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的同时,浓浓白烟也笼罩了那道细细的蓝线。这也是为什么潘进连要等这么近才下令开枪——虽然隆庆式的有效射程超过了一百米,但要想打的准,七十米是极限了!
而一次齐射之后,黑火药的浓烟将严重遮挡警员们的视线,再想瞄准就成了奢望,就约摸着开枪吧……
烟雾弥漫中,尖锐的哨声再度响起,士兵们一边咳嗽着,一边飞快的重新装填。那刻在肌肉里的记忆,让他们可以不用眼看,就能精确完成所有步骤。不至于一看不见就彻底抓瞎。
然后他们在哨声的指挥下,再度举枪齐射。
这次的命中率果然不如上次,距离虽然更近了,但只造成了一半的杀伤……
当然,这是在上风口的观察员看到的结果,海风正好将烟雾吹向敌阵,士兵们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情况。
按说两轮射击之后,就该上次刺刀冲锋了,但哨声传来的命令是再次装填。
士兵们也顾不上那么多,完全条件反射的重新装填,八秒钟后,进行了第三轮射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待烟雾被海风吹散,红着眼的士兵们才看到,面前海滩上已经躺下了两三百死伤的琉球兵,剩下的琉球兵已经吓得掉头跑回了海边,想要上舢板回船上,逃离这些恐怖的蓝色恶魔。
其实这是琉球兵是中山国最精锐的武装了。他们出身本岛良家子,大都跟倭寇交过战,在此次平叛中更是冲锋在前,靠勇猛的气势就把反贼震慑住了。
可是在这条细细的蓝线面前,他们还是迅速崩溃了。
他们是崩溃在排队枪毙面前的,因为他们是被枪毙的一方……
此前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这种根本打不准也打不远,还容易炸膛的火枪,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要知道,在中山王府军中,最优秀的士兵是用弓箭的。只有那些射不好箭的家伙,才不得不战战兢兢拿起火枪。他们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下一枪是射向敌人,还是炸断自己的手指。
所以三点一线的瞄准射击是不存在的。他们会尽可能将鸟铳远离自己的身体,摆出类似于黑叔叔用ak的射击姿势,这样炸膛时至少还能保住别的部位。当然命中率也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当他们发现对面那些蓝色的敌人,竟能弹无虚发的命中时,把他们全都震得呆若木鸡。看着眼前成片倒下的同袍,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难以置信的是,第二枪来的是那么快,感觉只是一恍惚,就又放倒了一片。
夭寿啊,鸟铳还有打第二枪的么?不都是一枪打完就成烧火棍了吗?
这下彻底琉球兵斗志全无,见了鬼似的逃回海边去了。
潘进连没有下令追击,因为这样会给琉球人造成巨大损失,哪怕一枪不开,撵鸭子似的把他们撵到海里,也能淹死个七七八八……
这有悖于警务工作会议会上,公子提出的‘立威为主,少杀慎杀’原则。所以他认为,要让这些人把陆战队的恐怖传播回去,而不是把他们全灭在海滩上。
另一边,大队长武达就没潘委员这么高的觉悟了。两轮射击之后,他便亲自带队追杀起溃兵来。一口气追杀到海边,最后俘虏了大半,当然也淹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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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元王在他的三山一统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视若生命的三千王府军,顷刻间就毁掉了一半。当时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悠悠转醒时,就见马德顺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
尚元两眼直勾勾看着他,马德顺扑通跪地哭道:“大王,臣有罪,愿一死以谢大王!”
“你先等会儿死。”尚元无力的摆下手,问道:“回来多少人?”
“八百……”马德顺声若蚊蚋。
“多少?”
“八百。”他只好提高声调。
“八百,这才多会儿功夫,就这么没了……”尚元王心如刀割道。
“是回来八百,没了一千二……”马德顺也是个认真的人,到这会儿还不忘纠正大王道。
“噗……”尚元王一口老血喷出,险些又晕过去。
“哎呀,马大人就少说两句吧。”自来喜赶紧扶住尚元王,埋怨马德顺道:“真要把大王气死吗?”
不过吐了这口血,尚元王的精神反倒好了一些,只听他幽幽问道:“什么时辰了?”
众王公一愣,忙看看天道:“快未时了。”
“还围在这儿干什么?”尚元王摆下手,有气无力道:“赶紧投降吧,难道还要等他们从海上再来一波?”
众王公闻言,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道:“我等怎能做降臣,那还有何颜面去见祖宗啊?”
“是本王投降,与你们无关……”尚元王对下面人的小心思门儿清。
这时,湾口的阻拦舰队,又响起一阵密集的炮声,显然是最后的催促了。
眼见要演砸了,这下众王公不敢再演了,便哭哭啼啼的表示,日后国史上定会说明,是仁慈的大王不忍臣子罹难,这才一个人背负了投降的耻辱……
“瞎说什么,孤投降的是天朝,孤不丢人!”谁知尚元却还不领情。
群臣讪讪住口,事不宜迟,赶紧命各条战舰升起了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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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舰上,看到琉球战船上升起了白旗,副舰长肖亚狠狠朝海里啐一口道:“他妈的,这就完了?老子还没开始呢!”
“你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海尔弟却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道:“俗话说贵人惜命,这些二世祖没一个不是软蛋的。”
“再说弄得太难看了,公子也会感到棘手的。”说着他拍了拍肖亚肩膀道:“不用担心炮弹用不完,咱们还有的是仗打。”
“那就好。”肖亚这才不再炸毛。
“赶紧按照预案受降,命他们自三山一统舰开始,一艘一艘开出来投降。”海尔弟吩咐道:“公子要与尚元王共进晚餐,让他们不要耽误公子的时间。”
“明白!”肖亚这下来了精神,俘虏一国国王的机会可不常有。比起打一场一边倒的海战,这才是够吹一辈子的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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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让大王先投降?!”听了梅士芒带回的消息,琉球王公们又炸了毛。“这怎么可能?士可杀不可辱!”
“哦,也不是投降,是那位赵公子要请大王用晚膳,所以请大王先第一个过去。”梅士芒忙解释道。
“这还像句人话……”感觉能交代过去了,琉球王公们便不‘惊诧’了。
“呵,呵呵……”尚元这会儿早已被抬进舱,侧歪在那张昂贵的金丝楠罗汉床上,脑袋枕着迎枕,面现自嘲的笑道:“这面子不能不给,孤赴宴就是。”
“大王的安全怎么办?”一个王子急道。‘王子’是中山国仅次于国王的一级勋位,并非只有国王的儿子才能叫王子,还包括国王的兄弟叔伯,以及立了功的按司也可能被升为‘王子’。
“放心,到了那边就安全了。”却听尚元淡淡道:“我中山国是大明三大亲藩之一,孤是天朝皇帝亲封的藩王,他们既然挂着皇家二字,就一定不会伤孤性命。不然如何跟朝廷交代?”
“真是英明无过大王啊!”王公们马上奉上马屁道:“臣等这下安心多了。”
“……”看着这帮表面臣子,尚元不由一阵窝火。自始至终,就没人说句主辱臣死,我等宁死不让大王受辱之类的话来。哪怕假的不能再假呢,自己心里也好过些。
再想到自己这场无妄之灾,就是这其中某些人带来的。他就更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冷笑道:“孤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诸位卿家中的几位,孤这次怕是保不住了。”
在场王公中的几个,闻言登时脸色大变,有人直接汗都下来了。
“翁卿家,你怎么了?”尚元看向一个叫翁寿祥的三司官。
顾名思义,‘三司官’自然有三个,是琉球士族中最高的官阶,相当于大明的三孤。虽然其上还有‘摄政’,但这个位置一般虚悬,或者象征性授予王亲,并不参与国事。因此三司官实质上就是中山国最高级别官员了。
这个被尚元点名的翁寿祥,出自中山国五大名门,是三司官中的‘所带方’,即管理税收和国库的大臣,还是尚元王的王舅。
可谓大王和闻得大君之下,中山国第三人了。
“没,没什么,就是太热了。”这位第三人眼下却慌了神。其实自天朝舰队一出现,他就吓坏了。只是抱着侥幸,觉得那些事大王不一定知道,或者天朝人不一定知道,希望能就此蒙混过关。
“这样啊,那你好好凉快凉快吧。”尚元不满的哼一声,让自来喜把自己扶起来。“走,咱们自去赴宴。”
说着还不忘吩咐老太监道:“对了,挑几瓶最好的泡盛带上,空着手去太失礼了。”
“哎。”自来喜便扶着尚元缓缓向舱外走去。
“大王,我翁家罪该万死啊!”那翁寿祥终于绷不住了,扑通跪在他身后,嚎啕大哭起来道:“都怪你那表弟一时糊涂呐……”
ps.第三更还得稍等会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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