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雨微寒,霜澶吩咐让拿了现做的枣泥酥,这便要去沈老太太的院子了。
这厢刚出了小厨房,就瞧见敛秋一众小女使们凑在一处好不热闹。
“听说了吗,才刚晌午大夫人特叫了霜澶姐姐去说了好一会子话。”
“姐姐是咱们大公子跟前伺候的大体面,叫去说话有甚稀奇?也值得你们说嘴?”是敛秋的声音。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夫人身边的小厮说,原是想抬了霜澶姐姐的……”
霜澶轻敛眉,又很快松开,只道:“敛秋,掌伞,随我去老太太院子。”
众人一回头,见着是她都吓了一跳,诺诺散开。
那敛秋喜眉笑眼得应了,随霜澶一齐出了院子。
敛秋一手撑伞,见霜澶提着糕点盒子,伸手道:“我帮姐姐拿吧。”
“你且好好撑伞,莫要毛毛躁躁的。” 霜澶侧头瞧了她一眼,又道:“大公子吩咐我去给老太太送点心,那这糕点是万不可假他人手的,既吩咐了就都是差事,如何能懈怠的。”
敛秋咧嘴一笑:“姐姐说的是,我记下了。”又拿眼偷瞧,忍不住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大夫人真想抬姐姐给大公子做妾?”
霜澶默然片刻。想起晌午大夫人说的话,只说大公子年岁到了,后头就要娶亲,问她愿不愿意给大公子当通房,若日后有所出,自然也能抬作妾的。
霜澶转头对敛秋道:“自然是假的,以后莫要说嘴了。”
敛秋应下,又道:“才刚他们说着,拂冬的脸色都变了,我瞧着好笑,且不说没这回事,若有,难道大公子会放着姐姐这般相貌的不要,却要她不成?”
霜澶没再应声。
……
二人到了沈老太太的世安居,立身站在廊下,目不斜视,好似瞧不见那廊下跪着的人。
屋里头崔嬷嬷掀开帘子快步走了出来。
“霜澶姑娘,老太太还睡着呢,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
霜澶福了福身,“那奴婢先将点心放下了,有劳崔嬷嬷。”
“姑娘这般客气,交代底下丫头送来就行,何必跑一趟。”说着便来接霜澶手上的点心盒子。
“都是大公子的孝心,今早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了的,交代了趁热给拿过来。”
霜澶说罢,又代大公子问了安,瞧着崔嬷嬷入内,才与敛秋两人自走了。
临下回廊便隐约听到老太太屋里传出声来。
“老太太醒了?那二公子还跪着,腿脚原就不大好……”
“且让他跪,到底姨娘养的登不上台面没得让外头人白瞧了笑话……”
霜澶瞬然一默。
转头远远瞧了眼那廊下跪着的一袭月色长衫,细雨朦胧,一张姿容清冷的脸,金冠玉带,饶是跪着也是芝兰玉树,说不出的雅致。
冷不防廊下的人好似觉着有人瞧也望了过来,明明隔着老远,霜澶却觉得二公子漠然的眼里竟有一丝嘲弄?想着定是自己看差了眼,复低下头往外走,才刚出了世安居的院门,敛秋就忍不住拉住霜澶小声絮叨:
“二公子的腿脚不好吗?怎的瞧不出来?姐姐你入府早,可有听说?”
霜澶轻声道:“我原也不甚清楚,只道是小时候骑马落下的病根,平日里头瞧不出来,只阴天落雨时还会犯痛罢。”
那敛秋又道:“听咱们院里的小厮说,那二公子昨日里跟通政使家还有协办大学士家的小公子们去了抱月阁,不知叫了几个姑娘,又是弹琵琶又是唱小曲儿,好似到了府里下钥里还未归呢。”
霜澶听罢敛眉:“往后莫要嚼主子爷的舌根,当好自己的差事,当心祸从口出。”
敛秋吐了吐舌,缩着脑袋应下了。
……
春雨绵绵,昼短夜长,不多些时候天就暗下来了。
霜澶照例在书房掌灯,大公子今日晚膳只就着小厨房随意用了些。
“霜澶。”大公子低声唤她,声音沉沉,却温柔。
“公子,奴婢在。”霜澶往前走了两步,低头,依旧站在大公子沈霂容身后。
沈霂容状似无意得翻着书:“我听说今日肃容又被罚了?”
“奴婢去时二公子在廊下跪着,身边倒不见沈远。不晓得什么缘由,左不过又是惹了老太太生气罢。”
“有时候真羡慕我这个二弟,不用忌惮嫡子身份,倒也能胡作非为一通。”沈霂容自嘲。
“奴婢倒觉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拿街上卖饼的哥儿说,他要想的可不就是今日如何多卖几块饼,如何填饱肚子?大公子是都御史府沈家嫡子,自然与旁人不同的。”
沈霂容静默不语。
待片刻,道:“听说今日母亲寻你了?你如何想。”
霜澶轻声道:“奴婢是万不敢肖想大公子的,只待年岁到了求恩典出府,旁的不做他想。”
那沈霂容笑道:“竟还有你不敢的?”
霜澶低头莞尔一笑,不语。
约莫又过了些时辰。
霜澶望了眼窗外,“夜深了,大公子回房歇息吧。”
沈霂容并未应声,又翻看了两页,才起身。
门外拂冬听到响动,拿了披风悄声进来,顺势帮沈霂容披上了。
“姐姐,让奴婢来吧。”
霜澶只瞧了眼拂冬,刚准备退下,又被沈霂容叫住了:“明日我要去趟书斋,你且跟着,让沈禄早些备好马车,早去早回。”说罢便迈出门去。
拂冬在沈霂容身后,小步跟上了。
霜澶又去小厨房着人备了明日的吃食,传了话给沈禄,打点好一切才回了房,隔壁房里早暗了烛火,想来敛秋和昔春已经睡下了。待上了床,只觉累极,便自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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