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飞剑贯穿披发男子的小腹,不过他却放声狂笑,随即用手中断剑斩杀了对手。
以伤换命,他赚了!
披发男子的对面一个个神情愤怒的修士无声说着什么,只是面目模糊不清,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浓云密布的天空出现巨大的漩涡,惊雷在漩涡里面炸响,旋即紫色雷霆化作了狰狞的恶龙向下扑来,要吞噬这个猖狂而嚣张的披发男子。
……
“啊……”
满头大汗的甄见一脚踢开缝补了好多次的破被子,三十几岁的甄方氏从厨房飞奔而来,用粘着橡子面的手背擦去甄见的冷汗,焦急问道:“又做恶梦了?昨天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没喝酒?”
甄见大口喘息着,八岁的孩子如同丢上岸的小鱼,好半天才拍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说道:“没事,娘,能吃饱饭就很开心了,喝啥酒啊。”
甄方氏用手背蹭蹭酸涩的鼻子,苦了自己的可怜孩子,连最便宜的烧酒也喝不起。要是有足够的酒,他就不至于再做噩梦。
从小就做恶梦的甄见需要喝酒入睡,喝酒之后才不会做恶梦。只是买酒太奢侈,隔三差五的才能喝二两。
甄见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甄方氏说道:“把衣服脱了,娘给你洗洗。”
甄见看着窗外的骄阳说道:“出去晒一晒就干了,没事。”
甄方氏从床头摸出四个铜钱说道:“去买两个包子吃,今天早晨没啥好吃的,娘做工领了工钱,给你买肉吃。”
甄见把铜钱推回去说道:“橡子面就很好吃,真的,我不撒谎。”
甄方氏强行把铜钱塞进甄见小手里说道:“不吃饱咋行?我大儿要长成又高又壮的爷们,去,吃饱了再回来。”
甄见吞吞口水,穿上补丁摞补丁的外衣,小心翼翼把这四个铜钱放进口袋离开家门。
两年前父亲被山体滑坡活埋了,挖出来的时候早就没气了。那个时候起甄见就是和他娘相依为命。
家境不太好,能吃饱肚子,太多的花销就没有了,这几个买早饭的铜钱来之不易。甄方氏每天给人打短工,这还是别人看她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一天也就赚十个八个铜板。
甄见离开家门飞奔,轻车熟路绕过小巷,来到了一个学堂附近。等待了好半天,一个矮胖的少年病恹恹走出来,肋下还夹着一本书。
甄见蹲在大柳树后,发出“嘶嘶”的声音,矮胖少年立刻凑过来。甄见矜持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矮胖少年顿时撇嘴,打发乞丐呢?
甄见摸出第二枚铜钱,理直气壮说道:“借我看一个时辰。”
矮胖少年说道:“哪能这么久,夫子就给半个时辰的背书时间。”
甄见不耐烦说道:“你这个抠搜,行,就半个时辰。”
矮胖少年拿着两枚意外之财飞奔而去,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交易了。甄见人穷年龄小,信誉不错,租书看的时候很小心,不会把书弄脏,更不会弄坏。
少年和幼童谁也没注意学堂附近几个道装打扮的人微微停顿脚步,少年拿着两枚铜钱去花销,甄见蹲在树荫下贪婪翻阅着启蒙用的《千字文》。
五岁就进学堂了,那个时候甄见的父亲还活着,节衣缩食也能供得起甄见读书。只是两年前,也就是甄见的父亲罹难之后,甄方氏供不起了。
甄见也有自己的办法,这个矮胖少年就是曾经的同学。因此甄见弄到零花钱,就和他租书。
一边轻声诵读,左手还拿着一根小木棍在地上轻轻勾勒。家里的笔墨纸砚早就用光了,只能在地上练字。
路过学堂附近的道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着全是那种很普通的道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道人说道:“人生在世,大不易。穿得这么破烂,家境肯定不好,依然想到了这种办法读书,让人酸楚。”
他身边那个二十几岁的秀丽道姑说道:“显得你经历了多少世事沧桑一样,师父在这里呢,装什么深有感触。”
走在前方那个四十几岁的中年道人捻须微笑,看着世俗的童子花钱租书,中年道人觉得这世间很美好。
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当官,至少读书可以增长见识,识文断字,说不得长大后能谋个薪水高的差事,让生活不至于那么艰辛。
这就是世俗的生活,真实,也活得踏实。年轻道人小声说道:“师父,您说这个小孩子会不会因为租书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中年道人依然笑而不语,他不是算命先生,他只相信事在人为,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中年道人目光微凝,小镇的集市边缘,摆放着一个卦摊,双目失明的枯瘦老道士正在给人摸骨。
中年道人不动声色说道:“瞽目神算也在这里,看来丰和镇附近的确有问题。”
瞽目神算的耳朵微动,依然一本正经说道:“你这双手柔若无骨,若是在女子身上,自然是极好,只是你身为昂藏七尺男儿,那就更不寻常了。”
瞽目神算面前的一个土财主满脸笑容,瞽目神算说道:“不需要看更多,仅仅是凭借这双手,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儿女双全。”
土财主痛快掏出十几个铜钱放在卦摊上,瞽目神算听了听铜钱响起的声音。这么吉利的好评,就给这几个铜钱?老抠逼,你这命也就这样了。
土财主心满意足离去,瞽目神算摸索着把铜钱收入自己的布囊。听到几个道人走过来,瞽目神算偷偷给自己占了一卦,今天有一小劫啊。
脸色顿时难看的瞽目神算对走过来的中年道人说道:“苏梦醒,你这个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也来凑热闹?小心污染了你的道心。”
苏梦醒洒然说道:“贫道是带着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四处游离,看一看,看人生百态,仅此而已。”
瞽目神算翻着白眼说道:“红尘炼心,你走的是正统的修行路,愿意走这条路的修道人不多了。”
苏梦醒说道:“无所谓正统不正统,随心罢了。”
瞽目神算懒得理会这个古板的家伙,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最可恨的是这种家伙看似古板方正,实际上滑不留手,最讨厌了。
瞽目神算的手在布袋里反复摩挲着一枚枚铜钱,铜钱流传,经过你手落入他手,沾染着红尘俗世的凡俗之气,也蕴含着大道至理。还是铜钱让人欢喜啊,若是有散碎银子那就更让人欢喜了。
苏梦醒没有离开的意思,瞽目神算心中这个膈应,这是盯上自己了,劫数肯定应在苏梦醒身上,大可恨。如果不是考虑打了苏梦醒,会惊动昏晓宗,瞽目神算肯定一棍子抽懵他。
苏梦醒带着好几个弟子站在卦摊边,瞽目神算的生意是没法做了。瞽目神算大声喊着:“这位姑娘,你步步生莲,未来必然嫁个好人家,算一命呗。那个大婶……还是算了。”
集市不是很大,来往的人也不是很多。甄见在熟悉的包子铺花两个铜钱,买来一个大菜包子。
菜包子和肉包子一个价,两个铜钱一个,不同的是肉包子只有小孩拳头大小,菜包子则壮硕得多。不如肉包子香,可是菜包子实惠啊。
甄见大口咬着白菜馅的菜包子途径卦摊附近,瞽目神算说道:“小孩,你过来,我给你算一命。贫道精通六壬八卦,摸骨相面。”
甄见吸着冷气咬着滚烫的菜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老骗子,你肯定算得不准啊。”
瞽目神算怒道:“小贱人,你说谁是老骗子?”
瞽目神算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是老骗子,那会勾起伤心事。甄见则是最恨别人喊小贱人,因为甄见这个名字,他没少被人起什么真贱、小贱人之类的绰号。
瞽目神算怒不可遏,甄见同样火冒三丈,他猛然抡起大菜包子煳在了瞽目神算脸上。包子馅里面的汁水四溢,白菜馅到处乱飞。
甄见挽起袖子喊道:“你连我兜里一个铜板也没有都不清楚,还敢招摇撞骗,我打死你这个老王八。”
苏梦醒的喉结蠕动,不应该幸灾乐祸,只是看着真舒爽啊。苏梦醒的几个弟子已经笑得肩膀抽搐,肚皮抽筋,就差笑出声了。
看到甄见挽起袖子,真的要冲上去揍瞽目神算,苏梦醒急忙揪住甄见的后脖颈。
甄见奋力挣扎着喊道:“拉偏架吗?”
苏梦醒说道:“是不想你被伤害,我与这位老先生也不是很熟。”
甄见立刻明白过来,他做奋勇状喊道:“既然不熟就别搀和了,我打死这个老贱货。你才贱,你全家都贱。”
瞽目神算狼狈抹去脸上的包子皮和包子馅,红尘炼心,不是苏梦醒的特权,瞽目神算也是,而且历练了许多年。
悲惨遭遇没少经历,被人骂成老骗子也不是第一次了。问题是这几十年来已经没有人这样骂他,毕竟骗多了,眼光也就练出来了。察言观色的胡诌几句,蒙事儿没问题。
今天被人揭伤疤辱骂为老骗子,最可恨的是被菜包子拍在脸上,还是当着这么多昏晓宗的人,瞽目神算的火气被成功激活。劫数不是应在苏梦醒师徒身上,而是应在了这个小贱人身上。
苏梦醒看到瞽目神算的眼睛闪过精光,他提着甄见说道:“骂人不可揭短,打人不可打脸,书上没有这句话?”
甄见说道:“哪本书有这样的话?如此粗俗,难登大雅之堂。”
苏梦醒微笑说道:“人情世故这本书,好啦,你可以回家去了。”
甄见觉得这个道爷的手很温暖,力量超出想象的大。甄见是见好就收,虽然损失了大半个菜包子,至少出了一口恶气。
甄见冷哼一声,想说几句场面话,终究觉得底气不足。甄见后退两步,对苏梦醒不伦不类作揖转身。
瞽目神算弹指,苏梦醒的手指微动,终究放弃了阻挠。瞽目神算今天憋气又窝火,小小地报复一下童子,最多也就是让他做一次噩梦,无伤大雅。
甄见觉得后背微冷,旋即若无其事离开。瞽目神算愣住,苏梦醒也愣住了,咒法失效,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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