙行,虽然都不大,但是却都有。
“牙人呢?某等要看看会制茶的僚口!”
一进牙行,程处亮便大咧咧的开口嚷道。
一个瘦小的人牙子自然看出了程处亮他们的不凡,便立刻满脸堆笑的应了过来。
“几位贵人要看僚口啊?那你们可是来对地方了!某这里的僚口都是身体强健,干活不惜力气的!”人牙子听了程处亮的话后,笑嘻嘻的说道。
程处亮也不客气,直接就随着人牙子去了后边。
在后面一处独立的院落里,关着三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僚人。
这些僚人全是男丁,岁数从十几岁到四十来岁都有。
这些僚人或坐,或躺的在院中,一个个的脸上全都没有神采。
麻木的神情让他们没有生气,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即使张季他们的到来,也没有几个人抬头去看他们。
张季看着这些神色灰败的僚人暗自摇头。
“就他们这样的,你还说是能干活的?你这厮也太会唬人了吧?你真把某当成啥都不懂的吗?”程处亮看到这些僚人的模样,不由怒气冲冲对那人牙子说道。
“贵人莫恼啊!这些僚口只是这几日没怎么吃饭,只要给他们吃饱了,真的各个都是能干活的!”人牙子忙解释道。
人牙子一边说着,还一边对受在院子里的壮汉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壮汉心领神会,立刻从腰间抽出了鞭子,直接冲到僚人群里挥起鞭子就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
那些僚人被皮鞭抽的四处乱逃,却是没人还手!
那些僚人在几个壮汉的皮鞭之下四处躲避,张季注意到,他们的速度和敏捷却是不慢!
“嘿嘿!各位贵人,你们看!这些家伙这不是都动起来了吗?怎么样?这都还不错吧?你看看,他们这哪里还有刚才的样子啊?这些家伙就是能装!”人牙子在一旁得意的说道。
正说话间,只见一个持鞭壮汉冲到了院子角落里坐在地上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僚人身前。
年轻僚人头发凌乱,面色憔悴!对院中的混乱仿佛没有注意到,只是坐在地上发着呆。
壮汉一看这个年轻僚人竟然对自己的到来毫无反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竟然还不滚起来?”说着,壮汉手里的鞭子就朝着那年轻僚人劈头盖脸的抽去!
这一鞭子要是抽实了,年轻人那张脸肯定就毁了!
就在此时,年轻僚人身侧一个四十来岁的僚人忽然扑到了那年轻僚人身前,用自己的后背替那年轻僚人挡住了抽下来的鞭子!
“啪!”
一声鞭子抽中皮肉的响声!
只见那个被抽中的四十来岁僚人的后背直接一道血印子就出现了!
“嘿!还有人替你挡?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啊?打死你!打死你!”
那壮汉显然是起了怒气!
手里的皮鞭一下接一下的抽了下去!
可挡在年轻僚人面前的中年僚人却只是死死护着!身体并没有移动分毫!
他身上那原本就褴褛不堪的破衣衫,直接别抽的成了碎步片四散飘落!
他越是这样,那壮汉似乎怒火越旺!手里皮鞭抽的更加快了!
“住手!”
一声怒喝在院中响起!
几个壮汉手中皮鞭一滞,齐齐转脸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那十六七岁的年轻僚人已经站起身,喊话的正是他!
护在他面前那中年僚人已经瘫软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你还敢喊叫!某打死你!”他面前壮汉仿佛是受到了羞辱,手里皮鞭正准备抽下去,却又听到一声喊!
“住手!”
这回喊话的是张季!
张季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就喊出了声。
人牙子见张季出声了,忙也喊道:“停了!都停下!”
那些壮汉气呼呼的回到院子门前站下。
那些僚人却都围在了年轻僚人身前,眼神带着悲戚和担忧看向年轻僚人。
张季看着那站起来的年轻僚人,对人牙子道:“他是什么人?”
人牙子看了一眼,脸上堆笑道:“他呀,就是个……生僚!被人抓了卖过来的!对了,他和这些僚人,还有地上那个,一起被卖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
张季看了年轻僚人一眼,道:“某就买他!”
人牙子先是一愣,然后有笑着道:“贵人,就买……就买他一个?”
张季看了看院里的僚人,他们那种毫无生气的状态,叹口气道:“这些人某买回去做什么呢?你看看他们,现在还有一点人的样子吗?”
张季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年轻僚人向自己投来了奇异的目光!
张季不由一愣,也和那年轻僚人对视着。
数息后,年轻僚人竟然开口对张季说道:“我们哪里都不去!我们是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仆的!”
张季不由又是一愣!
这是神马情况?
难道这年轻僚人还是他们的头领不成?
张季皱眉看着那年轻僚人,只见他虽然面色憔悴,但是眉目间还是透出了与地上那些僚人的不同!
年轻僚人虽然脸上脏兮兮看不出长相,眉宇间透露出来的竟然是……倨傲!
对!
就是倨傲!
而且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倨傲!
张季心中不由好奇,这年轻僚人究竟是谁?
一开始张季想要买这个年轻僚人,就是觉得他身上和其他僚人想比,还有一份生气。
可如今这年轻人已经彻底激起了张季的好奇心!
“这些僚人某全要了!”张季没有理会那年轻僚人,径直对那人牙子说道。
“好好好!某这就去弄契书!”人牙子一听顿时大喜过望!也不犹豫直接就向着前头跑去些契书了!
那年轻僚人见张季执意要买下他们所有人,眉间的倨傲变成了怒色!
只见他向着张季走了几步,站在院中大声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我们是不会跟你走的!我们也绝不会成为你的奴仆!你到最后花了钱却得不到我们这些人,后悔的一定是你!”
张季看着这年轻僚人,忽然指着他身后地上那个刚才替他挡住鞭子的中年撩人,说道:“如果你固执的不肯跟某走,那么他大概很快就要死了!”
年轻僚人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中年撩人。
当他转回头来的时候,张季敏锐的察觉到,在他的脸上流露除了悲戚的神情。
“某买了你们回去,并不是给某做仆役!某开了一个制茶作坊,需要人干活,所以,某是买你们去某的制茶作坊制茶的。”张季又说道。
“哼!说的好听!这和做仆役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给你干活吗?”年轻僚人恨恨说道。
张季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好像是差不多啊?呵呵!不过,你们在某的制茶作坊里干活是有工钱拿的。”
“什么?工钱?你会给我们工钱?你是在说笑的吗?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买了我们回去干活还会给工钱的?”年轻僚人不可置信的说道。
张季点点头,抬起手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说道:“别人给不给某不知道!但是,某会给!”
年轻僚人看着张季半晌,不再说话。
当牙人和张季他们做完了交接,张季向着那年轻僚人做了一个“跟我走”的手势,便自己先走出了牙行。
张季一路步行,向着刚买下的那个院子走去,头也不回。
程处亮走在他身旁,却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哎!四郎,他们出来了!”
“四郎,他们跟上了!”
程处亮忽然兴奋的低声对张季说道。
“四郎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跟着来的?方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打算给这些僚口工钱吗?”程处亮见张季不说话,就接着追问道。
“工钱?当然要给啊!某都说过了!说过的话是一定要做到的!”张季依然不回头自顾自走着,随口回答道。
程处亮看了旁边长孙冲、李震、房遗爱一眼,见这三人似乎也不明白张季到底啥意思,也就干脆不问了。
到了院子里,张季没有让那些僚人干活。虽然这院子还需要好好收拾一下。
张季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去请了郎中来,给那个中年僚人治伤。
接下来张季让那些僚人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后院洗澡!
院子后院有一口井,而且在后门外还有一条流过的溪水。
那些僚人的确是很脏,如果不洗澡的话,张季甚至觉得而自己不敢在这里多待。
洗过澡,张季就护卫将买来的吃食分发给他们。
不过每个人没有给太多,毕竟张季不知道他们饿了多久了。如果一次吃太多怕他们也受不了。
一个时辰后,那个年轻僚人被带到了张季他们几个里面前。
洗过了的年轻僚人让张季有些惊讶!
这年轻僚人倒是俊后生!
“坐下吧。”张季看着洗过澡,吃过饭,看起来精神饿了许多的年轻僚人笑着说道。
那年轻僚人也不客气,直接跪坐坐在了屋内的席子上。
“谢谢你给阿鲁治伤!”年轻僚人忽然有些生硬的开口说道。
张季看着他笑笑道:“阿鲁?那是他名字吧?那么你能告诉某,你教什么吗?”
那年轻僚人看了张季一眼,开口到:“我的名字叫……常青……”
“常青……这名字不错!”张季笑着点头道。
“那你能告诉某你到底是什么人吗?”张季又追问道。
那叫做常青的年轻僚人听到张季的这句话,脸色突然变了变!
这些都被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张季看在眼里!
这个常青绝对不是一般的僚人!
张季此刻心中已经下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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