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看他。
俞幋低声道:“这些都是普通百姓,若是轻易用刑,只怕会引起民愤啊……学生以为,大人是否再行斟酌?”
吕梁道:“那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俞幋道:“学生以为,他们既然已不打算再追究,不如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吕梁轻笑,意味深长道:“师爷该不是怕得罪他们背后的人吧?还是这事,师爷本就知情?”
他虽然把俞幋留在了身边,但心里始终都知晓俞幋是站在哪边的。
俞幋稍微退却,“学生不知大人何意。”
“你心里清楚的,本官即来幽县,那剿匪是剿定了,你好生思量思量吧!”
吕梁又说。然后便不再理他。
“动刑!”
然而,可笑的一幕出现了。
公堂内十来个衙役,竟然在这刻都看向师爷俞幋。谁也没有要上前用刑的意思。
俞幋轻笑,索性撕开了伪装,对吕梁道:“大人何不听信学生的呢?这幽县,您呆的时间还太短了,有些规矩,您还得学学才好。”
说罢,竟是对那些人道:“你们都回去罢!”
那些人面露喜色,纷纷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
没一个衙役上前阻拦,都是视若无睹。
连吕方都有点发懵。
他知道师爷俞幋在县衙肯定有些话语权,但没想到,话语权竟然这么大。
这哪里是师爷,分明就是县太爷啊!
感情吕梁始终都是个空架子。
他们之前就是陪着吕梁演戏呢!
嚯!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呀!
没有县丞、县尉的幽县县衙,小小师爷倒还成精了!
“慢!”
他猛地出声喊住那些人。
然后扫视过公堂内的这些个衙役,又看向俞幋,道:“你们可知,忤逆上官是什么罪行?”
“呵呵。”
俞幋轻笑着,慢悠悠走下来,“谁看见我们忤逆上官了?我看到的,可是咱们县令大人滥用刑罚。”
那些衙役都露出懒洋洋的模样来,有的甚至轻笑。
俞幋回首看向吕梁,道:“大人,年审将近,您的年审成绩,可都得看我们这些人对您的评价。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得,还不如和睦相处,您步步高升,我们也图个清净,您以为呢?”
吕梁脸色已是难看至极,“这话,你是代表这幽县乡绅说的?”
“非也。”
俞幋道:“学生是代幽县百姓所言。”
说罢,向着公堂外走去,还顺便把那些人给带上了,“你们随我走。”
这是完全不把吕梁放在眼里了。
吕梁和吕方对视。
继而,吕梁一声不吭,向着外面走去。
吕方和老何跟上。
去后院路上,老何轻笑着道:“这幽县,倒是让老夫长见识了。县令不能发号施令,当师爷的成了精。”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啊!”
吕梁有些义愤填膺。
亏他之前还以为,俞幋这些人多少会有几分忌惮他的。没曾想,才刚刚发生冲突,就是这样的结果。
偌大个县衙,他竟然无人可用。
吕方倒是想通了,道:“其实也正常,幽县前几任县令要么是和他们同流合污,要么是落马。县令的名头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权威了。如果我没有料错,想来幽县县衙里这些吏员,还有卢德业那些豪绅、城外的山匪,早就是沆瀣一气了。他们联手,把历任县令玩弄于股掌之中,这幽县,怕是早已经成为他们的囊中私物。”
吕梁皱眉想了想,道:“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呵。”
吕方轻笑,“虽然县衙没人能帮你,但咱们好歹还有两百茶陵军不是?”
和俞幋这帮人相安无事?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
吕梁就是奉命剿匪来的,注定要和俞幋这些人起冲突。
要么,把俞幋、卢德业这帮人还有城外那些山匪连根拔起。
要么,就是被俞幋、卢德业他们联手压制,最终被赶出幽县。或者,直接被治罪。
潘南漳那帮子人,可是不怀好意。
吕梁眼神微微凝了凝,“你的意思?”
吕方道:“现在已经撕破脸皮了。他们不是要闹么,那就索性将铁腕手段进行到底。等会儿就派茶陵军把俞幋和那些个衙役全部给抓起来,先治他们个忤逆上官之罪再说。”
“这……”
吕梁却是有些疑虑,“如此,县衙内怕是有不少人会站出来闹事吧?”
“谁站出来就抓谁!”
“卢德业等人出面,又当如何?”
“全抓起来!我还就不信了,难道他们还能左右整个幽县的民意?”
吕梁皱眉不语。
全抓起来……
到时候县衙岂不是无人可用?
卢德业那帮人又根深蒂固,县衙外边还不得天天围着闹事的?
吕方看他神色,幽幽又道:“攘外必先安内。你不动他们,便始终难以将剿匪的事情实施下去。而且其实这未必不是个好办法,若是他们真的有所勾连。先灭山匪,那是断卢德业等人财路,而先搞定卢德业这些人,何尝又不是断了那些山匪的左膀右臂?”
“好吧……”
吕梁眼神微亮,点了点头。
之前,他其实还是抱着些幻想的。虽然卢德业这帮人对剿匪之事并不支持,但也希望他们和山匪没有关系。
可眼下这件事情,还是让他意识到,这些人怕不那么干净。起码俞幋绝对不干净。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怕那些人受刑将幕后主使人说出来?
甚至宁愿撕破脸皮。
那幕后主使人想着要把茶陵军赶出幽县,不是想保住那些山匪,又还能是为什么?
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了啊……
当下,吕梁便也不再继续往后院走,对吕方道:“小方,你去叫上萧老。咱们去万福客栈!”
“行。”
吕方点头,和老何往后院去。
很快,便带着老萧和吕梁一起往万福客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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