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学院可厉害了。”潘仲骖吃饱喝足,接过话头,将马一龙和他的昆山农学院好好夸奖了一番。
这可不是虚假宣传,农学院确实值得大书特书——在它的帮助下,到今年年底,整个江南的粮食就能实现自给自足了!
这简直是了不得的奇迹,比玉峰书院考中几十个进士,上百个举人,还要伟大十倍百倍!
最近一百年来,在经济作物的种植和农民不断弃农务工的双重打击下,苏州的粮食种植不断萎靡,每年都要花大价钱从湖广购买天量的粮食——除了吃之外,还要完税!
所谓‘湖广熟、天下足’确实言过其实,或者在某些人眼里的天下,可能不包括两京和江浙以外的地区吧。但至少‘湖广歉收,江南闹饥’这条,却已经过反复验证了。
如今江南集团将在成立第四年的时候,就一举解决了江南百姓的饭碗问题。让江南人再不用受粮价波动、饥馑之苦。仅此一条,就足以奠定他们在江南牢不可破的根基了。
这其中,马一龙和他的学生们,居功至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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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潮州缙绅们听到,这农学院居然可以让土地的亩产翻倍时,全都惊呼起来。
“这不就是说,一亩地可以当两亩地种了?”狗大户们直擦口水,谁家没个几千几万亩地,这要是翻一番,那还了得?
“那是在鱼米之乡江南。”只听赵公子语调平淡道。
“唉……”众人不禁失望叹气,就知道没这种好事儿。
“在潮州这种粮产量低下的地方,亩产翻个四五倍也不成问题。”却听赵昊话锋一转道。
“嚯……”狗大户们差点把腰闪断,这牛吹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虽然比起珠三角来,潮州府一带的稻米亩产确实不高,更别说跟江南比了。但平均亩产也在一石上下。
赵公子说亩产能到四五倍,那岂不是说,将来一亩地可以打四五石稻米?
“这一点不夸张。”潘仲骖见状,忙给赵昊作证道:“江南集团在昆山的农场,去年种了两季稻,亩产加起来达到了八石。后来跟进的崇明、上海等农场,因为时间尚短,各方面条件还不太成熟,亩产也普遍在六石左右,总之没有低于五石的。”
说着他看看众人道:“潮州的气候比江南热多了,种植水稻天然有优势的。公子说亩产四五石,实在是太保守了。”
“嘶……”就算赵公子嘴上没毛爱吹牛,但年高望重的潘老大人可是不会撒谎的。
而且这种事,只消派人去江南打听一番便知道真假,赵公子应该不会吹这种容易被戳破的谎言吧?
“这,这都是昆山农学院的功劳吗?”刘子兴震撼问道。
“当然不全是了,江南集团的开发公司,家庭农场制度,还有场长和农技员负责制,都是不可或缺的原因。不过在这里头,农学院的贡献确实最大。”潘仲骖便有些炫耀的意味道:
“农学院的山长,是与老夫昔日同在翰林院的马孟河,他辞官回乡后便一心扑在农事上。可以说,大明朝没有人比他更懂种地了。是他教会苏松二府种植两季稻的方法,这才让吴中的粮食产量翻了番。”
顿一顿,他又给赵昊戴一顶高帽道:“遇到开创科学的赵公子后,孟河老兄又将科学引入了农业中。开始研究科学种植。去年,他在农学院中的试验田,单季亩产竟高达七石,据说今年还会破八石。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各县农场的亩产,才会年年创新高啊。”
“这是当代神农啊……”刘子兴不禁钦佩万状,又十分惭愧道:“同样是居乡,比起二位我却是虚度了。”
说着他一咬牙,痛下决心道:“等这边事情告一段落,老夫一定去昆山向孟河先生讨教!”
“不用跑那么远。这次跟着赵司马南下的,有几十个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他们是来组建潮州农学院的……”潘仲骖叹了口气道:“老夫不是在拍东家马屁,但潮州能得赵司马,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是是是。”众人忙心悦诚服的点头。这话老潘已是第二次说了。但这次他们才真正明白,此言一点不虚。
“这个农学院,我们全额捐资了!”潮州的狗大户们,惯于用钱表示感激。
“好说好说。”可赵公子依然不置可否,而是继续给他们画饼道:“农田水利不分家。想发展农业,甚至达到江南的水平,光有农学院可不够,还得有完善的水利工程。”
“那倒是……”众人只好又被他牵着鼻子换了频道,有些麻木的点点头。
今天接收的信息实在太多,他们大脑都要宕机了。
好在刘子兴还没糊涂,马上福至心灵道:“说起水利来,潘部堂可是当代水神啊。回头向他请教请教!”
“对啊!”狗大户们登时来了精神,还有和他们共患难的潘部堂呢!他老人家可是河道总理啊……虽然是被罢了官的那种。但丝毫不影响他老人家的权威性好吧?
“用不着,潘部堂在养伤期间,依然心系潮州。已经把草图画好了。”赵昊一挥手,马秘书马上将一摞连夜印好的水利图分发给众人。
“潘部堂现在不良于行,没法去实地勘察,他担心自己闭门造车,会闹出笑话。所以想请诸位先帮着参详参详。”赵昊倒也没当场要他们表态。
“你们拿回去看看,好好琢磨琢磨,过阵子咱们再专门开个研讨会,帮部堂集思广益一下。”
“是是。”众缙绅顿时觉得手中的图纸,变得沉甸甸了。
殊不知,这份图纸也好,赵公子的那些宏伟蓝图也罢,通通都是钩子。让他们没法松口,没法摆脱的工具!
当然,赵公子和骗子的区别在于,虽然大家同样动机不纯,但骗子是信口雌黄,一句靠谱的没有。赵公子却是说话算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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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雨不知不觉停了。天边云彩被夕阳照成了黄金色,一弯美丽的彩虹横跨韩江之上。
“原来太阳快落山了。”赵公子伸个懒腰站起来,结束了让人口干舌燥的会谈。“咱们快回去吧,关了城门就不好了。”
要是平时,这帮无法无天的狗大户,一定会说‘叫开就是’,但这不刚打完潮州保卫战吗?众人也不好当着赵公子的面破坏规矩,便纷纷称是,跟着起身。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下湿滑的阶梯。
一边往凤凰台下走,赵昊一边看着雨后分外妖娆的潮州美景,状若随口感叹道:“真美啊!不知那庵埠的景致,有没有这边一半漂亮。”
“庵埠?”听到这两个字,一众狗大户齐齐叫出了声。
“你们这是什么反应?”赵昊一脸不解的问道:“我发音有问题吗?今早我爹就是这么念的啊?”
说着,他还求证的看一眼马秘书。
马秘书点点头,表示没错。
“这这……”赵公子还有心情调戏秘书,狗大户们却都心乱如麻。
刘子兴还好点儿,岳云朋等人直接就庙里长草——慌了神。
“令尊跟公子说,要去庵埠了?”岳云朋颤声问道。
“他是海防同知,来府城不过是为了退海寇。现在海寇走了,不去庵埠作甚?”赵昊理所当然道:“我爹本打算在潮州多待两天,待局面彻底安定后再走的。但今早又看了巡抚大人的亲笔信,才知道林中丞已经在赶来府城的路上了,所以必须要赶紧回庵埠去迎候了。”
潮州距离省城,走陆路得八百余里,而且必须要路过那李知府失踪处——揭阳山区。带兵少了是送人头,带兵多了又会引起惊慌,继而可能引发骚动。
所以林润权衡利弊后,决定还是跟俞大猷一样,走海路到潮州。虽然海路也不太平,但应该不会有大海主脑残到,去攻击广东巡抚的船队吧?
不然那些跟他们睁一眼闭一眼的官军水师,会六亲不认杀无赦的。
算起日子来,巡抚的座船这几天就该到潮州了。因此于情于理,赵二爷这个海防同知,都必须赶紧去迎接了。
可这平平无奇的决定,居然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潮州大佬们,吓得差点齐刷刷坐了滑梯。
你说搞笑不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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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听到这个消息后,原本脑袋就要宕机的潮州缙绅们,这下彻底掉了魂儿。一直到上了船,回城后和赵昊分开,他们都没从这个噩耗中缓过劲儿来。
道别时,赵公子还关切问刘子兴道:“老人家怎么脸色不太好看?”
“劳公子挂念了,老朽老了,可能是有点儿累了。”刘子兴忙感激的笑道。
“那快请回去休息吧。”赵昊笑眯眯的站在岸上,向缙绅们挥手作别。
一离开赵公子的视线,岳云朋便迫不及待问刘子兴道:“世叔,赵公子最后说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刘子兴苦笑道:“咱们必须要想法子将赵司马留在府城,不然赵公子今天描绘的蓝图,统统都不会兑现。”
“合着他是要利用我们啊。”有人不忿道。
“这是什么话?”刘子兴目光严厉的看那人一眼,将他从下次出席这种场合的名单中划掉。不然大家非被他活活害死不可。
“侯知府如同我等老父,赵司马保护我们,对我们恩同再造,如同老母。咱们已经失去了父亲,怎么也不能再让母亲走了啊!那不彻底成孤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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