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越军的行动有些出乎了阿斯兰的预料之外,因为在围攻达尔刻的时候,豹滔卫蒋光宇所部开始向阿斯兰发起了小规模的进攻,虽然烈度不大,但这引起了阿斯兰足够的警惕,果然,几乎在阿斯兰刚刚做出反应的时候,虎卫与骁卫的猛烈进攻便开始了。
在苍江北岸,围绕着方圆百余公里的战场,双方超过四十万大军厮杀在一起,阿斯兰苦苦支撑,而另一侧的达尔刻,却已是接近山穷水尽,四万骑兵被压缩在十平方公里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达尔刻拼尽全力,在大部分军队的掩护之下,他仅率领了一部亲军,向阿斯兰部冲杀过来,希图能与阿斯兰汇合,达尔刻知道,他的土尔扈特已经完了,自己能逃出生天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但他要与阿斯兰汇合,必须得先突破豹滔卫的封锁。蒋光宇可也不是好惹的。
阿尔布古手中的链刀忽伸忽缩,作为札木合麾下的第一悍将,他已经厮杀了整整半天,几进几出敌人军阵,但每每冲杀进敌阵,抬眼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敌军阵地,阿尔布古便不由一阵气馁,敌人似乎永远也杀不完,突破敌人军阵曾是阿尔布古最为擅长的事情,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链刀飞出,将一名虎卫骑兵击下马来,阿尔布古听到了鸣金的声音,他奋力向回杀去,摆脱了虎卫的纠缠,他气喘吁吁的回到了札木合的身边,汗湿重甲,“不行了,将军,杀不透,敌人他妈的太多了,根本看不到边。”
札木合叹了一口气,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但眼实却是这般模样,父亲是不是看走眼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没有去援救达尔刻,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走!”他打马向回,“撤退!”
“将军,又退?”阿尔布古睁大了眼睛,“再退,后面可就是中军了,我们被压缩得太狠了。没有空间,骑兵跟步兵就没什么两样了。”
“退吧,这是父亲的命令!”
阿斯兰死死地盯着地图,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不走?”
掀帐而入的札木合刚好听见了这句莫明其妙的话,“父亲,什么还不走,我们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阿斯兰抬起头,“前头怎么样?”
札木合摇摇头,“又被打回来了,阿尔布古的前锋几乎要折损完了。父亲,达尔刻马上就要完了,我们集中全力,突围吧!”
“虎卫骁卫不让路,我们不可能杀出去。我们被围着,根本没有回旋空间,什么战术动作也展不开,只能硬冲硬杀,这种打法,骑兵在步兵面前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他们怎么可能让路?”札木合失声道。
“我所等的,就是这一刻!”阿斯兰沉声道。“会让的,肯定会让的。”
“父亲,这话怎么讲?”
“苏灿和从良不给我们让路,就得与我们死拼,他们有什么好处?灭掉了我们,他们又能去哪里?不要忘了,荆州水师可还横在苍江之上。等打完了我们,他们何以自处?”阿斯兰道:“所以,我断定,苏灿和从良一定会给我们让路,他们要趁着程群在围攻达尔刻,无遐分身的时候,抢渡苍江,挥师南进。”
“可现在看起来不象,他们的攻击太猛了。”札木合道:“让我们完全喘不过气来,我们的空间正在一点点被压缩。”
“攻击太猛了!”阿斯兰喃喃地道:“为什么他们会攻击会这么猛,为什么他们不等着程群那边击败达尔刻之后,与他们会师,从容不迫的来收拾我们?”猛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札木合,作好准备,突围就在这一两天之内!”
姚长坤带着百多名护卫,此时已经远离战场,回身望着仍然浓烟滚滚的远方,他笑了笑,“程将军,祝你一切顺利,将蒙狗子杀得越多越好,苏灿,从良,也祝你们一帆丰顺,渡过苍江,将大越去搅成一锅稀粥吧,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仰天大笑,猛地一巴掌拍在马股之上,“弟兄们,我们走,回家啦!”
“走罗!”百多人大声笑着,摧动马匹,紧跟着姚长坤,马儿的铃铛在天地之间回荡,他们一路奔向卢州方向。
程群的大脚踩在满地的残垣之间,在他面前,是达尔刻的金顶大帐,达尔刻跑了,但他所有的军队都留在了这里,跟着他跑掉了只不过三千亲兵,而想必现在,他们已经落到了蒋光宇的口袋之中,达尔刻,是休想回到燕京去了。
“收起来!”指了指金顶大帐,程群笑道,“数十年前,关大将军挥师攻入大漠,也不曾得到过金顶大帐,有了他,我这一生也不算白过了。”
“将军!”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一骑飞奔而来,看着来者的服饰,程群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
“将军!”来人翻身下马,“小人是荆州水师袁刚将军属下,三天前,泰州军队权昌斌所部突然抢占老河口渡口,在江内打下深桩,拉上铁链,泰州镇军开始渡江,袁刚将军不知该不该展开攻击,特命下属前来禀告,袁刚将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立即便对老河口渡口展开进攻。”
程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灿和从良终于还是没有放弃渡江而去,如果他们能与自己同心协力,一齐反攻入北方,再加上云昭的十万安庆边军,合计五十万军队,蒙人将被彻底赶回大漠,甚至将他们一举灭掉也不是不可能,云昭想必在那边也有着充分的准备,但现下,他叹了一口气,权昌斌抢占老河口,接下来,自然便是虎卫骁卫撤兵而去,留下阿斯兰让自己来作出选择,是去截击虎卫骁卫还是追击阿斯兰?
这还用选吗?程群冷冷一笑,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地步,那能半途而废,而且姚长坤给自己留下的八个字,养虎为患,拥兵自重,养的这只老虎不就是苏灿从良么?
“将军,怎么办?”刘华健有些紧张,“我们不回去,水师即便展开进攻,也无法得手啊,对方既然这么做了,想必有应付水师的法子。”
“不回去!”程群断然道,转头看着仍在等他答复的来使,“回去告诉袁刚,荆州水师收缩到腾冲,不要中了对手的计策,在我们赶回来之前,他们前万不要贸然行动。”
“是,程将军!”
看着荆州水师的使者如飞而去,刘华健脸色有些发白,“将军,这么做,只怕,只怕将来?”
“我暂时还顾不着将来,老刘,权昌斌既然已经渡江,那虎卫骁卫必然会撤退,阿斯兰会跑,你立即率领领军卫前去追击。争取截击住他们一部分人马。”
“是,我明白!”刘华健点点头。
“我会让千牛卫马上跟上你们!”
刘华健快步离去,程群转头看着苍江方向,腰背挺得笔直,“养虎为患,拥兵自重,我他妈的终于也不再是我了。”
夜空繁星点点,阿斯兰却无半点睡意,达乐刻已经完了,他们能否走脱便在这一两天之间,程群主力赶到这边战场,最多需要三数天时间,扎尔赤兀惕部的命运就在这一两天时间之内将被决定。
耳中听到急骤的马蹄之声,阿斯兰的神情骤地振奋起来,他迫不及等地站了起来,冲出了他的大帐,夜空之下,一骑如飞而来。
“王爷,我是札木合将军麾下思瀚,札木合将军发现虎卫骁卫异动,命令阿尔布古冲击,不曾料想,对方已经走了,留在我们前面的只是一座空营,虎卫骁卫全部撤离了。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突围而出了。”
“谢天谢地!”阿斯兰老泪纵横,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合什,向着苍穹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猛地一下跃了起来,“传令全军,丢弃所有辎重,全军只携带十天的口粮,突围,走,回家!”
整个蒙军营地瞬时之间便沸腾起来。一个更次之后,阿斯兰所部尚余的近四万骑兵从各个营地犹如一条条长龙奔向了北方,而在他们的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片熊熊燃烧的营地,那是他们无法带走的辎重,现在只能付之一炬了。
阿斯兰开始了他的漫漫逃亡路,来时一路顺风,志得意满,回去之时,却犹如丧家之犬,从荆州到燕京,上千里的路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回去的。可以想见,看见自己失败的大越人会一路设置障碍,而在自己的身后,程群必然会穷追不舍,能带多少人回去,阿斯兰心中没有底,但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就必须拿出十分的努力。
程群集聚了四卫所有的骑兵,以领军卫将军刘华健为指挥,合计两万骑兵,紧紧地追在阿斯兰的身后,由于早就预料到了苏灿从良的行动,程群所部的追击并没有让阿斯兰有预先估计的数天的时间,双方仅仅相差了不到一天的行程,以骑兵的马力,也就是两三百里的路程。而程群的主力,则在后面缓缓压上。
荆州之战算是尘埃落定,但在卢州,退入这里的巴鲁图却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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