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边的大沙漠,现在,林锐等人都已打扮得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图阿雷格人没有什么两样了。都是用一条宽大的头巾布,缚在头顶上,为的是遮住阳光,也是遮住面目不让风沙灌入口鼻。
这个时候,太阳虽然已经靠近落山了,但热气却依然从沙漠里蒸发出来,仍然热得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脱光。
很多人喜欢太阳了,所以他们习惯把有阳光的天气称之为好天气。林锐也不例外,在圣凯泽岛上,只要有阳光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要脱下衣服,晒晒太阳,在沙滩边喝上一杯混合了热带果汁的饮料。当佣兵几年,他也看过各式各样的太阳,有的猛烈如火,有的温柔如灯,有的迷茫灰黯,如他祖父的眼睛,有的却又绚丽多彩,如异国少女的面靥。
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太阳,撒哈拉大沙漠的太阳。
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这太阳到了这片大沙漠上,就忽然变得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沙漠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没有风,一丝风都没有,也没有丝毫声音,在烈日下,沙漠上所有的生命,都已进入了一种晕死状态。
林锐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像是连身体内最后的水分都要被烤出来了。从脱离黑骆驼山的战场以后,整个下午他都陷入了一种近乎半昏迷的状态。灼热的高温,让人昏昏欲睡。但汗水又在他的伤口上产生刺痛,只有剧痛提醒他,自己依然还活着,活在撒哈拉大沙漠的灼热落日之下。
但用不着多久,这热气就消失了,接着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就像是刀一样。沙漠的日夜温差本来就很大,让人恨不得把全身都躲到驼峰后面去。几个人坐在骆驼上,只觉摇摇荡荡的,又像是在坐船。
骆驼依然一步步地走着,是沙漠、是沼泽、是冷是热……对这它们仿佛毫无影响,它们早已是这个沙漠的一部分。
他们下了骆驼,围在一起休息。裁缝将剩下的水和食物平均分成五份,低声道:“水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可以现在一口气喝下去,也可以留着。反正这点水最多也不过只能支持一两天。我的意见是趁着晚上喝水,白天阳光炽烈,一旦喝下去,马上就会流汗。”
“就算是不喝水,也一样会流汗,而且白天不喝水,会直接导致我们脱水。所以该喝的水,还是得喝。”林锐从他手里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安全了,精算师那里还有消息么?”
“通讯器没电了,太阳能充电板在我们撤离的时候丢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的情况。GPS定位仪还剩最后一格电量。”叶莲娜低声道,“我们不能一直开着它,只能有限使用,其余时间我们都必须依靠指北针和地图来行走了。运气好的话,我们再走一天,就能到布基纳法索边境,那里应该有水源。”
众人一阵沉默,叶莲娜说的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最坏的,她并没有说。但即便是她不说,每一个人心里也知道。
第二天趁着太阳没有完全升起,他们再次上路。但很快他们又处于了闷热的阳光之下。
“该死,这样的天气,我们必须大量饮水,否身体就会脱水。但是我们目前的水可能坚持不到了。”刀疤脸掂量着手里的水壶道。
“也许我们的运气还不太坏,你们看那里。”林锐舔了一下开裂的嘴唇,指着不远处。
这里看来也是一片黄沙,和沙漠上任何一块地方都没什么两样,唯一扎眼的,只是一株树。这说不清名字的树,生长在一堆风化了的岩旁,早已枯了。
裁缝瞧了半天,忍不住问道,“那里有什么?”
林锐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水!”
刀疤脸扯下脸上的蒙面巾道,“可是,水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难道我不但手臂受伤,连眼睛也不行了?”
他转向叶莲娜道:“蝰蛇,你老实说,你瞧见了没有?”
叶莲娜沉吟着道:“之前听那些图阿雷格人说,沙漠里有许多秘密的水源,是藏在地表之下的。”
林锐点点头道,“不错,图阿雷格人曾经说过,这个沙漠下面有很多地下暗河,他们甚至可以在沙漠里钓上鱼来……你们看哪棵树……”
他瞧着裁缝想说话,但话未开口,裁缝只能耸肩道:“你别看我了,我承认我作为一个俄罗斯人,对这个烂沙漠什么都不懂好吗?”他摸着脑袋笑道:“我本来还是很聪明的,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肯定是该死的非洲天气把我热晕了。”
林锐忍不住笑了笑道:“我以前在培训的时候,听我的教官昆汀说过这种树。他说在沙漠里,这种树的附近一定会有地下水源。”
叶莲娜问道:“这是昆汀说的?”
“当然不是他的原话。他的原话是——都给老子记住这种树,这东西能让你们这帮该死的蛆虫在闷热的沙漠里找到水,并且活下来。”话未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叶莲娜和其他几个佣兵也笑了。
但他们并没有能笑多久──他们在这棵树的旁边,花了两个多小时,来挖掘这地下水源,谁知地下连一滴水都没有。
林锐简直像石头般怔住了。
刀疤脸擦着头上的汗,想开两句玩笑,让大家笑一笑。可看到林锐面上的神色,想到立刻即将到来的危机。他哪里还说得出?哪里还笑得出?
叶莲娜尽量将声音放柔和一点道,“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是弄错地方?”
林锐艰难坐了起来,大声道:“你难道不信任我?”
叶莲娜知道他此刻心里一定比任何人都难受十倍,也不忍再说什么,林锐却像突然软了,斜斜倚在那枯树上。
刀疤脸低声道道,“沙漠地下的水源,有时会忽然干枯,有时会忽然改道,这是老天爷开的玩笑,什么人也没法子。”
叶莲娜点头道:“我知道。”
林锐有些艰难地看着叶莲娜,终于低然道:“你别怪我,我只是……”
叶莲娜微笑抱住了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心情,我知道……”没有找到水,所有人的心里都沉重得如同灌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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