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寒城南门外三十里处,西凉大军的军营设立于此。
第一波进攻刚结束,收到鸣金收兵命令的军士们坐在地上,要么打开背囊喝水,要么擦拭手中武器歇息,等待着下一次的进攻命令。
军营最中心有一个比周围其他帐篷都要大上几分的洁白军帐。
这是给军中主将搭设的,主将无论是休息还是召集都尉商量军策都会在这账内进行。
此时这位军中主将不在战阵后方督战,也没有在军帐中偷懒卧床,而是恭敬站在中心军帐边上,如若守门门神一般,庄重站立。
片刻之后,军帐遮风的帘子突然掀开,这位主将赶紧转身,正对军帐通道,右手握拳捶胸,行了个站姿的西凉军礼。
军帐帘子后边走出一男子,模样长得十分俊俏,双眼如若能勾人魂,若是对着女子看上一眼,那女子保准一年四季睡觉时都感觉如沐春风。
男子穿着黑色鎏金三爪龙象袍。
大璃承大炎旧制度,天子服五爪金龙龙袍,太子、诸王服四爪蟒袍,太孙、诸王之子服三爪龙象袍。
而现如今整个天下,敢在西凉附近穿着一身三爪龙象袍的,除了身上挂着个世袭罔替名号,即将坐镇西凉王的赵岩之外,还能有谁?
走出军帐,赵岩看着这军威浩荡的军营,懒懒洒洒的伸了个懒腰,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滑落一个水灵灵的青枣,放到嘴边咬下一口,发出一声咔叽的脆响,饱满的青枣汁水四溢。
若是在江南,这个季度的青枣随处可见,若是走进专门种植青枣为生的村子,一眼望去,遍地都是颗颗饱满的翠绿青枣。
可这是西北,别说娇贵得敢少浇一次水就敢死在你面前青枣了,就连耐旱极强的粟米在种下去之后,都得自个思量要不要白费力气的努力活下去一下。
这些青枣,都是在枣园产出之后,细心摘下来放入水中,然后再千里奔袭,跑死两匹骏马之后给运送过来,保证抵达时还能水灵依旧,颗颗饱满。
啃着甘甜的青枣,赵岩心中满是惬意,畅快的说道:“好久没听见这擂鼓震天的声音了,现在再听,感觉还是那般的悦耳。”
说着,转头眯着眼睛看向这位军中主将,“连将军,你没等我命令,冒失的胡乱进攻,让我西凉损失了一万有余的军中好郎儿,此事怎么算?”
本名连进,也是从西凉底层军中一路摸爬滚打,终于当上一方主将的励志人物。
听见赵岩问罪,连进吓得赶紧下跪,比起其他人更加知晓今日这个主将座位来之不易的他,赶忙回道:“属下知错,求殿下责罚!”
赵岩拍了拍将手中剩下半个的青枣扔进嘴中,胡乱咀嚼了一下,吐出一个完整的枣核,将枣肉一股脑吞入腹中,最后才拍了拍连进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起来说话,又不是说不让你攻。”
连进心中才呼出一口气,站起身子,对着赵岩作揖,试探性的问道:“将士们歇息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擂鼓进攻?”
赵岩想了想,幡然一笑道:“不攻了,准备撤军,返回西凉。”
连进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问道:“殿下要放弃北寒城了?”
赵岩眯着眼睛,朝着北寒城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嘴角一直挂着笑意,突然说道:“那就再进攻一轮。”
连进再次愣神,看着这位令人琢磨不透的殿下,实在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擂鼓声震天,西凉大军发着震天的呐喊声,朝着北寒城冲杀而来。
萧暮语此时有些颓然的坐在敌楼之中,心中有些烦躁。
方和站在他身边,掐着手指思绪万千。
皇承恩也没了再督战的心思,无力的对外叫道一声,‘防御’之后,靠在敌楼的墙壁之上,朦胧的双眼之中浮现出阵阵不甘。
然而就在西凉军即将冲到北寒城守军的射程范围内时,西凉军阵中突然响起了轰隆的鸣金之声。
西凉大军瞬间止住脚步,有些不解的回头张望一眼,确认军营之中,的的确确在鸣金收兵之后,一个个满是错愕的表情,迅速退回。
‘还没开打怎么就鸣金了?’
‘是不是守着金钟的那个失心疯了,胡乱敲的?’
‘还是大将军死了,叫我们回去哭丧?’
感觉被当猴耍了的西凉大军,各有各的奇葩想法。
不止大军错愕,军帐之外的连进,也是满脸惊讶的盯着赵岩。
而赵岩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的说道:“这擂鼓震天的声音着实好听。”
这下子连进明白了,这一轮冲锋,完全就是因为这位殿下想听进军擂鼓的声音!
连进面色稍稍阴郁,沉声说道:“殿下,大军之中,还是不要儿戏的好。”
赵岩嘴角上扬,完全不理会这句话,大步走出军营,纤细手掌举过头顶轻轻摇摆,“设宴,我要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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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暮语几人在敌楼之中盯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西凉军,不由的锁起眉头,不知道西凉军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皇承恩看了一眼萧暮语,问道:“殿下,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打了这么多年仗,皇承恩还没见过这种场景,进攻到一半就撤了。
萧暮语蹙眉摇头,不过也不在意了,问向方和,“我们若是今日退兵,需要多久才能赶到西沙城,能否赶在广景明的大军之前?”
自从萧暮语决定退兵之后,一直在计算路程的方和沉吟两声,点头说道:“若是全力撤军,三日内绝对能到西沙城,广景明的大军还需要绕过威震城,相比起我们,应该要晚上一两日,没问题。”
萧暮语点点头,终于算是呼出一口气,双眼有些阴郁的狠狠骂了一声,“有没有可能半路拦截广景明,他给我背后捅刀子,不给他点颜色,这口气我还真忍不下!”
方和看了萧暮语一眼,苦涩笑道:“别血气方刚的冲昏了头,广景明三万大军的战斗力,比起西凉军虽然稍有所不及,但也是一支强军,我们守城还好,但若是正面开战,我们也吃不到好处。”
萧暮语面色阴郁。
在江湖上,他顺风顺水,贵人不断,哪怕在太阿宫山门前,如同赴死般的直面江湖正派的联军,也能有大量江湖高手出手相助。
可到了庙堂战场,自己却直接变成了一个任人打压的野孩子,被赵岩欺负,被广景明欺负,日后可能还要被马嘉佳欺负,偏偏自己的胳膊肘还细,想打回去都做不到。
憋屈!
这时候,三十里外的西凉军阵中,忽然走出一辆明显是刚拼凑出来的马车,就两个轮子上边铺着板子,由一匹军马拉着。
一个兵卒坐在马车沿上,握着缰绳驭车,后边的板子上放着一张矮桌、两个食盒,身穿着三爪紫黑龙象袍的赵岩坐在后边,摊开双臂,护犊子似的护着身旁的两个食盒。
就两人一两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北寒城南门缓缓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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