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时间是午, 谢止穿得比平休闲一些，黑色菱格高领毛衣加大衣，腰线收得利落完美, 一路的学几乎都在看他。

陆南枝直往谢止身后缩, 他圈住手腕拉到身边, 进了建筑院旧楼。

陆教授已经在教研室等他们，一并在的还有张老师、邱芸、以及一位老者。陆南枝认得他，他就是建筑院的院长。见谢止进门, 大家表情各异, 邱芸脸色几乎发白，一言不发咬唇站着。

谢止慢条斯理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叠资料，一张张摆在办公桌, 单手示意了一下：“具体情况应该已经由我的助理告诉三位了, 这是文字资料，可以看看。”

资料调取了近期校内监控, 涉及教室、图书馆、咖啡厅等多地点, 甚至还有邱芸同班同学的证词。整理结果是陆南枝最早拍到在教室绘制草图的时候，早于邱芸开始准备作业的时间。通过录像, 可以辨认出陆南枝草图的设计正是她的竹茶室。

张老师已知晓谢止的身份, 急忙摆手，有些尴尬：“我们已经了解情况了，有劳谢先亲自来一趟。实在没想到会发这种事, 让陆南枝同学受委屈了。”

一旁的院长点头，声音沉稳有威严：“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我们绝不姑息。”

见院长发话，张老师立刻偏头对邱芸开口：“邱芸，你让老师怎么说你好,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性质有多恶劣？陆南枝同学在这里，知道该怎么做吗？”

邱芸脸有一瞬愤闪过，但很快换做一副泫欲泣的表情，恳求：“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该抄袭陆南枝同学的创意。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请原谅我。老师、院长，请给我一次机会……”说到这里，邱芸甚至真的哭出来，抽抽搭搭用手抬起镜框擦眼泪。

陆南枝抬头去看谢止，短时间内调取大量监控并筛选有用片段并不容易，他有手腕，有能力实对她的承诺。

邱芸平一副模范学打扮，作为2班学委各项能力都不差，张老师有些于心不忍，叹息：“早知此，你当初是何必呢！就算陆南枝同学原谅你，这处分学院是一会给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邱芸哽咽着点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南枝，你的作品太优秀了，我一时昏了头，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陆南枝看着邱芸，内心不太平静。邱芸之前无疑是想陷害她的，事情败露，才表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不喜欢与人有冲突，但不意味她是圣母白莲花。既做出剽窃他人作品的事，就应该付出应代价。

悄悄抓住谢止的衣摆为自己打，陆南枝眨了眨眼睛，摇头：“我人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但我不会原谅你。”

谢止闻言挑眉，隐隐笑了一下。是他的公主，即便性子软，该有脾的地方却不会退缩。

邱芸的表情瞬间凝固一瞬，似是没想到看起来软糯温和的陆南枝会说出这种话。在她的剧本里，只要她装得可怜一点，陆南枝就会说出原谅她的话。

邱芸顿时有些迷茫地去看张老师，张老师同样吃惊于陆南枝这位传闻中内向胆怯的学态度此坚决，轻咳一声，无奈：“……明白了，你的选择老师理解。”复又去看邱芸：“你见了，做错事这是理应付出的代价。这件事会进通报批评，并且大作业期末成绩记零分。”

邱芸垂眸暗自咬牙，表面点点头，算默认了学校的处分。

张老师问谢止：“对于这样的处理方法，谢先和陆南枝同学是否可以接受？”

谢止低头看陆南枝，见她点头，就冲张老师和院长笑一下：“学院秉公处理，我们没有意见。”

事情看似解决得完美妥帖，张老师带着邱芸先离开，院长和谢止说了一会这种事发在建筑院实在羞愧一类的话，很快走了。

杜教授全程保持着微笑，没多说话，只在其他人都离开后叫陆南枝过去，点评了她新设计的一些问题。

对于谢止这位陪娃选手，杜教授则唏嘘不已，拉着他说了好些以前的事，又夸赞一番陆南枝，说他知道她不是那种会用他人创意的孩子，才堪堪放人。

学院通报出很快，此前学院流传的各种陆南枝江郎才尽剽窃邱芸作品的传闻不攻而破，邱芸一夜之间从年级知名学霸沦为抄袭人。

萧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比陆南枝还激动，中午又拉她去陶园开灶，还不忘抱怨她最近不来学校住：“我一人在寝室可没意思了，你么时候回来啊？”

“可是……我在寝室不怎么说话呀……”萧可想着她她当是高兴的，但一想到自己在寝室话不多，陆南枝有些不好意思。

“那有么，”萧可往她碗里夹一排骨，“你回来当我的众呀，我一人说话太没劲了。”

“这学期我应该不回宿舍住了……”陆南枝抿了抿唇，用筷子戳两下排骨，“下学期我再回来陪你。”

“唉，好吧……”萧可遗憾叹息，忍不住抱怨：“都怪那么邱芸，之前碰见她的时候看她主动劝架还以为是好人，没想到和章妍妍完全一路货色！章妍妍休学滚蛋了，马就轮到她了……”

“休学？”陆南枝愣了一下，努力回想“章妍妍”这三字，终于和很早之前在陶园恶语中伤她的大波浪联系起来。

再想起邱芸找她请教作业时，态度不太正常地对她旁敲侧击说章妍妍家里有事最近没来学校……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萧可飞快捂了下嘴，支支吾吾：“呃，挺早之前我就说她休学了，怕影响你心情就没告诉你。”

陆南枝点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冒出一些其他猜测，而这种猜测在教学楼再次碰到邱芸时得到验证。

没有老师在场，邱芸不再掩饰眼中的怨恨，抱着书与她擦肩而过时冷哼一声：“这下你满意了？”

陆南枝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她。依旧是一副好学的模样，却明显憔悴许多，镜片后的双眼毫无遮拦射出恶毒的视线。

陆南枝她的样子吓到了，向后退一步，不和她对视。

邱芸嗤笑：“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妍妍你搞到休学，在我家你威胁，你这么厉害怕么？”

“……我威胁？”

“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背靠谢家真是了不起，想做么就做么。”

邱芸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章妍妍休学这件事果和谢止脱不了干系。她的意思，谢止还威胁她家里了？

陆南枝不赞成谢止专横不讲理的作风，但邱芸的逻辑实在太可笑，于是她捏紧单肩包挎带，暗暗给自己打，努力提高音量回答她：“为么……为么你说得像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呢，在陶园是你们先中伤别人，大作业是你抄袭我的创意，反过来陷害我。做错事的是你们，你不反省自己，问我满不满意有么意思呢？”

难得一口说这么多话，陆南枝说完就有些喘，深呼吸几次才平息下来。

她不怎么同人争论过，就没意识到和三观立场不同的人根本无法讲道理。邱芸完全不进她的话，更不承认自己的过错：“说到底，我和妍妍只是在陶园议论了你几句而已，对你并没造成么实际损失。而你们做了么？直接对妍妍家里施压甚至让她休学？那天我装作没过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妍妍说得一点没错，你凭么单独杜教授指导，明明连话都说不清楚，就因为曾经是么所谓的‘天才’？除了素描课前几次，你的其他专业课作业根本就是笑话，你凭么？”

邱芸用手指着陆南枝，笑容自嘲：“妍妍只是说了实话，结果家里就出事，从那之后你就让我觉得更恶心。我抄袭你的创意又怎么了，我就是想让你这种假惺惺的人在建筑院再无立足之地！直到我家里威胁，我才发，啊，怪不得人家能这么嚣张，原来背后是谢家。”

邱芸笑得几乎有些癫狂，陆南枝心情复杂地看着她，觉得可悲又可怜。这种情绪甚至冲淡了邱芸口中伤人的话对她的杀伤力，让她还能站在她面前和她对视。

从邱芸的立场看，好朋友迫休学值得。许她陷害自己是为了所谓的报复，但剽窃这件事本身，并不值得原谅。凡事有因果，先种下恶因的人，最后收获恶果。

陆南枝在心底叹息，意识到无法和电波不在同一频率的人交谈。转身欲走，谁料邱芸竟破罐子破摔，趁着没人恶狠狠对着她的肩膀用力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