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剑,拾阶而上。
“张侍中,您可回来啦……”苏文那张让人感觉滑稽的脸,出现在了张越面前:“陛下可一直在念叨着侍中公……”
张越笑了笑,道:“苏公近来安好?”
苏文听着,脸色微微一变,他现在最不喜欢听到的话就是别人问他好不好。
他好吗?
一定也不好!
大半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积蓄,都进了少府的腰包!
他容易吗?
只要一想着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都放在少府的内库,他就心如刀割。
偏偏,还不能让人知道。
若是让天子知道,他居然把钱放进槐市。
那么,天子恐怕能拔掉他的皮!
“托侍中的福……”苏文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咱家近来还好……”
张越听着,笑了笑,然后他抬头望着玉堂前那高耸壮丽的壁门,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曳的铜鸟,忽然道:“这秀丽风光,愿苏公常阅……”
苏文闻言,脸色一黯,心里一跳,忌惮不已的看着张越,问道:“侍中这是何意?”
“没什么……”张越笑了笑:“只是心有所感,心有所想而已……”
“易曰: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张越望着苏文,笑着道:“其与苏公勉之!”
苏文听着满头雾水。
他是个宦官,别说易经了,连春秋也不熟,勉强会几篇诗经。
顿时就卡壳了。
“读书人……读书人了不起啊……”他心里骂骂咧咧,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意有所指:“或许我该去问问太史公……”
虽然很不喜欢那个自己没有小勾勾,但同样看不起没有小勾勾的宦官的糟老头子。
但苏文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去求助对方,以得到一些指引。
特别是类似现在这样的情况。
张越却是在苏文的引领下,拾阶而上,登上玉堂的高台。
在这里,天子早已等候了。
半月不见,这位大汉天子的身体情况,比以前看上去要好很多了。
整个人也显得非常精神,甚至能站在高台边俯瞰整个长安了。
“臣毅恭问陛下圣安……”张越走上去,拜道:“愿吾皇万寿无疆!”
“侍中来了……”天子微笑着朝张越招手:“来朕身边!”
“诺!”张越连忙再拜起身,亦步亦趋,走到这位陛下身边。
然后,他就看到了整个长安城的全貌——真是丑爆了!
现在的长安城,南部的斗已经变得比北部的斗要大上一圈,就像一个锅盖,盖在了一口小锅上很不协调。
但刘氏历代天子,却都觉得这样的情况很美。
特别是当今这位,每次看到整个城市都在自己眼中,心里就格外骄傲。
“卿看这长安如何?”天子骄傲的问着。
“大!”张越老老实实的答道:“雄伟坚固,纵有百万之敌,不能破!”
天子听着,呵呵一笑,问道:“卿可是要和朕谈谈江山在德不在险?”
自吴起与魏武侯说了这个事情后,历代大臣都会用类似的话来劝谏君王。
但这位陛下,却已经烦透了类似的话题。
故而他提前说起,免得张越来烦他。
“非也……”张越低头笑着道:“臣要与陛下谈谈,江山在富不在险……”
“嗯?”天子乐了,问道:“卿与朕说说看……”
这可真是一个全新的角度与姿势!
“天下若富,民皆有九年之蓄,府库蓄满钱粮,兵精将广,自是睥睨八荒,横扫**,宵小俯首,社稷安康,宗庙稳若泰山!”张越恭身拜道:“臣愿殚精竭虑,誓死以致陛下之江山富足万年!”
天子听着乐了,高兴的道:“爱卿说的对!”
若果真天下富足,人民安康,那他的社稷江山,岂非是稳稳的没有任何人能撼动。
这可比腐儒穷酸们说的什么德啊什么的要有意思也具体多了。
可不是这样嘛?
先王的德,就是富民安民!
“那何以富民?”天子问道:“除轻徭薄赋,还有什么办法?”
“回禀陛下,微臣愚以为,轻徭薄赋,只能令民安,而不足以令民富!”张越说道:“欲令民富,则在授民以致富之道……”
“先帝大臣晁错曾言:今法律贱商人,而商人已富贵,法律贵农户,而农户已卑贱矣,欲改此弊,臣以为除打击不法奸商,保护百姓利益外,尚需有司引导,令民所产之物,物有所值……”
“简而意之,就是鼓励百姓多作副业,兼顾田地之余,多营手工之事,织履造席,养蚕抽丝,以得其利!”
发展第三产业,这是后世所有人的常识和共识。
但在西元前这个时代,却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就连天子听了,也是眼前一亮,赞道:“卿每言总能令朕耳目一新,有所得有所益!”
“只是……”他看着张越,道:“卿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朕恐怕卿将要被人群起而攻之!”
发展和鼓励百姓从事手工业、副业?
这在很多古文学派的大儒眼里,简直就是犯罪!
他微微伸手,从一个侍从手里接过一份奏疏,交给张越,笑着道:“卿看看吧,卿在新丰,尚只是如此,就已经有人弹劾爱卿了!”
张越接过那奏疏,扫了一眼,就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拜道:“臣之行事,素来问心无愧,自任新丰以来,夙兴夜寐,不敢忘陛下训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捧着那奏疏,拜道:“如今,有御史弹劾,臣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说着就脱下貂蝉冠,放在地上,俯首道:“愿请陛下下御史,交付有司,由朝野共议!”
这也是素来被弹劾官员的正常反应——有人弹劾你,皇帝还拿到了弹章,当然要上表称罪了。
难道你还敢说自己没错?
有没有错,不是臣子说了算,是皇帝说了算。
皇帝说你没错,那就没错。
有错也正确!
皇帝认为你有错,你还觉得自己没错,那就是找死了!
况且,张越很清楚,这个事情啊是别人给他的下马威。
既然有人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张越当然要回敬。
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总不能说,只许州官放火,他点个灯都不行了!
“扶起张侍中!”天子见着,却是笑道:“卿何罪之有?朕已经下诏训斥了那个妄议国家大臣,非议朕的安排的御史,此人不过跳梁小丑而已,爱卿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将那奏疏捡起来,直接丢到了玉堂之下,道:“只是,朕要提醒爱卿,如今长安城里来了许多老学究,卿要谨言慎行,收敛些脾气……”
“毕竟,人家皆是长、者……”
话虽如此,但张越却分明听的出来,这位陛下嘴上是在劝他收敛脾气,实则是在怂恿他去搞一个大新闻。
反正,老刘家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臣知道了……”张越恭身道:“臣乃晚辈,自当谨慎以待……”
嗯,有了天子的这个怂恿,张越也就不怕事情搞大了难以收场。
反正,老刘家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了。
天子见着,满意的笑道:“卿知道!就好了!”
古文学派的老顽固们,他不爽已经很久了。
这些食古不化的渣渣,顽固、保守也就算了。
最让他难忍的和最无法接受的是——这些渣渣不想着给他效忠,跑去郡国,在诸侯王身边鬼鬼祟祟,暗地里散布很多不利于他统治的话语。
要不是想要维持形象,不想做一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暴君。
他正想将这些渣渣抓起来,吊在建章宫凤凰阙下面,让他们清醒清醒——朕还没死啦!
如今,有了张越这样给力的大臣,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前几次,张越抽左传和谷梁的脸,让他看的好爽!
嗯!
用力抽,别给朕面子!
最好把他们的皮给朕拔下来!
他深深的看着张越,用着鼓励的眼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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