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在屏风后待客厅门外的台阶下迎接。
她对赵光义很有意见,但对越国夫人总体还是以欣赏为主。
符氏女也很苦命,虽奇贵无比,但和她的两个姐姐一样,如今也不得不卷入立储的漩涡中来了。
“前几日,京师有什么算命的,传出她亲口说过‘我家惯出皇后’这类的话,这虽也是晋王府传出来的言,但与她绝无干系,这是老三那个手段了得的家伙在逼迫魏王府支持他。”长公主心中冷笑,眉目间也不给好脸色,只等越国夫人过屏风来,才和缓了神色,慢吞吞说道,“弟媳何来?”
越国夫人敛衽施礼道:“姐姐见谅,正在待客时,得知姐姐凤体不爽,因此来拜望。”
长公主觑一眼那些诰命夫人们,嘴角一勾,圆乎乎的脸上浮现着嘲讽的讥笑。再瞧一眼背着高婉灵,算不上毕恭毕敬,但却十分霸道地往越国夫人右侧身后一站,隔开那群诰命夫人与越国夫人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似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的赵德芳,她心里便起暖意。
他是在隔绝那帮妇人站在越国夫人身后,狐假虎威的给她这位大宋的长公主增加莫须有压力的行为。
“这孩子很好,不过,瞧他与灵儿毫不忌讳的亲近之情,与对待小曦曦如出一辙,可见对终身大事只怕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这倒是令人头疼,不赶紧与手握军权的当朝将门们联姻,这孩子势单力薄,就连亲姑父也不明确支持他,那还能有谁愿意支持这孩子?”长公主心下忽的一阵黯然,“可怜孝明皇后去的太早,撇下这么小的两个孩子,若是她依旧母仪天下,老三老四,二哥儿,他们哪一个敢起僭越之心?那可是个贤明又手段相当了得的好女人。”
越国夫人也察觉到异状,她蓦然回头一看,心下先是不悦。
四哥儿怎得这么霸道,拦着那些诰命……
“我虽不喜欢她们,可毕竟也属于开国功臣的夫人,怎好这么对待之?”越国夫人便要告诫。
却见有红裙纱褙妇人,笑吟吟上前来,敛衽先施礼,而后笑问道:“长公主殿下,凤体可好多了么?姐妹们正在晋王府做客,王妃得知长公主凤体有痒,遂携我等前来探看,可好些了么?”
嗯?
越国夫人柳眉一扬起,这又是令她极其厌恶的表述。
她认得那妇人正是方才进门的时候开口称赞她“仪态无双”的那人。
没记错的话,这位合门祗侯王诜的夫人,似乎多次在人前夸赞过自己了吧?
越国夫人心中忽的一阵没来由的憎恶。
她有些怨恨晋王了。
王诜,是晋王担任开封府尹之后投奔他的人员,此人与众不同处,在于他是前朝后周枢密使王朴的儿子,晋王由此看重他。
她也知道这位王夫人屡次在人前夸赞她,尤其在仪态方面过分的吹捧,那定是那个手段了得的丈夫默许的,甚至正是他吩咐的。
可这真的好么?
这一次,她不想再忍受这个王夫人的恭维以及让她难堪的挤兑了。
越国夫人柳眉一掀冷然道:“王夫人请慎言慎行,做客须有个做客的模样儿,王诜乃饱读诗书的士子,莫非并未教过为客之道?莫多言,谨记。”
赵德芳双眉轻轻一扬,说别人他不知道说王诜他可熟悉的很!
之所以熟悉,还是因为他看过一些杨家将的研究。正史中,杨家将和潘美一家可不是仇敌,非但不是仇敌,只怕也算得上惺惺相惜的英雄。
潘美参加过陈桥驿之变,伺候东征西讨,是不愧大宋开国功臣四个字的。但早在周世宗迎击北汉侵犯之时,潘美便奉命镇守关隘,多与北汉大军交锋。到北宋太祖太宗征伐北汉之时,潘美已为当时之名将矣,想必也和北汉的长城柱石杨令公多有交手。
至于后来高粱河车神的一系列骚操作,赵德芳判断,应当是曹彬这位第一名将为契丹所败后,北宋的开国老卒尽皆战死,赵光义担忧驴车跑得慢,更担忧杨家将趁机联合契丹恢复北汉,因此以军事手段做政治目的,将杨令公主动送给契丹人的。
在这个过程中,潘美的确有责任,他毕竟是主帅,但他是太祖旧臣,怎敢在高粱河车神眼皮子底下找死?他只能坐视不理。
而真正促使杨令公战死的,正是那个王诜,后周枢密使王朴的儿子。
“不知潘美如今在哪里镇守,如今太祖为我选呼延赞为守卫,想必,潘美这位参加过陈桥驿之变的元老,至少也是会遵守太祖的心意,在赵光义没有登基之前不反对我当储君的,”赵德芳不由得往北方瞧了一眼,杨家将,他馋了。
或者说,他馋杨家将,更馋杨家将统帅的杨家军。
不出所料的话那应该是一支国朝最稀缺的骑兵部队。
“嗯,我还馋西北折家军,西北种家军,多好的资源,我想要。”赵德芳心里垂涎三尺,然而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五代十国的乱世中成立的大宋朝,一方面要倚重这些将门,“一方面,还要削弱他们的兵权,避免再发生朱温篡唐的故事,他们既可能为我,以及大宋的亲密战友,也同时作为集权的大宋朝廷,大宋皇帝的最大敌人。太祖只怕等不到解决这些遗留问题,我……行吗?”
心中这般想着,赵德芳稍稍往前迈出一步,微笑道:“三婶娘,旁人有什么心思,让旁人去做也就是了,咱们听一听,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姑姑身体不是很好,三婶娘凤体也有些不爽利,还是进屋去说吧,小心风寒。”
越国夫人心里一惊,这孩子莫不是个傻子?
他给晋王妃解的什么围?
长公主只是气愤:“德芳太老实了,符氏女诚然端庄厚重,可她毕竟是老三的媳妇,你给人家解围,人家能感激你?”
赵德芳当然知道。
但,一面是他不愿意和一个妇人过意不去。
另一面,他馋杨家将折家将乃至种家军,难道就不馋符家子弟军?
“车神的老丈人,未必就必定是车神的左膀右臂,且不说要为自己留一手,但就为太祖争取北伐的力量,我也不能将符家排斥在自己的朋友圈之外。”赵德芳笃定,“晋王妃,可不代表符家,符家也不需要晋王妃乃至于晋王当他们的话事人。”
这时,低着头一直站在一旁的王继恩眼里闪过一抹喜悦的笑意,同时余光瞥见了秦翰黑脸上的一抹喜色。
这两个人精,他们自然看出了赵德芳的目的。
“四皇子已有帝王之心,此乃驾驭群英的帝王之心,当今天下,唯天子独有。”王继恩心想,“这一番见闻,我必为官家仔细陈奏,四皇子长大了,他最配大宋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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