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二哥你真是个棒槌。”赵德芳左思右想都觉着赵德昭有点扯淡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给他增加无形的实力吗?
“契丹,是我们汉人永远也绕不过去的一个坎,你别这么看我,孰轻孰重,我还是分辨得请的。”赵德昭劝道,他担心赵德芳接下来会给萧绰使绊子。
没错,萧绰确定要留在大宋宫廷了。
赵德芳生了一夜的闷气,他很忌惮这个女人。
可太祖的意思十分肯定,他没有反对的能力。
次日,宫内传出话来,北国驸马都尉萧思温之三女,芳名萧绰,以大宋宫廷女官的身份“授景福宫提举事”差遣。
此事并没有引起朝臣们的反对,毕竟这是大内的事情。
但馆阁学士们多有怨言。
赵光义难得在家里休息,待晌午,王妃带着李氏从外面回来,他正靠着火炕看邸报。
“大王要反对?”越国夫人见炕头新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些奇怪。
赵光义淡然一笑:“此皇家内事,反对它作甚。不过,官家命大内仿照唐代‘内文学馆’,在景福宫一侧立文学馆,这倒稀奇了,德芳难不成要去教导嫔妃女官学文学去?”
按照邸报上面的通报,费贵妃不但作为大宋唯一的贵妃娘子要协助宋皇后处理皇室的内务,还兼任着文学馆“大文学士”,也就是内功文学馆馆主一职。而后封萧绰为“内学士”,加“尚宫”之职。
这是在赵德芳成年之前安排萧绰的最好的位置。
“不过,大哥也真是胡闹,你瞧,邸报上还让你做内文学馆学士,王府的事情怎么办?”赵光义很满意,嘴上却埋怨。
越国夫人忙取来一看,真有些吃惊。
邸报上说明,费贵妃不可能经常去文学馆管理,“宫内又要放回一批宫女,”故此人手不足,几乎把内文学馆彻底交给了越国夫人管,并且还给了她一个差事,教导皇四子熟悉“内外规章制度”,这可是等于给赵德芳又找了一个家庭老师!
“不去还不行,你瞧这上面,在纳后大典之后还要加你的食邑,李氏也要封国夫人了。”赵光义稍稍有些不安,这上头没有提赵廷美,这恐怕不合适。
他最怕的还是这是在考验他。
越国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明摆着里头到底还有什么事,琢磨了一下才建议:“倒不如先不要上奏,且看朝臣们的反应二定罢。”
“是这个考虑,我估计朝臣们反对的不会多,最多是馆阁学士们有些意见,他们啊,”赵光义神色一冷,“哼哼,巴不得把皇帝驯化成他们的傀儡,把官家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当成真的呢。”
没经过高粱河惨败的赵光义并不愿意把文人抬举到无以复加的地位去。
“对了,王继勋家怎么样?”赵光义拿起邸报准备放回去,顺口问道,“我们送过去那点钱币应该能撑到封赏诰命吧?”
没想到两位夫人一番话,把他都给激怒了。
李夫人叹息:“大王,妾从未见过那么苦命的女子。咱们给送去的钱币,她算着能用到两个孩子成年了。”
啊?
“德芳送过去的一点钱,她让人拿去买了布匹白面,又买了一些稻米,连一成都没有用到,其余的全部存下了。那女子真是个精打细算的好人,她惦记着王继勋那个畜生,给置办了一些行头说是要送到大牢,又给家里的仆人们置办了一些衣衫,其余的,她计算着每天花多少,一年花多少,”李夫人告状道,“府上每日花费的钱币,她也一大家,却算着三五年都花不完,瞧着都令人心酸。”
赵光义怒道:“还惦记王继勋那个畜生?”
“是啊,四哥儿气得都想说杀了那个败类,德昭今日去看他,可能要动手,”越国夫人道,“大王不知道,王继勋年前吃酒醉了,险些将小女儿许给别人家,今日我们才知道,那人不是善良之徒,很有可能与‘鬼樊楼’有来往。”
赵光义一怒掀翻了炕桌,他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这种人。
“大王可好记得王继勋有一次与大王说话时,曾提起还有一支生力军之事?”越国夫人趁机规劝道,“多少年来开封府无数能臣干吏都没能整治好这个地方,大王纵然不去招惹这些人,也决不可与这些人有任何瓜葛,这是丢失民心的行为。”
赵光义眼睛转了好几圈。
四哥儿一定也知道这件事了,他会怎么看?
“走,设立内文学馆也是我家家事,我得去问大哥,你顺路去找德芳问一声,这些人我决计不会用,他也不要打这个主意。”赵光义叮嘱,“话要说清楚,他要敢动这个歪心眼,可别怪他三叔死活要废了他如今的地位。”
赵德芳哪里可能看得过去这件事。
“这个地方我知道,”看着刚从王家回来的萧绰,赵德芳给她划了条红线,“我也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搞风搞雨,鬼樊楼,逍遥洞,这些肮脏的地方我必会解决。”
萧绰不以为意:“我也瞧不起与这些人往来,你放心,但我要提醒你,以你现在的实力,想和这些人作对,恐怕还差得远,我毫不怀疑这些人手眼通天。此外,就我所知的,京师里这种人只怕少说也有上万,他们晚上居住在四通八达的地下排水道,白天化身寻常居民穿街走巷,很容易给你造成民间的负面影响,你可要想好了。”
汴梁城排水系统十分发达,或者说两宋对排水系统十分重视,故此,京师最顶级的排水系统就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赵德芳都记得在什么书上看到过“鬼樊楼”的名字,据说,好像北宋还有什么大官的女儿被鬼樊楼的人掠夺去,官府对此竟无可奈何。
“哪里是无可奈何,不过是不够心狠手辣,”赵德芳说道,“我手握三万铁骑,爹爹须我五万人头,你瞧我解决得了解决不了此事。不过,杀了这些人容易,杜绝这些事不难,难点就在于,这地下排水系统要如何管理,不解决这个问题,今日杀了五万人,明日就有十万人重新将地下排水系统当成逍遥洞逍遥窝,治理,比杀人要难得多。”
萧绰紧紧抿起嘴唇,她最忌惮的就是赵德芳这个能力。
“那么,此事倘若能找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契丹要用的话……”萧绰想知道赵德芳有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赵德芳摆手:“这是关系到民众生活水平提高的事情,一旦有思路,你可大大方方传到北国。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契丹内斗尤其皇权争夺一点儿也不比我们弱,你可要想好了,变数可非常之大。”
萧绰低垂目光,半晌也没有再说。
“殿下,越国夫人来了,”内侍们轻手轻脚走进来禀报,顺便说,“晋王去福宁宫了。”
很好,他们已经开始站在景福宫的位置上说话了。
赵德芳看了萧绰一眼,萧绰点点头:“此事,我帮你,暂且不要让晋王殿下知道。”
怕赵光义得知此事之后先下手?
不!
“晋王府各方势力纵横交错,如犬牙蛛网,更别说,此事提前布局越大,先跑掉的人就越多,”萧绰眼角狠色一闪,“或许,这是四郎清理晋王府一部分势力,为自己培养一个班底的大好时机!”
这才是萧绰的本色。
不过,她格局还是有些小了,此事不是为争权夺利而出现的工具,应当是为千秋万代整理一个治理地下拍水系统管理体系甚至管理科学的时机,更是打击犯罪,重新梳理国朝法律《刑统》的一次机会。
“这里面不但包括民间的刑事犯罪,经济犯罪,以及社会道德的问题,还有官员职务犯罪,官商利益输送被当成理所当然的法统犯罪,问题多着呢。”赵德芳叹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批或者一两个大贤之才,更需要一大批固本清源的人才,儒生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们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性的问题。立法,执法,不断根据经济社会发展而改进国法,这才是根本性解决问题的办法。与时俱进,真是一个伟大的提法。”
萧绰惊愕的不能自已。
她觉着赵德芳可能想多了,可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提法……
她咀嚼了片刻,断然评价道:“这四句话已可作开宗立派的格言了,若真能做到……可是要怎么做到?这绝对是古往今来有大气魄、大志气的格言。”
“想多了,说得出未必做得出,做得出未必做得到,做得到未必做得好,我只是这么一说,轻松至极。但要落实下去,那可是与天下为敌,与自己为敌,甚至是与自己的身后事为敌的事情。”赵德芳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在什么地方休息?”
萧绰想了想:“等国主的书信一到,我自是你的夫人,当然和你一起……”
别!
我还小别这么觊觎我!
“想什么?”萧绰大羞,斥责,“我是说,自然要在景福宫居住,你这人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她批评,“小小年纪,花花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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