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晴姑姑都有些欲言又止。
方才香蒲等人都在殿外候着,唯独她跟着进殿侍候了,所以傅皇后的话,她都听在耳里。
直到回到院子里,盘儿才对晴姑姑说:“行了,那话听听就罢,确实于我有好处,但别忘了前提。”
是啊,前提是盘儿能替太子诞下一个康健的小皇孙。
傅皇后也是病急乱投医,急得有些失态了。盘儿隐隐感叹。
“这话别传出去,要不继德堂那边恐怕不好想,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成,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晴姑姑点点头,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至于盘儿,前世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能够安之若素。多年的宫廷生涯告诉她,人的得失心不要太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过如此。
晚上太子来了,来之后看了盘儿好几眼。
当时正在用膳,盘儿被看得一头雾水,摸了自己的脸好几下。
怎么了?难道是她吃胖了,还是又瘦了?
没闹明白,她就看回去,两人在膳桌上用眼神你来我往的看,旁边奴才们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这两个人倒是一点觉悟都没有。
用罢膳,去炕上坐下。
“殿下看我做甚?”
“不是你总看孤,孤才看你?”
见她似乎要恼了,太子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对了,听说母后今天召了你去说话?”
盘儿眨眨眼,难道太子今天来了就看她,是因为这事?
“皇后娘娘召妾身去也没有其他事,就是想看看妾身。”
显然这种说法无法瞒过太子,他看了盘儿一眼,摩挲着腕上的佛珠盘玩着。
“好吧,其实皇后娘娘还跟妾身说了一些话。”
太子挑了挑眉。
盘儿看了福禄一眼,福禄忙做个手势把所有人都挥退了。
她往太子跟前挪了挪,小声道:“皇后娘娘跟我说,若我能给殿下生个康健的小皇孙,就封我当良娣。”
啧。太子忍不住啧了下嘴,是因为傅皇后的话,也是因为盘儿小心翼翼这样儿。
怎么说呢,她这样就像个小童想分享玩伴秘密,一定要找个背人的地方,还要神秘兮兮的。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当然,这句并不是贬义,反正太子是挺无奈的,既为她如此上不得台面,自己非但没觉得小家子气,反而觉得挺好,又为傅皇后的病急乱投医而无奈。
其实来之前太子心里就有数,他母后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把人折腾过去。既然召去了,必然有原因,恐怕当众给她撑腰,警告继德堂是一回,许诺良娣又是一回。
他母后肯定是想着怕他顾忌继德堂颜面,有些事不好撕掳开了说,怕太子妃揣着明白当糊涂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所以宁愿自己当这个恶人。至于病急乱投医这个,则和最近中宫一系的处境有关。
“行了,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母后说着你听着,别多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孤该给你的肯定给你。”
这是当娘的前头许诺,当儿子后头打包票?
盘儿心里高兴得很,傅皇后那么跟她说,她都没有这么高兴。
“真是个没出息的。”见她乐成这样儿,太子忍不住道。
盘儿嗔了他一眼。
嗔完,她扬声叫香蒲,让给她备水沐浴。
虽然已经进入八月了,但天还是闷热,尤其她是仨身子,随便动一下就是一身汗。
“殿下你坐会儿,我去沐个浴。”等水备好后,盘儿就让人搀着去了。
如今盘儿这样,顶多也就只能给自己解个衣裳,其他弯腰伸胳膊之类的,都比较困难。每次沐浴时,至少得三四个人服侍她,现在她也不用浴桶了,而是用澡盆。
方圆两米的一个澡盆,盆沿很低,中间放着一把缩小加改矮版的椅子,盘儿坐在里头,让人舀水往身上浇。
这样洗的快,反正是夏天,也不用进出浴桶,省得脚滑出了什么意外。
进来时青黛在泡茶,就换了白术。
香蒲和白术给盘儿解着衣裳,随着一件件衣裳解下,露出盘儿有些臃肿的身子。她如今看似胳膊腿儿给以前相差不大,也就腰腹胀起来了,其实不止,胸也像吹了气似的,变大了很多。
晴姑姑蹲着看了看她肚子下方,又伸手摸了摸,道:“润膏还是得每天擦,主子您要是感觉肚皮哪儿痒了,就一定记得跟奴婢们说,多擦点润膏,也免得以后生了留下纹路。”
盘儿点点头,伸手给白术,想让她扶着进澡盆,谁知白术却没动。直到她转头,白术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没,奴婢有点走神了。”白术说着,眼睛却放在盘儿颈子上。
那里,戴着姚金枝给盘儿那块儿玉珏。
很不起眼的一个东西,以如今盘儿的身份戴这样一个东西,倒是让人有点诧异。
之后等盘儿坐好了,白术一面拿着水瓢往她身上浇水,一面道:“以前好像没看见主子戴这个。”
盘儿拈起那玉珏,漫不经心道:“这是我这趟回扬州,我娘给我的,说是我小时候经常戴的,我见玉质虽不好,但总归是个念想,就戴上了。”
她说着,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着白术。
白术一愣,低头道:“奴婢说以前怎么没见着主子戴。”
之后沐了浴,盘儿去床上躺着,让晴姑姑帮着涂润膏。
“姑姑,等会下去了,你让香蒲多看着些白术,看她最近跟谁有来往。”
晴姑姑当即正色道:“你是觉得白术有问题?”
“倒也不是,姑姑你知道这东西的来历,”盘儿将颈上的玉珏拿起来,之前在扬州时,盘儿就把这事跟晴姑姑说了,“这么久了,你应该了解白术的性格,她从来不会对多余的事好奇,却突然问起我颈子上的玉珏,你不觉得奇怪吗?”
“你没说我还不觉得,这么一说——你的意思是说她见过这块玉珏?”
“应该没见过,但她既然留意上这块玉珏,肯定是有原因,总而言之先让人看着,再探探背后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其实今日突然叫白术进来侍候沐浴,就是盘儿有意为之,她前世一直有个猜测,可惜还没等她印证,白术就出宫了,自那以后再未见面,事情自然就成了一个谜。
“奴婢知道了,奴婢让青黛和香蒲都看着些。”
“看着什么?”太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得无声无息,人进来了才吭声,吓了盘儿一跳。她忙拉过旁边的被子,将自己遮了起来。
“殿下,你怎么进来也不说话?”她嚷着。
“怎么?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妾身现在身子肿成这样,哪能给你看见。”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太子没忍住,笑了两声。刚好这时晴姑姑也见势不对退出去了,他来到床前坐下,扯了扯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茧的盘儿。
“行了,你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快起来,别压着肚子了。”
盘儿磨磨蹭蹭地坐起来,脸红红的:“那你先出去,等我穿了衣裳你再进来。”说着,她又指使太子去浴间里给她拿香蒲她们备好的寝衣。
太子轻车熟路的往屏风后面去,不多时拿着衣裳出来,递给盘儿。
盘儿还是推他:“那你去帐子外面,等我穿好了再进来。”
太子只能去帐子外面,挺无奈的。
不多会儿,里面传来一个说我穿好的声音,太子撩了帐子进去,差点没把他再惊回去。
无他,盘儿穿得衣裳有些不对。
自打有了身子后,盘儿的寝衣就全部换了个遍,以前都是掐腰的,现在换成腰腹处都是放松。
这寝衣大抵是新做的,反正太子以前没见盘儿穿过。
烟紫色的薄纱,倒是不透,有些仿古唐时的样式。
宽松大袖,抹胸式的裙,齐胸以下都是宽松的,但偏偏在胸那处包裹得极好,露出一道不浅的沟,外面罩了一层淡紫色的轻纱。
太子轻咳了两声:“你什么时候做了这套衣裳?”
“好看吗?在杭州那会儿已经做好了,只是我没穿。”这样的衣裳自然有特殊的用处,寻常时候怎么会拿出来。
“挺、咳、挺好的。对了,孤想起书房还有些事……”
话还没出口,她就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殿下今晚不留下了?可是媛媛舍不得你走。”
太子顿了顿脚,无奈又回到床前,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揉了揉:“你可真是个磨人精,孤还不是……罢,孤先去沐浴。”
等太子沐浴出来,盘儿已经躺得好好的,等着他呢。
她现在肚子太大,不能平躺,只能侧卧。
这身衣裳很好的将她的肚子都藏了起来,若是不细看,还当是个绝世美人正等着人来采撷。
自然是想多了,太子就算再急色,也不至于急色至此,所以两人躺下后,还是以说话为主。
盘儿也没瞒着太子,把白术问她玉珏的事告诉太子了,只是略过了前世的事,就是觉得有点好奇,好奇白术怎么会问这种事。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说不定就是随口一句话,不过反正也没事干,白术素来少出门,让香蒲她们看着也不费什么事。”
“你倒是不傻。”
本来太子回来后就打算把盘儿身边筛一遍,不过也就这么几个人,太子见她回来后也一直没动静,正想着怎么跟她说,没想到她不忙着筛身边的人,反倒对宫女一句好奇的问话上了心。
但如果白术真是她说的那种性格,倒是挺可疑的。
“你既然吩咐了晴姑姑,就让她办去就是。”
盘儿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
须臾,太子一把按住被子,呼吸不稳了起来。
“孤就知道你不老实!”
她就侧在那儿对他笑,脸红红的,声音小小的,“妾身不是怕殿下憋久了对身子不好,以前不也是这样,又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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