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夏望第一次道出心底晦暗的情愫。
像是怕林冬笙毫不留情地拒绝, 又像是想让自己表现得有用一点,他语速飞快地说:“我现在还会做糕点,西式中式的都会做一些, 你也许会喜欢。”
“我可以陪你打游戏, 虽然不太会玩,但我脑子还算好用,应该能很快上手。”
“我可以陪你到处旅游,去哪里我都愿意。”
“我没有太多优点, 但我会听话。”
“真的,我会听话的。”
“你能不能再多留我一会儿……”
听到这, 林冬笙已经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她以为的确定关系, 在他那里却是将要失去。
归根到底,他还是将自己放得太低微。
林冬笙深吸一口气,决定直白一点告诉他:“我已经交了男朋友。”
陈夏望一僵, 面色顷刻褪尽,手指痉挛似的抽动。
林冬笙握住他的手, 继续说:“但你前面说的搬走离开之类的事可不行。”
“你觉得呢。”
“男朋友?”
陈夏望怔了许久,回过神来缓缓抬睫看她。
林冬笙收起平时或冷漠或散漫的表情,难得认真道:“如果我永远没办法像你喜欢我一样地喜欢你, 你还想接受这样的交往关系吗?”
世界上很多东西无法对等, 感情也有深有浅,好不容易对亲密关系产生一点信任的她,自然还不能做到和陈夏望一样,深入喜欢,全然投入。
这一点她得说明白,交由他选择。
“想。”
陈夏望重复道:“想的。”
“你甚至不需要喜欢我。”
陈夏望低头, 试探性地触碰她的手指,又慢又轻地牵握。
“你愿意对我有一点好感就足够了。”
*
难言这般高兴的情绪,哪怕是低调沉稳惯了的陈夏望都亢奋得想向全世界宣告。
他想起王原路当初交女朋友确定关系时,请全宿舍吃饭。
陈夏望这次也请他们出来吃顿饭,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等人到齐,坐下点菜。
方智禹说:“是不是预备庆祝你参与的新项目顺利成功?”
陈夏望摇头。
“不是?”王原路说,“那你叫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庆祝么,庆祝什么?”
陈夏望忍不住笑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有女朋友了,刚确定关系。”
众人:“!!!”
闵涛连忙问:“是上次那个富婆么?”
陈夏望以为他说的是林冬笙,于是点头。
闵涛痛心疾首地说:“你出卖-身体也就算了,你看这心甘情愿的样,咋还出卖灵魂?”
陈夏望:“……没有出卖-身体。”
闵涛神情意味深长:“你看你这小畜生,是不是还遗憾没有卖-身,所以走真心动感情的救国曲线。”
陈夏望总感觉思维和他们不在一个维度,也不知道他不在宿舍的期间,他们在讨论什么。
电话铃声响起,陈夏望拿出手机接了林冬笙的电话。
“嗯,我和舍友在市中心这边吃饭,晚点回去。”
“姐姐早点休息。”
通话结束,陈夏望发现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此时安静如鸡。
几个人面面相觑,闵涛说:“富婆的声音居然这么好听。”
方智禹:“就感觉听着有点耳熟?”
王原路抓住重点:“刚才我看到备注是‘姐姐’,我还纳闷这家伙不是只有个表姐么,结果一和那边的人说话,那表情温柔得……啧。”
“时代变了。”闵涛很感慨,“以前哥哥妹妹的称呼是情调,现在姐姐弟弟才是真爱的呼唤。”
王原路瘫在座位上,一脸死样:“本以为失恋只用受情伤,还相信兄弟不会脱单,结果打赌输一个月的早餐受钱伤……”
方智禹说:“得了,老规矩,上酒!”
陈夏望心思都不在这,继续用手机给林冬笙发消息:[我今晚会和舍友喝一些酒。]
林冬笙:[那结束后,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陈夏望盯着屏幕,弯了弯眼睛:[会不会太麻烦?]
他等了会儿,等到酒菜上桌,那边也没回消息。
陈夏望以为林冬笙在犹豫,不由得有些懊恼,结束之后得多晚,还让她来回跑,他应该说不需要的,而不是让她为难。
他要是总这样令她感到麻烦,应该很快会被她厌烦吧。
他在这方面太过笨拙,不知如何才能将这段关系维持得再久一点。
陈夏望连忙打字:[我们结束的时候会很晚——]
他还没打完,那边林冬笙发来消息:[是有点麻烦。]
陈夏望心口一沉,没来得及难过。
林冬笙很快补上一句:[不过呢,男朋友除外。]
心立刻又浮出水面,飘飘荡荡。
王原路实在看不下去,扯走陈夏望的手机,塞他一杯酒,“行了行了,别盯着手机乐了,快喝!”
“对,陈夏望你今晚不多喝点,别想走!”
陈夏望不想在林冬笙面前醉得一塌糊涂,然后出丑,于是说:“那明天谁点到?”
闵涛赢了一个月早餐,情绪高昂,一拍桌子大声道:“兄弟脱单这种天大的事,上课算个屁。”
陈夏望木然道:“……希望明天被点名的时候你们也能这样说。”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肴没怎么动,空酒瓶撂满桌。
林冬笙想到有他舍友在,应该要有点排面,于是画个淡妆,卷了头发,穿件白衬衫质地的一字肩上衣,下穿黑色a字牛仔短裙,脚穿黑色短靴。
凸显身材又利落干净。
她按照陈夏望发来的地址到市中心,进了餐厅。
坐靠过道位置的方智禹最先看见她,“我醉了,我好像看见林冬笙学姐了。”
“在哪在哪?”闵涛立刻从桌下爬起来,如烂泥瘫在座位上,“我好像还看见她朝我们走过来,学姐好飒,我好腿软……”
陈夏望一脚踹他。
王原路正抱着酒瓶痛哭流涕回忆前任。
林冬笙走到他们这桌,正要说话,方智禹问:“学姐你找谁?”
林冬笙见他们醉了大半,好歹还留有点意识,说:“你们好,我是陈夏望女友,来找他。”
陈夏望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那里近一扇镂空雕木的屏风,灯光照过,明暗光影落在他的脸侧,他目光笔直地看着她。
他起身走向她。
闵涛突然挺尸,暴喝一声:“我靠,你小子是不是人!”
陈夏望:“?”
王原路放下酒瓶,简直痛哭流涕:“太过分了,有了富婆还要学姐。”
方智禹也表情复杂:“这才请我们吃饭庆祝和富婆交往,下一秒就和学姐走,脚踏两条船竟然这么光明正大……”
“哦?”
林冬笙眯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夏望,“你还有个富婆?”
陈夏望:“……”
其余三人反应迟缓,也发现氛围不太妙,默默地闭上了嘴,如果没有酒精加持,在平时好歹还记得不要拆兄弟的后台。
这下可好,庆祝着庆祝着,可能庆出一桩血案。
几个人噤若寒蝉,不敢想象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林冬笙走上前,抬起手。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扇陈夏望一巴掌的时候,她的手只放在他的颈侧。
陈夏望乖乖低下头,和她保持平视。
林冬笙轻轻笑了:“我有钱哦,你要不要跟我走?”
“嗯,我要。”
等人走了,剩下几个目瞪口呆。
王原路哭得更加悲愤。
闵涛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年头小白脸这么吃香的吗?”
方智禹好歹还有点智商在线:“就刚才来看,你们难道没有想过林冬笙学姐就是那个富婆?”
两人一脸呆滞:“……啊?!”
方智禹:“…………”
*
林冬笙到前台结账,陈夏望说:“结过了。”
林冬笙一手搭在柜台,侧身看他,轻飘飘地说:“那个富婆帮你结的?”
陈夏望:“……”
林冬笙和他到外面打车。
两人一起坐后座。
原本陈夏望还在自己位置上坐着,等车子发动,林冬笙看向窗外,他就一点点往她那边挪动。
林冬笙余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没戳破。
接着,他试探性碰她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
也许因为林冬笙没收回手,他更大胆了些,车子拐弯时,他向她那边靠,手臂碰她的手臂,两人挨得更近,之间的距离更小。
回到学校时间快接近零点。
下车陈夏望也舍不得放开她的手,亲密地与牵在一块。
今夜皎月明亮,经过一盏盏路灯,陈夏望忽然停下脚步,往身后看了眼。
林冬笙也停下:“怎么了?”
陈夏望看着地上他们并排相近的影子,忽然胸腔一热,心脏像被酒精泡得发胀。
“我等了好久……”
等待是我最擅长,也是我做得最久的事情。
但我从来没妄想过会等到这一天。
*
回到住处。
林冬笙说:“你先松手,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陈夏望低眼,像被抛弃似的,委屈又缓慢地收回手。
客厅的白灯明亮,因此林冬笙看清他红了的脸,倒不是害羞的红,是喝太多酒泛起的红。
他皮肤白润,泛起的红更像是胭脂涂开的薄红。
他喝完酒变得有些黏人,像蹭腿撒娇的小猫,林冬笙觉得有些好笑:“一会儿就好了。”
她进厨房打开橱柜,拿过蜂蜜罐,陈夏望自觉接过拧开,然后捧着罐子,蜜蜂似的围着她转,跟在她旁边,看她拿杯子找勺子装热水。
林冬笙试了试温度,倒入蜂蜜搅拌。
“喝吧。”
陈夏望放下蜂蜜罐,乖乖拿起杯子喝完。
“今晚除了喝酒,有没有吃点别的?”林冬笙问他。
陈夏望摇头。
“那估计你的胃到半夜会不好受,”林冬笙说,“我给你煮点面条?”
陈夏望想了想,说:“那还可以牵你么?”
“煮面条牵不了。”
陈夏望犹豫了,林冬笙为他煮面条,他当然想要,可是煮面条不能牵手,他想再牵一会儿。
酒精令他反应迟钝,林冬笙知道他要纠结很久,已经先一步开火烧水。
酒精又麻痹他的克制,鼓舞他的念想和冲动。
水烧开,林冬笙放入面条,后背便感受到温热的胸膛。
陈夏望弯腰俯身,低下脑袋靠近她的肩颈,将她整个人半环在流理台与他之间。
她偏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眸。
“刚才的蜂蜜水甜吗?”
“唔……”
陈夏望张口的瞬间,林冬笙稍一踮脚,直接吻了上去。
唇瓣相碰,舌尖相触。
陈夏望呼吸一窒,而后呼吸变得短促。
林冬笙已经转回头,颈脖肌肤感受到他落下的呼吸,像鹅毛轻抚,又轻又痒。
陈夏望撒娇讨好似的,用脸轻蹭着她的颈窝。
“姐姐。”
他嗓音沙哑地说:“还要一次……”
环境安静,他诱哄的声音太过低磁好听。
林冬笙听得耳根发热。
她这次只偏过头,没有其他动作。
嫣红的唇瓣足以令他神魂颠倒。
他迷离沉醉,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他慢慢低下头,气息也变得缓慢。
两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锅中沸水翻滚,白雾蒸腾飘散。
在厨房淡白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落在瓷白的墙面。
他们相拥相吻。
他们的影子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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