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般惊醒,她用手一摸,脸上早已湿了一片。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仿佛昨日呈现一般,一字一句都叫她刻骨铭心,从十五岁起,这段记忆时时在脑海中涌现,她不知,这究竟是馈赠还是折磨。
美好的东西之所以美好,只是因为毁灭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言之,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记了你的模样,我害怕终有一日,我连带着回忆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她怔怔地瞧着河面,寒风侵蚀着她遍布泪痕的脸颊,眼角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言然站起身,时间一久,脚酸痛不已,她揉了揉腿,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提起脚边的花灯,里头的光若隐若现,她向里瞧去,里头的蜡烛烧得只剩半截,原来自己在这待了那么久了啊,她苦涩一笑。
她提起花灯走在路上,路上的人比方才还要多,她避开人群,绕着小巷子,不一会儿便出了镇子。
她在路口等了许久,勉强看到一辆空车,这才回到了酒店。
房内只有她一个人,方诺没有回来,想起她说晚上有活动,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便低头给她发了条消息,让她注意安全,便将手机丢在床上。
她洗漱了一番,还未在床上坐下,就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伴随着震动声。
她接起。
“小顾。”里头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顾言然一愣,“金教授?”
“是我。”那头的人笑了一声,对她那么快认出他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愉悦。
金教授是东大文史系的教授,德高望重,虽现已过花甲,但一直致力于史学研究,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德兼备,又肯耐心教导学生的好老师,顾言然心中自是极为敬重他的。
可这个电话还是叫顾言然有些措手不及,除了在学校期间,金教授跟她都没有私下联系过。
他的这个电话委实在她意料之外。
“那么晚打过来,没有打扰你休息吧。”对面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歉意。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回来,没有打扰。”
“听你们刘导说,你现在在南京?”这话虽是问句,但他的语气很肯定。
“嗯,对,不过过两日就要回来了,开学前能赶回来。”言然知道金教授那么晚打过来肯定有事,“教授有事么?”。
“嗯,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先前有人给我送了几块石碑过来,都是金文,你们周教授最近家中有急事抽不开身,老师想找你过来帮忙瞧瞧。”
周教授是学校里文史系的另一个教授,主要研究金文和甲骨文,如今他有事,也抽不开身。而金教授知道顾言然这个孩子很出色,听说她对金文也有涉足,便想找她来帮个忙。
“好。”顾言然一口答应,金文的确挺难,但对她来说耽误不了多久,“那就劳烦教授帮忙把图片发给我,我等等将译文给您发过去。”
“小顾啊,老师给你打电话就是希望你能提早回来,直接过来看看。”
“那——那我需要同刘导说一声,明天一早我就回去。”顾言然其实有些犹豫,虽然她的部分已经是收尾工作,但是先前刘楚玉的墓叫她心中颇多疑惑,她有些不安心。
但她自己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想想罢了,还是回学校了。
“不用了,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他同意了我才打电话给你的。”
这……教授的这招先斩后奏当真是练得炉火纯青啊,到头来她的意见倒是一点也不重要,她无奈地笑了笑。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她也见怪不怪了。
“好,教授,我明早就回来,您早些休息。”她道了别,挂了电话,又拨给刘伟岸说了些话,便着手整理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浅浅地放了半个行李箱。
她看了眼桌上的那盏灯,跑去楼下跟前台要了一个适合的小纸箱,将那盏灯装了进去。
还是带回去吧,她——有些舍不得。
小纸箱一放,这才显得行李箱有些拥挤。
她定了第二日最早的一班车,免不了要早起,她定了闹钟,给方诺又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她明日她要先回去,便将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
晚上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她到楼下找了家小餐馆点了两个小菜。
手机被落在了房内,自然没有接到温言之拨来的几个电话。
吃完饭,又在楼下走了片刻,才回了酒店。
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没有备注,她疑惑地拨了过去。
那头很快被接起。
“您好,哪位?”
“是我。”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传来。
顾言然一愣,她万万没想到是温言之。
“有事吗?”
“你回去了?”
“嗯,回去了。”她已经回了酒店,不过明日也要回学校了。
“好。”他的语气淡淡。
“少抽点烟。”她仿佛能瞧见温言之此刻坐在车里抽着烟的场景,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在抽烟?”电话那头噗嗤一笑,将手中的烟熄灭。
顾言然一愣,她只是是感觉而已,“只觉得你有些不开心。”
温言之没有回她这话,只是说了句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一早,她醒在了闹钟前,她起身将闹钟取消,见另一张床上方诺缩在被窝中熟睡,想来,昨晚她应该很晚回来,她睡的沉,没有发觉。
她轻手轻脚去洗漱,怕吵醒她,走的时候也是轻轻扣上门。
这两天都是各校学生返校日,她来得早,人倒不是很多,两个多小时后,在东城下车时,车站中人才多了起来。
她上了出租车,先回了趟家,将行李箱快速整理了下。
她打开里面的纸箱,她仔细瞧了瞧里面的灯,幸好,完好无损,她才将灯摆在卧室的飘窗前,在关上卧房门时又瞧了一眼。
离开家就直接去了东大,学校里也有不少学生提前回来了,走在路上,擦肩而过的几个女生见到顾言然,皱了皱眉,险险地避开了。
她习惯了,自顾向学校的文史馆走去,门没有关,她推门而今,馆中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身影。
“金教授。”言然走到他面前。
“小顾来了啊。”他抬起头,看到顾言然,一脸慈祥,“你来看看。”他摘下老花眼镜,放到一旁,揉了揉眼,年纪大了,时间一长,这眼睛就有些受不了。
“好。”顾言然向着他手边看去,她这才明白金教授为何执意叫她回来了,面前这石碑碎成了数十块,又有许多缺角和磨损,零零散散被摆在桌上,都还未被整理过。
顾言然走近了瞧了眼,上面的碑文刻得很浅,在磨损之下,好些字也看不清楚了。
“怎么样?”这写碎块他也很是头疼,明显都是碎裂之后再二次破坏,单单靠裂纹根本拼接不起来。
“我试试吧。”顾言然戴上眼镜和手套,她眼睛有些轻度近视,并不影响平时生活,但做文字研究时,时间一长,还是有点影响。
“教授,您忙您的,这边都交给我好了。”顾言然给了金教授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是很放心你的,我先去整理其他资料了,你有问题就来找我。”金教授戴上眼镜,拿起一旁厚厚一沓纸,走到里间。
顾言然这才低头专心拼接着手中的石碑,因为碎得过于严重,只能先识别碑文,再做拼接。
碑文上的金文不难辨认,倒是因为石碑有缺块,粗略看下来,缺了不少内容,碑文不能连贯。
她取过一旁的铅笔和纸,分别将石块上的碑文写下,在纸上多次划划圈圈,费了些功夫,才勉强将碑文连贯起来。
碑文记载的皆是主人的生平事迹。
基本工作做好之后,后面的拼接快了很多。
她将刻有碑文的几块挑出拼接,其他的碎石就放在一旁不管了。
那些不是她的强项,就如同那次温言之拼接瓷器碎片一般,她根本插不上手,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况且,如今金教授也只是叫他将碑文翻译,她也不好将时间花费在其他地方,着实是浪费时间。
一个小时后,碑文初见雏形,果不其然,单单刻有碑文的石块就少了五块,顾言然只能将缺少部分空余在那。
她摘下眼镜,取下手套,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一旁的玻璃柜中摆放着笔墨纸砚,她一一取出,将宣纸平铺在一旁的桌上,取了一支笔,蘸了墨,在宣纸上临摹碑文。
原本碑文都应拓印下来的,但是这块碑实在是损坏严重,也没有打磨过,拓下来费时,还不如她写来的快。
她一笔一划临摹着,所有字的位置,大小,走势她都不放过,尽量做到完全复原。
这应当是商周时期的石碑,虽说看碑文内容,主人身份只是个普通氏族,但是胜在这碑的年代久远,极具研究价值。
临摹重在形似且神似,所以顾言然速度较平日来说有些慢,这几十个字写了将近一个小时。
她放下笔,将桌上的纸放置一旁,又取了一张宣纸摊在桌上。
起笔用行书写下译文,倒不是说她喜欢行书如何如何,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习惯写行书了,行云流水,挥笔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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