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湛深深地看着离倾,越来越不明白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了。
方才赠花之时那般高调,如今又嘱咐他要小心行事。
如此矛盾之言亦如此刻——
明明放弃了追究俏芙蓉,但还站在鬼话堂之前,望着那扇紧闭的鬼门,没有挪动半步,似乎并没有对那姓宁的死心。
这时不止叶湛有些摸不透离倾所想,一旁还在等候着的,没有被测试的人也一脸懵地面面相觑。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静谧的街道里,顺着夜风传入了师徒二人耳里。
“还没测试完啊,怎么这就关上,我们怎么办?”
“谁知道呢,都怨这两人,坏了我们好事。”
有人偷偷摸摸地朝着师徒二人看来,对上叶湛的视线,立刻转回了头。方才叶湛发狠对俏芙蓉动手的一幕,已经深深篆刻在这群人的脑子之中了。
“嘘,小声一点,别被他们听到了,俏芙蓉看起来都不是他们对手,还是别招惹。”
“嗨呀,倒霉!走吧走吧,下次再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适合的主题啊,诶,时也命也。”
人群渐渐散了,只有一个老者站在一棵树下,一直盯着他们瞧。哪怕叶湛觉得他很是奇怪,朝他看了几次,他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叶湛觉得有些怪异,对离倾道:“师尊,我们先离开吧。”
四周渐静,离倾看着再次关门闭户的鬼话堂,门脸上的两只鬼眼溢出的光,将大门之前的一片空地,照得惨白一片,像落下的银霜。
“听到提及宁老板,俏芙蓉就匆匆走了,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离倾没有听叶湛的,依然若有所思。
叶湛看着她,无奈了。
他真的不知道离倾到底在想什么,犹豫片刻,说道:“师尊,既然你还对宁老板那么感兴趣,要不我们闯进去找个答案!”
他知道离倾想知道宁老板到底是不是紫尘。
被俏芙蓉欲盖弥彰地一搞,连他都有些好奇了。总觉得其中似乎有古怪。
离倾正要说话,那树下的老人已经走了过来,对他们说道:“两位,不要冲动,这鬼话堂在地府背景雄厚,你们最好不要招惹。”
离倾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他生得十分面善。看起来已经是古稀之年,但精神矍铄,体魄也比一般人强健。
“多谢,我们不会去闯。”离倾对老者说道,旋即转眸看了眼叶湛,“走吧。”
叶湛:“师尊,我们其实可以悄悄潜入其中。”
离倾叉腰,教训道:“去什么去,我嘱咐你的,这么快你都忘了吗?”
“可是你不想知道……”
离倾打断了他,“那姓宁的到底是不是我认为的那个人,其实也不是很重要,走了,回客栈去。”
叶湛:“……”
果然话本子里说得不错,女人心海底针,真真的难以勘透。
离倾提步先行,踩着一地白霜,朝着黄泉客栈方向而去。
“二位等等。”
那老者犹豫片刻,又叫住了这莫名起来的两师徒。
离倾回眸,眼神淡淡的,“还有什么事?”
老者想了想,低声问道:“二位可是五蕴灵山的人。”
闻言,师徒二人不由对视一眼。
叶湛看向老者,心说难怪他方才一直盯着他们看。
叶湛心有警惕,但语气还算平和,“老先生,你如何知道的,莫非你生前与我们相识。”
老者连连摆手,“公子说笑了,我一个山村野夫,一生都在深山老林之中游荡,哪里有机会认识你们修仙之人啊。”
“那你如何知道我们是五蕴灵山的。”闻言,离倾眼中也已经带上几分怀疑。
老者乐呵呵道:“通过你们说穿的衣裳。”
离倾:“……”
叶湛:“……”
他们身上此刻一黑一白的衣服,是来之前,陆奉觉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寿衣,其实款式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老者解释道:“我认识一个人,也是五蕴灵山的修者,前不久他也来了地府,穿的衣衫与这位小公子身上的是一样的,所以我猜想你们也是五蕴灵山的。”
五蕴灵山的修者,还是来地府不久之人。
附和条件的不做他人想。
叶湛:“老先生,你说的可是五蕴灵山的惊戈长老。”
“对对对,就是他。”老者点头,连连应和,确定了他们的身份,眼神更和蔼了几分。
老者笑起来时,下巴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像在打着节奏。“看来我没有老眼昏花认错。”
没想到眼前的老者竟然是故人的故人。
惊戈这个名字好久未曾听人提起过。
离倾再次想起自己在惊戈棺椁前立下的誓,害他之人一个已经被她手刃,另一个还不知所踪。
不知含冤而亡的惊戈,在九泉之下可曾瞑目。
离倾不由捏紧了拳头,问道:“惊戈长老,他……如今可好?”
老者捋了捋胡须:“我生前就是一个猎户,没做过什么好事,死后不也好好的在酆都城里吗。惊戈生前是修者,一生也未行坏事,还做了无数善事,自然很好。”
猎户!!!
这么巧吗!
离倾微微蹙眉,脱口而出,“你可是于信宜的外公。”
听到于信宜的名字,老者表情凝滞,笑容卡在了皱纹之中。
见状,离倾想,看来是没认错了。
离倾打量着这个老者,如此面善和气的老人,怎么会有于信宜那般禽兽不如背信弃义的外孙。
半晌,老者才微微叹了口气,无力地承认:“道君说得没错,我是于信宜的外公。”
他的手有几分颤抖,眼前两人是五蕴灵山的修者,会知道于信宜,他其实并不惊奇。
“看来那个逆子真的害了不少人,恶名都传得如此之开了。”老者梗了梗,有些说不下去,只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确实禽兽不如,所做之恶罄竹难书。”离倾顿了顿,“只是没想到他那样的,会出自你们这种老实本分之家。”
老者面上显出了羞愧,叹息了声,“是我没教好他,才让他变成如此。我对不起惊戈,他对我们一家照拂有加,我没想到他没恩将仇报,不过他现在也受到报应了。”
他看向离倾和叶湛,就要下跪。
叶湛忙扶住了他,“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他活着时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惊戈不肯受我一拜,我只有还给你们五蕴灵山了。”老者痛心疾首地说。
“不用还。”离倾说道,“他不欠我什么,他欠的只有被他伤害利用过的人。”
离倾顿了顿,也不想欺骗眼前的老者,“而且,于信宜是我杀死的。”
说完,离倾就静静地等待老者的反应。
她所做之事,她从不推脱。老者要怨怪她,唾骂她,她皆受着,不论于信宜是否畜生不如,都是眼前老者的至亲。
亲耳听到离倾所说,老者怔住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也是他活该……是他活该,不怪道君你。”
叶湛松了口气,生怕老者与离倾为难,看起来这老者还算通情达理,恩怨分明。
越是如此,他便越觉得于信宜这人十恶不赦。
叶湛看着老者一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蓦地想起一事。
“老人家,你与你女儿,到底是如何到这里的。”
换而言之,便是询问老者,他是如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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