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星陷入了沉默,几秒种后,她抬起眼镇定看向林就,微微皱眉,认真严肃道:“你去说吧。”
林就憋着口气,绷紧了脸色,“你以为我不敢?”
槐星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打小报告,她和林就总是硬碰硬,没有几次是真占了便宜,思量片刻,她吐字道:“说完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
槐星忽然间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奇怪,她抿着唇,问:“这种天气你怎么会出门?”
林就要么待在他自己的工作室,回家总是窝在房间里,闷头补觉,几乎不出门。
她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在蹲我?”
林就:“……”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槐星已经很不耐烦打断他:“你太变态了。”
活该他一直没人喜欢,这男人要不得。
林就安静了一阵,嘲讽的扯起嘴角,被呛的话都说不出来。
槐星说完抖了抖帽子上的雪花,上了楼。
林就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影子斜斜倒映在楼梯台阶,槐星之前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怕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惴惴不安,
把话说开之后,就像一颗吊在半空中的石头落到了地上。
没有那么害怕了。
林就冷不丁问:“你在想什么?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槐星回过神,按了电梯,实话说:“我怕你对我不轨。”
林就像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你这个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
槐星决定在进门之前中止这场无意义的争吵,她呵呵笑了两声:“你急了。”
“……”
“被戳破了龌龊心思后的恼怒。”
“我还不至于道德低下到这种地步。”
“天呐,我亲爱的哥哥,原来你还有道德吗?”
不得不说,槐星一本正经阴阳怪气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林就缓缓转过侧脸,抿直了嘴角沉默盯着她的脸看,他知道槐星是故意的,口下不留情,激怒他,惹恼他,逼退他。
林就漫不经心点点头:“行。”
他卷起袖子,慢慢朝她靠近,高大的身躯朝她逼近,试图将她堵在角落里,他坦诚强调,“我没有道德,所以我现在什么都能做。”
槐星缩在墙角里,背脊紧紧贴着电梯里的广告牌,她惯会变脸,立刻认了怂,“您冷静。”
林就似乎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好在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槐星逃跑似的钻出去,慌里慌张推开家门,躲进自己的房间里。
蒋春绮听见关门声,当场从沙发上坐起来,颇为生气:“你昨晚不回来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弱弱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忘记了。”
蒋春绮非常不高兴,“如果不是江从舟给我发了短信打了电话,我今早发现你不在家都要去报警了。”
她有气是一定要发作的,“你都多大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没谱。”
“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槐星理亏,也不顶嘴,“知道了。”
槐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她对假期并没有那么多的期待,甚至会嫌寒暑假太漫长。
以前放假的时候,总要听父母吵架,捂着耳朵也能听见他们声嘶力竭争吵的声音,第二天还要若无其事面对家里的狼藉。
母亲改嫁后,好像这种状况也没有改变多少。
她就像借宿在别人家的外来者,局促的、客气的。
她并不奢望被接纳,只是她母亲也将她排除在外,总是要她给予足够的忍耐。
一丁点小错误都不可以犯,起初那几年,她耳边充斥着她母亲的责问——
“你林叔叔会怎么想?”
“你不要给我丢脸。”
“你不能不乖,你要讨他们的喜欢。”
“你不可以做错事。”
而她的母亲,好像一直都在为其他事在忙碌。
为林家的亲戚,忙前忙后,所有事情比她这个亲女儿还要上心。
林家是书香门第,家里的亲戚几乎都和教书育人有关,不是教授就是医生,工作体面,家底丰厚。她母亲起先两年忙于和她们打好关系,有时也会将她推出去,夸两句我女儿成绩不错,年级第一。
槐星渴望着假期快点结束,她甚至思考着能不能提前回校。
宿管阿姨说不行。
槐星死了心,继续在这个家当个没有存在感的空气人。
江从舟倒是每天都有找她,和他聊天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她逃避的不去思考其他问题,不想变成怨妇和他在一起,也舍不得松开这个说喜欢自己的江从舟。
江从舟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难办,看来她偷偷喜欢的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分量确实不轻。
元宵节前一天,江从舟开会期间抽空给她发了消息:【朋友开的主题乐园明天开业,去不去?】
槐星写完论文提纲才看见他发来的消息,她托着下巴,唉了声然后打字:【明天要去看电影。】
江从舟:【看电影也可以。】
槐星:【?】
槐星:【我和赵敏,还有高颜。】
江从舟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骗他,想了想后说:【那就后天?】
槐星也不是故意要拒绝他,而是真的不那么凑巧:【后天我妈妈要过生日。】
江从舟盯着手机上的话挑了下眉,【大后天?】
【要准备开学的行李。】
【你说哪天行?】
【不然……算了吧。】槐星小心翼翼地给他提建议:【你要不然和别人一起去?】
江从舟好半天没回她。
槐星以为他生气了,赶忙找补:【周承安他们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嘛!你们可以约着一起去玩!】
江从舟开完会,划开手机看见这么一句,当即冷笑着回:【他们都死了。】
槐星:【……】
江从舟:【那就明天吧。】
槐星:【???】
槐星没有理解江从舟是什么意思,她都已经跟他说了明天约人看电影了呢。
他是装作听不见吗?还是要一起去?
一起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赵敏介不介意多出个电灯泡。
唉,好纠结。
她犹犹豫豫要不要问赵敏的意见,对方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怎么了?”
“明天我有事。”
“?你怎么突然就有事了!”
赵敏一言难尽,很想告诉她你前夫用物质诱惑我,我没顶住。
“有事就是有事,挂了。”
过了没多久,高颜也打了电话说她临时有点变故,这两天都不在报春市。
槐星有点懵,“你们两个是不是都背着我谈恋爱了?”
高颜很直接:“我们只是不想耽误你谈恋爱。”
槐星的行程突然就空了出来,她好像有点明白江从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被江从舟收买了吗?”
“呵呵,我们是被他封口了!”
“……”槐星心情复杂:“嗷。”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蓝天白云,倒是个好天气。
槐星早上八点钟就醒了,起床刷牙洗脸,吃完早饭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照了照镜子觉得不是很好看,又换了套淑女风的裙子。
她心不在焉待在客厅里,电视机里播报的新闻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林就起床后出来喝水,瞥见她穿反了的袜子,“你袜子穿反了。”
“这是一种时尚。”
“今天怎么这么早起床?”
槐星睁着眼睛说瞎话,“养生。”
她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看两眼,林就眯起眼睛,“等人?”
槐星斩钉截铁道:“没有。”
林就说:“江从舟是吧?”
“不是。”
“呵。”林就扯起嘴角讽刺道:“你自己听了不觉得好笑吗?撒谎精。”
槐星不甘示弱,“嫉妒鬼。”
“倒贴狂魔。”
“柠檬大师。”
“他又不喜欢你。”
“谁说他不喜欢我!”槐星没有沉住气,“他跟我告白了。”
林就愣了愣。
槐星占据上风,尾巴翘了起来,“本人就是魅力无边,他说了好几次喜欢我,求我和他在一起呢。”
林就沉默着没说话。
槐星得意洋洋:“我这种优秀的人,追求者十双手都数不过来呢。不像某些人,孤独患者。”
林就早就发现槐星喜欢江从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是很恼怒的,骨子里的傲气让他无法低头,名义上的道德也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槐星说完这些就接到了江从舟的电话,“园区十点开门,你现在下楼?”
槐星明明等了他很久,真等到了又开始有点小作,好像不拿乔就显得自己真的像林就说的那样,很倒贴。
“我还没吃早饭。”
“嗯,我带你去吃。”江从舟声音温柔,“今晚还有乐队来表演,真不去?”
“我再想想。”
“vip门票,不用排队。”
“我穿个鞋就来。”
江从舟忍着笑,“好的,不着急。”
槐星拿着茶几上的包,匆忙焕好鞋子。
林就冷嘲热讽,“婚姻是你们的游戏吗?”
槐星推开门,回过身,“不是。”
江从舟方才去便利店买了份早餐,放在副驾驶的窗前,槐星上车后吃了半饱,忍不住问他:“你还会威胁别人吗?”
江从舟假装没有听懂,“什么?”
槐星不太会转弯,“你拿什么威逼利诱赵敏和高颜了。”
江从舟恍然大悟般哦了声,“谈不上威逼利诱,只是给她们订了去三亚的机票,请她们出去玩几天。”
“……”
槐星从震惊中回过神,“你有这么钱为什么不给我!!!”
她还没去过三亚呢!
好过分!
“你为什么不给我订机票!我也想去三亚!我还能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睡!”
江从舟朝她投去深深的一眼,“陪我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立马弱了下来,“吃。”
“还有。”
“喝。”
“嗯哼。”
“没了。”
江从舟开车速度平缓,目光淡淡看向前方,云淡风轻同她说:“陪我睡也不用去三亚,今晚就可以。”
槐星好恨自己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内心慌张羞怯,表面稳定自然,她嘴硬道:“刚好可以试试是不是真的能到那么多次。”
江从舟讶然了几秒,舒展的眉眼缓缓笑开,嘴角上扬,闷着喉咙里的笑,他宠溺道:“好。”
槐星又后悔了,“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江从舟说:“我们老男人不懂情趣,从来不开玩笑,说到做到。”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说得格外的重,槐星听得头皮发麻。
槐星以前和同学也来过游乐园,入园区半个小时后就成了个废物,坐在休憩区哭着要回家躺平。
vip直通票,十分酸爽。
全程不需要排队,一路畅通无阻。
槐星进了园子就瞄准了最刺激的大摆锤。
江从舟开口劝了劝,“你再想想?”
“我想玩这个很久了,我还要坐跳楼机。”
“不后悔就行。”
江从舟陪她玩了一次大摆锤,结束的时候,身旁的少女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手脚瘫软无力,捂着胸口趴在垃圾桶边吐了出来。
江从舟给她买了水,轻轻叹了声,“还玩跳楼机吗?”
槐星抓着他的手腕,带着哭腔说:“我想回家。”
江从舟又心疼又觉得有点好笑,“还有不刺激的项目。”
他先带她去了休息区,槐星坐在沙发里根本就不想动,她现在连过山车都没兴趣了。
等她休息的差不多,江从舟牵紧了她的手,去玩了几个小朋友们才会玩的小项目。
槐星觉得自己被他当成了小朋友,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爹系男友。
什么事情都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
从中午到傍晚,时间过得很快。
晚霞烧成一团锦绣,十分漂亮。
槐星的手依然被他牢牢攥在掌心,她好像也习惯了被他握紧了五指,她看着别的小姑娘手里的甜筒,忍不住舔舔唇,她也想吃那个。
但她不好意思开口。
江从舟心思细腻,牵着她去了甜筒铺。
装饰如梦似幻的摊位前挂着价位表。
甜筒要八十块钱。
槐星拽了拽他的袖子,先是说:“我不想吃。”
然后又吐槽:“八十块钱,黑心商家怎么不去抢!”
江从舟付完钱,将甜筒拿在手里,象征性问了问她:“那我自己吃了?”
槐星又很没骨气的咽了咽口水,这个老男人真的是好过分,她委屈的眼睛都要红了。
江从舟笑了声,将甜筒送到她嘴边,“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槐星吃了他的还要哔哔:“太黑了。黑心商家以后喝水没凉水!”
江从舟莞尔,伸出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可能老板是想多赚点钱给他老婆花。”
槐星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她唇边留下了些许奶渍,江从舟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嘴,淡淡说:“嗯,我是老板。”
“这不是你朋友开的吗?”
“我无中生友。”
“……”
江从舟在她生气前,赶紧给她顺毛,“乐队的表演快开始了。”
槐星其实也没有很不高兴,她故意板着张小脸不说话,看起来好像真的气鼓鼓的,被他牵着去了城堡前的空地看乐队的表演。
歌她不熟。
乐队她也不说。
江从舟在她耳边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也没有听懂。
他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没听见就算了,不重要。”
乐队唱的是英文歌,歌曲到了尾声,
江从舟将她从人群里拽了出来,他的手臂精瘦有力,揽着她的腰肢,月色抚过他的眉眼,精致的、漂亮的、平和的,惊心动魄的好看。
青春期里遥远又耀眼的少年此刻就站在她眼前。
近在咫尺。
江从舟俯身,清冽的香气压制着她,他哑着嗓子低声问:“我都这样求你了,真的不要跟我在一起吗?”
槐星抬起小脸,怔怔地看向他。
江从舟望着她的眼睛,“你就当做件好事,行不行?”
槐星的决心已经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她几乎都要松口了。
她是喜欢他的。
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
江从舟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槐星眼眶不知不觉开始湿润,眼前的视线有些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脸,恍惚中还像很多年前,那个在足球场里背着她去了医务室的少年。
她的鼻尖很酸,眼睛涩涩的,她说:“江从舟,谈个恋爱也不是不行。”
顿了一下,槐星说:“但是我真的很小心眼。”
她奢望他所有的爱。
毫无保留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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