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里的百合递给迎过来的贺小燕,水银抬脚换上轻便的拖鞋,坐在沙发上舒了一口气。
贺小燕很熟练地把百合插在了钢琴边的花瓶里,又哒哒哒跑过来给水银倒水,等她喝了才说:“妈妈,你上次教我的曲子我会弹了。”
水银点点头,“嗯,弹我听听。”
贺小燕早有准备,闻言立刻坐到钢琴边。她很喜欢妈妈,所以姿势都是学的水银,还学得有模有样,虽然一开始看上去有点紧张,但很快就一心一意专注在琴键上,也不记得之前的紧张了。
水银静静听着,等她弹奏完了扭过头来看她的时候,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很不错,又有进步。”
贺小燕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不住了,这份开心一直到晚上,小脸上满是笑容。
国人讲究含蓄,遇上事第一反应便是寻错处找不对,少有能包容大度真心实意夸上几句的,对待亲近的人就尤其苛刻。
水银从前也是这样,她从小少被人夸赞,倒是骂声听得不少,也从没有去夸别人的习惯。如今她经常夸贺小燕,是从杨奶奶处学到的。这位老人家对她说,多多夸奖别人,不仅会让别人感到快乐,这样的快乐还能传导到自身,是非常好的习惯。
她还和她讲了一些养孩子的技巧,经常夸奖孩子就是其中一项。水银虽然并不想生孩子,也不准备当个母亲,但她并不排斥听一听别人的善意的话语。
这世上有人以德报怨,有人以怨报德,在水银这里都不可取,她宁愿当一面“镜子”,用善意回抱善意,用恶意回报恶意。
相比第一个世界,这第二个世界对水银来说舒缓很多,系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有上一回那么激烈。她总觉得这系统还不怎么完善,而且后面一定是有活人在控制的,而且这人并不止一个,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有时候系统的语气会有微妙不同。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一群人,肯定都是脑子有病的。人有不同想法很正常,非要按着别人的脑袋灌输自己以为的正确思想,想要用手段去改造别人,这种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无疑。
没有人上门来找不痛快,水银那一身愤怒都收敛了起来,认识她的人无不夸她一句性格好,人温柔。
水银过得不错,宋婷就恰好与她相反。
自从和水银那一场谈话,宋婷发现自己更加纠结了。
具体在纠结什么,她竟然说不清楚,只知道近日实在是心烦。
“婷婷你看这个册子上的婚纱怎么样,你上回不是说想要这种的?”宋兴富发现了女儿近日闷闷不乐,还以为她是恨嫁了,特地去取了之前订好的婚纱册子回来给她看婚纱。
他以为女儿会兴高采烈过来选婚纱款式,谁知道她闻言不见先前热络,反倒有些心神不宁,随手接过去翻看,也显得兴致缺缺。
这是怎么了?
“爸爸,你说要是东鹏哥以前真的有老婆儿子,那该怎么办啊?”
听到女儿吞吞吐吐说出这么一句话,宋兴富摇头笑道:“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跟你结了婚贺东鹏就离不了你了,就算先头有儿子又怎么样,我们宋家以后的家产总归都是你儿子我孙子的。”
宋婷仍是眉头不展,“那我就要给别人当后妈?”
宋兴富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别说能不能找过来,就是真来了,也不缺那一口吃的,毕竟是贺东鹏的儿子,肯定不能不管,否则他要跟你生分的,你就晾着继子做个样子,不让别人有闲话说就行了。”
宋婷听得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心想就连木香都不想当那个继母,说丢就丢了,我凭什么给人当继母,还要给他饭吃。
她这些日子犹犹豫豫,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木香那些话。要不是她舍不下贺东鹏,她就和父亲说不嫁了。
贺东鹏这个时候刚好进门,见父女两个坐在那,笑道:“在聊什么呢。”
宋婷看他一眼,不说话。宋兴富则笑眯眯的,“在看婚纱呢,刚好你来了也替婷婷看一看。”
贺东鹏:“婷婷穿哪一套都好看。”他坐到宋婷身边,握了握她的手。
宋婷以前最喜欢和他这么亲近,她见多了那些身材单薄文弱的富家少爷,个个搞得“精致”无比,她就看不惯。当初第一次见到贺东鹏,就被他精壮高大的身材所吸引,船工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他衣不蔽体,那紧实的肌肉和……总之,她当初一下子就看的小脸泛红,后来见到他就忍不住羞怯。
她之前明明是那么期待早点嫁给东鹏哥的,希望能早日成为他的女人,和他亲近,可是……现在,她心里不舒服。她这么喜欢的男人曾经是那个木香的丈夫,木香还说不要就不要了,好像是她在捡人家不要的东西似得,她之前的警惕和紧张都变得异常可笑,难道她比那个木香差吗?
越想越觉得烦闷,再看贺东鹏的手掌,以前觉得是有男人味,现在看那些粗糙的皮肤和有旧伤痕的手背,她就忍不住想起木香说的,猜测他从前是在乡下做些什么东西。额,该不会是种田吧,挑粪种田?
宋大小姐这样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满脑袋的恋爱好像都被抽空了一些。
“我今天不舒服,我先去休息了。”她起身越过贺东鹏,径自上楼去。
……
水银发现那位宋大小姐又来西餐厅了,她不像是来吃饭的,更不像来听钢琴的,一直在用一种犹豫的目光盯着她,好像想和她聊一聊。
果不其然,这回她刚结束工作还没离开宋婷就直接找过来了,“我想和你说点事。”
两人坐在角落里,还给上了甜品,水银瞧了眼那昂贵的甜品,“有什么事?”
她还以为宋婷想问她贺东鹏以前的事情,结果宋大小姐张口就问:“你觉得我应该嫁给贺东鹏吗?”
水银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问她这个问题。
宋婷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她很认真的想从她这里得到建议。看在她这段时间贡献那么多花束和小费的份上,水银还是开口说:“其实这事很简单。”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你要是想嫁他的心更强烈,那就嫁,要是对他没感觉了就不嫁。在我看来,你的问题不是要不要嫁给这个男人,而是如何在这段关系里保持主动。你们现在的关系,天然就不平等,这是财富差距造成的。”
“现在贺东鹏是要依附你们宋家才能过好日子,这对你是有利的。如果他能给你带来快乐,你当然能嫁给他,以后你要是不喜欢他了,离了他再找喜欢的就是了,只要宋家的财产和实权还在你手里,而不是贺东鹏手里,你随时都能不要他,婚姻根本不能困住你。”
在最早的社会体系里,人类还不多的时候,主要靠采集为生,大家都能轻易得到足以果腹的食物,所以男女的关系是平等的,因为不存在谁靠谁才能生活。后来人越来越多,想要得到充足的食物变得困难起来,男人天生的力气就成为了优势,再加上女人还要孕育孩子,有虚弱期,无法保证自己的生活,才会开始依靠男人,渐渐演变成婚姻这种关系。
然而这样的关系存在太久了,如今已经不是靠力气大才能生活的时代了,大量机械代替人力,只要头脑足够,不管男女都能轻易养活自己,等到以后,让生活更加便利的先进发明一一出现,这种体力差异会进一步被填平,到那时候,才是所谓平等真正到来的时代。
只是,能补足天生力量差异的器具容易生产,几千年来的习惯和人心却难以更改,就如同驯化和放生,哪一种都不是简单的事,习惯了圈养的野生动物,尚且没法轻易脱离人为喂养的状态,人又怎么样呢?
宋婷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她看着对面的木香,感觉脑子里一阵眩晕。
就连疼爱她的爸爸也只是对她说以后和贺东鹏结了婚,要怎么拉拢他的心,要给他生个儿子,让他一直喜欢自己,怎么到了木香的嘴里,他们的位置反了过来?
“可是……这,我们结了婚哪能随便离。”她略显迷茫地喃喃问。
水银还是那淡淡的语气,“有什么不能的,在家庭男女关系里,男人当家做主的多,男人随便抛弃妻子的多,不就是因为他们拥有财产权,所以有话语权,女人只能依附他们生活吗。既然你们的情况是反过来的,照做又有什么不可以。”
宋婷还是有点犹豫,“那万一以后有了儿子……”
水银:“你一辈子是给你自己过的,不是给你爸给你丈夫给你儿子过的,当然是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过,只要你有做主的能力。”
宋婷想了很久,最后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水银也不管她怎么想,反正之后宋婷时不时过来这边用餐,依旧是常常给她订捧花和送小费,水银都欣然收下。
宋婷还是和贺东鹏结了婚,她仍然是喜欢这个男人的,喜欢他成熟的脸庞和身体,喜欢那种不同于瘦弱少爷们的健壮。只是,她也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你说我们家的酒厂不能交给他做主,财产也不记一些在他名下,另外去请什么经理人管理?”宋兴富简直不明白自己女儿怎么想的。
嫁了人就是一家人,以后女儿要靠贺东鹏的,哪能这么做。
宋婷缠着爸爸大闹:“我是为了以防万一啊,男人有了钱就变坏,你现在满意他,谁知道以后他富裕了会不会改变,万一他以后得到了咱们家的钱,又不想要我了,到时候你也不在了管不了他,我该怎么办,我还要在他手底下讨生活,任他欺负吗!”
见父亲还在那皱眉,宋婷干脆抱着他的胳膊说:“我查到他以前的情况了,他以前在老家有个十四岁的儿子,我现在的儿子还没个消息呢,他的儿子都能开始继承家业了,万一他想把我们家的东西给他儿子呢!你可是我亲爸,你就我这一个女儿,你就不能让我安心一点吗!咱们多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嘛!”
宋兴富犹豫半晌,还是动摇了,“行吧,我考虑一下这些事怎么做。”
……
沪市码头,一艘客船靠岸,何小莲和贺承祖两人随着人流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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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作者,我什么类型的文,什么样的角色,通通都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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