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告诉江关校尉,句町人之所以盯上张兴,是因为张兴的人从句町族内盗取了句町人治疗烟瘴之毒的神药。”
漕中叔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鱼禾的心思。
鱼禾将句町人盯上张兴的事情,引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上,是为了让江关校尉确信张兴手里真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
句町人为了避免法子外泄,才盯上张兴,并且准备拿下张兴。
一旦句町人围了张兴所在的鸡头山,江关校尉根本没时间多想,他一定会调遣手里一切能调遣的力量,赶往鸡头山。
因为张兴一旦挡不住句町人的攻伐,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就会重新落到句町人手里。
虽说江关校尉拿不到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拿到句町人和张兴的人的人头,也有功劳。
但是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近在眼前,并且被鱼禾给出了例子,还有句町人的反应证实,他绝对不可能错过。
“小郎君好计策……”
漕中叔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里暗暗对鱼禾生出了几分佩服。
他在鱼禾这个年纪的时候,只顾着用剑砍人,一股脑的往上莽,可没有鱼禾这般缜密的心思和算计。
他觉得,鱼禾只要不夭折,以后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鱼禾并没有被漕中叔这个名人的夸赞声弄的飘飘然,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以后,盯着鱼丰,等待鱼丰的决定。
虽然他有一整套完善的计划,但是他并不能代替鱼丰作主。
鱼丰才是六盘水义军名义上的统领。
漕中叔能听懂鱼禾所有计划,鱼丰也能听懂。
鱼丰身为一个都尉治所的军司马,统领过上千人,也算是懂得兵事,他听完了鱼禾所有计划以后,就推测到鱼禾的计划可行性很高。
虽然有点疯狂……虽然有一些风险……
但是比起巨大的收益,那些风险根本不值一提。
鱼禾的计划若是失败了,大家无非是继续躲在深山里。
可鱼禾的计划若是成了,大家就能逃离深山,远遁到其他地方去,脱离六盘水这个厮杀场。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鱼丰虽然为人谨慎,但是他也明白,该拼的时候,就得拼。
“你准备让谁去六盘水兵营报信?”
鱼丰心里有了决定,盯着鱼禾发问。
派去六盘水兵营的人很关键,他不仅要向江关校尉证明鸡头山的张兴手里有治疗烟瘴之毒的法子,还得想方设法的取信江关校尉,让江关校尉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必须能跟江关校尉说上话,还得在江关校尉心里有一定的可信度。
他可以说是鱼禾计划中最最关键的一环。
更重要的是,在派他出去之前,必须确认,他不会出卖六盘水义军。
鱼禾反问道:“阿耶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在六盘水义军现存的三十五人,以及刚刚救回的十三人中,满足所有条件的人,只有一个人。
鱼禾不信鱼丰猜不到。
“不行!”
鱼丰脸色一沉,出声拒绝了。
“能行!”
张武突然开口。
张武不蠢,在知道了鱼禾的全盘计划以后,他就明白,他是最适合去六盘水兵营的人。
鱼禾此前特地找他,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鱼丰瞪了张武一眼,毫不客气的喝斥道:“你闭嘴!”
张武郑重的盯着鱼丰,沉声道:“军侯,你就让卑职去吧。卑职是最适合的人选。江关校尉是月前才调遣到六盘水兵营的,他根本不认识你们中间大部分人,你们去见他,他未必会见。
但是卑职此前在他手底下做事,又是跟他一起调遣到六盘水兵营的,卑职求见的话,他一定会见。
卑职此前也算是他的人,卑职说的话,他肯定会信。”
鱼丰喝道:“你伤势刚刚开始痊愈,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性命恐怕就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冒险。”
张武急忙道:“卑职伤的只是胳膊,双腿又没受伤。而且卑职带着重伤回去,更能取信江关校尉。”
鱼丰还想开口拒绝,张武抢先一步道:“军侯只在乎卑职的生死,难道就不在乎鱼禾和其他人的生死吗?军侯难道想带着鱼禾和其他人在山林里躲一辈子吗?军侯难道忘了,当初在汉阳剿匪的时候,你告诉卑职等人,我等兵卒,该拼命的时候,就绝对不能退缩,因为退缩肯定会死,但拼命说不定能活?
军侯,卑职的命是你们救的,这些日子被你们养着,吃你们的,喝你们的,却不能帮你们做任何事。
卑职也是你们中间一员,卑职也想为大家做点事?”
说完这话,张武艰难的爬起身,单膝跪倒在地上,低着头,沉声道:“还请军侯给卑职一个机会……”
鱼丰握起了拳头,想要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最后鱼丰只是恶狠狠的瞪了鱼禾一眼,然后上前扶起了张武,盯着张武郑重的道:“当年跟随我的兄弟,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我希望你能活着。”
张武见鱼丰答应了,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军侯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了,卑职可清楚的记得,军侯当初带着兄弟们出咸阳的时候说过,要在战场上搏一个富贵,搏一个马上封侯……”
鱼丰感叹道:“随我出咸阳的兄弟,已经快要死光了,我的雄心壮志,也快要被磨平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鼓动你们在战场上搏一个富贵,也不会鼓动你们马上封侯。我一定会告诫你们,要想方设法的活着。”
鱼丰或许是经历的太多了,渐渐的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马上封侯。
前汉马上封侯的人很多,但是倒在战场上的人更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点缀着将军宝座的,不仅有敌人的尸骸,也有他们手底下将士们的尸骸。
张武笑着道:“卑职不是还活着吗?卑职还等着看军侯马上封侯的场景。”
鱼丰自嘲道:“马上封侯,这辈子别想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反贼,一个为了求活,跟朝廷作对的反贼。”
张武还想开口告诉鱼丰,汉高祖刘邦也是个反贼,大秦朝的反贼,新帝王莽也是个反贼,大汉朝的反贼。
但他还没有开口,就被鱼丰揽住了肩膀。
“你到我这里也好些天了,我也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今日刚好有空,你我兄弟好好说说话。”
张武点头应了一声。
鱼丰瞪了鱼禾一眼,喝道:“你翅膀硬了,有能耐了,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商量,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告诉我,由我定夺。现在你带着人去别处商量,顺便让巴山把剩下的那点酒送过来。”
鱼禾哭笑不得的应承了一声,给其他人是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会意,跟着鱼禾离开了树屋。
出了树屋,漕中叔摇头晃脑的道:“有道是慈不掌兵,恩主是掌兵之人,待人却如此有情有义,并不是好事。”
鱼禾听出了漕中叔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估计是看他有几分掌兵的能耐,就有心提点他,教育他。
这是大人物的通病,也是很多大家长的通病。
他们见到了年轻有能力的后辈,就喜欢提点和说教。
鱼禾并没有回应漕中叔,他并不打算告诉漕中叔,鱼丰的有情有义得分人。
鱼丰对待张武有情有义,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有情有义。
若是去六盘水兵营的人选,换成了其他人,鱼丰肯定不会犹豫,甚至还会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叩谢人家救命之恩。
鱼禾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田红发叛逃以后,相魁去追,鱼丰和刘川在山洞里说过的那番话。
鱼禾找到了巴山,让巴山将剩下的酒送到张武养病的树屋,然后他带着漕中叔等人到了自己的树屋。
坐定以后。
鱼禾开口道:“我阿耶既然答应了让张武去六盘水兵营报信,那就说明我阿耶已经赞成了我的计划。句町人和张兴的人,还有一两天就会摸到这里,所以我们得立刻准备。”
漕中叔微微抱拳,道:“小郎君既然有全盘的计划,想必也想好了如何分配人手,如何做事。小郎君只管吩咐就是。”
其他人听到漕中叔这话,纷纷出声附和。
鱼禾点着头道:“相魁、彭三、刘川,你们三个人,配合我阿耶,带着人离开树屋,去我们之前居注的峡谷躲避。若是碰到了留守在峡谷里,守株待兔的敌人,就不要留手。”
刘川惊叫道:“峡谷已经暴露了。”
鱼禾沉声道:“正是因为暴露了,敌人也搜寻过了,所以才安全。敌人纵然重新搜查,也不会派遣太多人。你们几十个人,肯定能应对。
等敌人发现不对劲,大举来犯的时候,我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顿了一下,鱼禾又道:“当然了,让你们转移到峡谷,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峡谷距离六盘水兵营最近。最利于我们观察六盘水兵营的动向,也利于我们向六盘水兵营发起突袭。”
刘川分析着鱼禾的话,没有再开口。
鱼禾继续道:“我、漕氏父子、巴山,以及我们中间的几个精通武艺的人,今夜就动身去找张兴的人,尽可能在今夜就逼退张兴的人。
张兴的人当中,必然有一个叫田红发的。
一旦他露头,就有劳漕父快速的杀了他。
杀了他,不仅能震慑敌人,也能暂时断了鸡头山寻找我们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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