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宁站在大门前,先将噬心蛊放了出来。
脑海内,她看到视野逐渐升高,徐家的院落渐渐变小,越过廊檐房舍,街道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落入眼中。徐家雪白的院墙周围,偶有行人走过。
徐家四周的邻人家也都非富即贵,是以来往的除了采买的下人和府中来往的马车,便极少有平民。
而在这片静逸的环境中,后门处那两个穿了锦缎直裰,做书生打扮,身材却十分粗壮的文人显得十分突兀。
侧门处那个身材佝偻的老者,坐在侧门对面的树根上歇脚的模样也非常可疑。
“啧啧。”徐长宁摇头,唇畔挂着个冷笑。
看来,幕后之人等不及了,竟将徐家监视起来,相信只要徐家人出门,必定会被跟踪。
她原本打算去寻阚三和耿玉宝的,可一旦暴露了他们二人的行踪,不只是他们二人危险,一旦查出他们二人从何处而来,徐家也极有可能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到时岂不是正如了幕后之人的意?
徐长宁回了陶然园。
婢女们知道府上闹出的事,且徐长宁又麻烦缠身,他们不敢触主子的霉头,一个个噤若寒蝉,安静的去外间伺候着,不敢来屋内打扰。
徐长宁在临窗的软榻上看书,姿态闲适优雅,竟一点也瞧不出紧张来,这着实让婢女们心里也安稳了许多。
正当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闷头冲进了院门。
“四小姐!”
那脆生生的一声,引得外间做针线的丫头们都侧目看去。
小丫鬟气喘吁吁站在廊下,指着外头的方向道:“顾二公子来了,说是要求见您。大老爷得了消息已经去前头了,只说叫奴婢来请您自己定夺见还是不见。”
徐长宁素手放下书卷,缓缓坐直了身子。
缨萝放柔软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要不要出去见见?毕竟您这厢要定亲了,顾二公子那里说不得是有话要与您说。”
徐长宁并未回答缨萝的话,只起身拢了拢肩头的真丝披帛,缓步往外走去。
婢女们相互对视一眼,缨萝便微一颔首,赶上了徐长宁的脚步。
秋风微冷,徐长宁将披帛当披肩用,沉默走向前厅,心中却在猜测顾九征的来意。
她虽知道顾九征与摄政王的矛盾,但她不知道,顾九征为了她会与摄政王斗到什么地步。
若是顾九征的选择与她所期待的不用,她大概会很失落吧?不过转念一想,所谓患难见真情,眼下经历多一些的考验,对她和顾九征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提前看清一个人,也比全身心交付之后再看清更好。
胡思乱想之间,徐长宁已经站在前厅的院中,抬眸就见顾九征从厅内快步迎了出来。
他穿着惯常穿的那身玄色的锦缎箭袖,腰上搭着黑色带扣,巴掌宽的革带显出他宽肩细腰长腿的好身材。
他迎面走来时,步履轻快,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眉目中的温度没有丝毫减少,依旧是那般温暖。
“冷了吧,今日的风忽然冷起来,怎么也不叫人给你多加一件衣裳?”顾九征说着话不悦地看向徐长宁身后跟来的缨萝。
缨萝被那冷冰冰的一眼看得浑身一颤,低下头不敢言语。
徐长宁心情一松,笑起来:“不碍事,才这么几步路,能冷到哪里去了?何况我早年在北冀国,更冷的天气也习惯了。”
说话间,二人并肩进了正屋。
抬眸就见徐滨之已端坐在首位,正端着白瓷青花的盖碗吃茶。
“父亲。”徐长宁屈膝行礼。
徐滨之微微颔首,放下茶碗,站起身笑道:“顾二公子请坐吧,本官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多陪了。”
“徐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顾九征客气拱手。
方才小丫头回话时还说徐滨之是才赶来的,看茶碗中的茶水,也不过吃了一口,如今却急着要走,徐长宁有些疑惑地看着徐滨之。
话虽未问出口,可徐滨之却了然笑道:“你们想必有话要说,皇上赐婚之事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你们也不要太过钻牛角尖了。”
“是,父亲。”原来徐滨之是为了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徐长宁莫名的脸颊有些发热。
顾九征拱手道:“徐阁老慢走。”
徐滨之颔首致意,离开了前厅,下人们也都识相地退了出去,缨萝将门关好,守在了廊下三步远外,随时观察着周围。
徐长宁道:“你这会子来,太不明智了。徐家外头这会儿被多少双的眼睛盯着,有多少探子都还不知道,你就这么来了。万一被摄政王知道,怕又是一顿好骂。”
顾九征笑笑:“我眼下若不来,你就真的要变成安王世子妃,往后还要做安王妃了。”
“你当我稀罕?”徐长宁挑眉一笑。
“你自是不稀罕的,但是皇命难违。”顾九征叹息着拉住徐长宁的手。
他的手心有不太明显的茧子,指尖带着温暖的温度,试探着摇了摇:“我似乎从未对你说过。”
徐长宁抬眸,就撞上了顾九征潋滟的眼波。
他是个极好看的人,此时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星光还要明亮,就像个乞求糖果的孩子一般,让徐长宁不自禁心跳加速。
“余生我都想与你一同度过,”顾九征话音艰涩,仿佛说出这些话,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就连舌头都要打结了,“我不知道,如何才是心悦一个人,可是我只要想到你往后嫁给安王世子,给他生儿育女,再也不会对着我一个人笑,我的心里就比失去了所有拥有的一切都难过。我想,这应该就是心悦一个人的感受吧?”
顾九征咬了下薄唇,轻轻道:“徐长宁,我心悦你,想与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我从前做过许多过分的事,还对你很凶,你能不能就当做那些没有发生过?”他的话音越来越小心翼翼,“你能不能,也心悦我?”
徐长宁的脸上已似点燃了两团火,热意直蔓延至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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